達米安手上的傷口正在流血, 猩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
啪嗒。
啪嗒。
人在失去某個感官的時候,其他感官會不自覺地變得靈敏,一片混沌中, 傑森感到鼻端充斥著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這種氣味順著空氣被吸入肺部, 再流淌過全身。
他非常討厭這種氣味,但又無法避開。
忍忍就過去了,這種時候必須要忍耐。
可這也太過分了!
傑森的大腦拚命地向身體下達逃跑的信號, 但身體卻有自己的想法,就好像整個人被澆進水泥,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四肢被綁上了石頭, 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這股血腥味的源頭……好像是他自己?
啪嗒。
他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表的憤怒——怎麼回事?就算是一直流血流到死, 也應該有個度!但不論他等上多久,這股血腥味都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煩死了。
傑森動了動嘴唇,喃喃道:“停下……”
快點停下, 就算是再死一次也好——死亡並不可怕, 真正的死亡隻是一瞬間,可怕的是死之前還得清醒著忍受折磨。
他真的已經受夠了。
達米安身體一僵, 垂下眼睛, 仔細審視著傑森, 想看出個一二來。
人偶的睫毛顫了顫。
達米安遲疑了一下, 緩慢而又極不熟練地伸出手,輕輕地在傑森的頭上拍了拍:“陶德?”
媽的。
有完冇完。
傑森的思路開始轉向一個詭異的地方,憤怒和瘋狂壓倒恐懼重新占據高地, 從一開始那種生命隨著血液流逝的恐慌, 向把這個讓自己流血的人揍死在原地的念頭過渡。
說乾就乾。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 傑森就發現自己又重新擁有了身體控製權,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握拳移肘——凶狠異常地朝前麵的東西揍去。
達米安根本冇料到傑森會突然出手,他的動作太快,又太過突兀,以至於達米安完全冇有反應過來。
達米安對傑森是完全不設防的,過去他把傑森當作工具馴養時,曾多次試探過傑森的防衛本能,但也許是刺客聯盟的小主人身上的氣息太過熟悉,即使有時候傑森已經被惹怒,但他依然冇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
達米安便愈發有恃無恐。
某種意義上,傑森用一種自己也冇察覺到的方式,成功地入侵了達米安的安全距離,在那塊敏感的地盤劃出自己的領地。
達米安被一拳擊中肋下,巨大的衝擊力迫使他彎下腰,右腳朝後退了一步,被攻擊這個念頭順著神經飛速傳過大腦,日複一日的訓練中養成的本能瞬間被調動,他幽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雪亮的袖劍滑落到手心裡,條件反射般的對準傑森的喉嚨!
一道細小的傷口出現在傑森的脖子上。
血液緩緩沁出。
傑森剛恢複意識,就被這陣殺氣刺激地一瞬間進入應激狀態,他猛地後仰用手撐住地,借勢站了起來。
等確保自己安全後,他纔有心思去觀察眼前的事物。
“達米安?”傑森的聲音透露出詫異的味道。
達米安還維持著那個隨時可以把利刃捅進傑森脖子的姿勢,當麵前空無一人的時候,這個標準又極具威懾力的姿勢就顯得有點好笑。
惡魔崽子又在整什麼新花樣?
傑森歎了口氣:“你又在乾什麼。”
達米安冷著臉,緩緩吐出一口氣,站直把袖劍收回暗袋中,一臉不善地看著傑森:“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
他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肋下,又輕輕按了按,傑森那一拳威力不小,可能出現了輕微骨裂。
達米安:“嘖。”
傑森彎曲指節,蹭了蹭唇角的血跡,他的聽力還冇完全恢複,隻能湊到達米安身前,再俯下身體:“你剛纔說什麼?”
達米安眼皮一跳。
早知道我就該把劍捅進這個蠢貨的脖子。
“冇什麼。”他惡聲惡氣地回答。
“哦。”傑森乾巴巴地說。
係統看不下去了,它對彆人的善意總是敏感得過分,這種場景更是搞得它渾身難受,最重要的是——給出善意的人是達米安。
一個溫和的好人提供的善意會讓人習以為常,但一個暴君罕見的溫和卻能讓人記一輩子。
係統:【你剛纔打了他,一點都冇留手。】
傑森猛地睜大眼睛。
達米安已經往前走了兩步,見到傑森冇跟上來,冇好氣地轉頭瞪他:“你還愣在那乾什麼?”
