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晴明不想要妾身成為你的式神嗎?”
無縫切換的磁性聲音低沉,細細分辨的話的確不太像是尋常女子那般的清越,反倒是顯得格外喑啞。
暗金色的雙眸牢牢的攝取著晴明子湛藍色的雙眸,彷彿帶著足以攝取眸光的魅力。
這是——
九尾狐最擅長的魅惑!!
晴明子在內心驚歎了一聲,攏在藍金色袖口下的手指翻飛轉動,磅礴冷冽的靈力頓時自眼角散出,化為旋轉的五芒星,在眼瞳內斑斑流轉,瞬間驅散了眼眸中的迷濛,變得清亮無比。
“不錯。”
玉藻前滿意的頷首,毫不掩飾臉上的欣賞之意,“看來這些年裡你的確有不少進步,也算是不辜負葛葉的一片苦心了。”
本來晴明子還想來一個以牙還牙的,結果聽到玉藻前這句話就蔫了,隻能乖乖的帶著這位大佬去選了一間和室,然後跑回自己的房間,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一切有關於葛葉的事情,安倍晴明都不敢輕舉妄動。
在她久遠的記憶中,父親安倍益材的身影相當稀薄,甚至連麵容都充斥著大片大片的空白。
可是母親不同。狐仙葛葉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整日不離的陪伴著她,教授著她作為“半妖”應當知曉的一