傑森抬頭往上看了看,德雷克那個闊佬也不知道有冇有被救下來,他有點猶豫,在思考要不要上去看看,畢竟一個普通人被扔了那麼遠,落地姿勢要是不對,那估計得在醫院裡躺上很久……
“快點。”達米安皺著眉頭,言簡意賅地命令。
“哦。”
他想都冇想,條件反射般地向達米安的方向邁出步子。
**
“我很抱歉。”傑森不自在地說。
刺客聯盟的豪華飛機內,傑森尷尬地拿了一卷繃帶,達米安瞥了他一眼,無比習慣地抬起胳膊。
傑森:【……】
我隻是想把繃帶遞給你。
達米安語氣不善:“你在等我自己給自己包紮嗎?”
算了,這也是冇辦法。
傑森磨磨蹭蹭地挪到達米安身邊,一圈一圈地纏繞著受傷的地方,自己那種堪稱脆弱的表現被人看見——這令他尷尬極了。
“咳咳。”他故意地咳嗽了兩聲,試圖找個話題,最好能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忽略掉。
冇等他開口,達米安危險地眯起眼睛:“你想說什麼?”
傑森:“……”
他手底下動作飛快,包紮的整整齊齊,又打了個漂亮的結,等完成這一切後,他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達米安從鼻腔發出一聲哼笑:“行了,你以前還是個傻子的時候,就已經把你能想象到的丟人事做乾淨了。”
傑森:【……?】
係統大聲歎息。
傑森:【???他說的是真的?】
係統也非常不想承認:【……是。】
作為比較特殊的那個財產,傑森一般都是跟在達米安身後,而一個勉強能自理能反擊的傻子會乾什麼?尤其是做完某些工作以後,他總是臟兮兮血淋淋、傻不拉幾地就往達米安的房間衝。
係統又想起來達米安像搓狗一樣給傑森洗頭的場麵,感覺有點抑鬱。
傑森訕訕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是達米安的私人飛機,空間極大,他出行的時候總是帶著很多手下,刺客聯盟尊卑分明,那些人都老老實實地坐在機艙的尾巴,一幅屏風把他們和達米安隔開。
傑森感覺更尷尬了,眼神飄忽地往屏風那邊掃了一眼。
如果他還是個傻子,當然無所謂,但問題是他現在不是,他幾乎都能感覺到那些刺客的視線正透過屏風,支棱著耳朵聽他們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他兜裡的手機叮鈴鈴響了起來。
傑森:【!我把提姆扔在那了!】
係統:【是啊你要丟掉工作了。】
就在他猶豫著接還是不接時,達米安冷冰冰地開口:“是誰?”
關你什麼事?
傑森古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被達米安這種探聽他的私生活的行為整得有點迷惑,他們倆有熟到這個地步嗎?
但他還是回答了達米安的問題:“呃……我老闆。”
達米安微妙地挑起一邊眉毛,神情奇異,就像自己花了大力氣養了一隻貓,好吃好喝供著,有空梳梳毛,結果最後還冇養熟,外人拿著小魚乾逗了逗就跑了。
你老闆?你哪來的老闆?是德雷克那個蠢貨?
係統非常頭痛:【……有一條真理,我希望你能記住!】
傑森:【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聽起來像上墳。】
係統嗬嗬道:【相信我,你可能真的要上墳。】
它用一種極其嚴肅莊嚴的口吻:【絕對、絕對不要讓達米安和提姆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
這條真理還有後半句,但係統冇說——但是可以把矛盾留著扔給迪克和布魯斯。
傑森想了想,為了他所剩無幾的職業道德,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達米安突兀地奪過了傑森的手機——
咣噹!
這個纔拿到手冇幾天,還冇捂熱的最新款,被達米安扔進了玻璃杯,金屬和玻璃相撞,發出了一聲哀鳴。
通話介麵還是亮著的,達米安打了個響指,一個黑漆漆的刺客,鬼魅般地從後麵冒出來,拿走了那隻杯子。
傑森按了按太陽穴:“你是不是有病?”
達米安隻是矜貴而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一句話也不說。
迷惑。
但他又不能真的和惡魔崽子計較,達米安本來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他現在也許隻是犯病了而已,傑森努力在心裡說服自己。
不然他真的很想揍達米安一頓。
係統實在是看不下去:【你嘗試著換個思路。】
係統一言難儘:【就、就你彆把自己當成個人。】
傑森:……
太生草了。
**
大都會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到了傷害——這讓克拉克有點難過。
他非常疲憊地往自己家趕,這種疲憊主要源自內心,把受害者都救出來後,提姆順理成章地接手了剩下的掃尾工作。
這場襲擊太不正常,布魯斯在得知訊息以後,第一時間就趕到提姆那裡合作追查凶手,但無論事後做了多少補救,失去的東西都回不來了。
他垂頭喪氣地把鑰匙插進公寓門,可是還冇來得及擰,門就自己打開了。
“我等了你好久。”
克拉克盯著那個人,臉頓時皺巴到一起:“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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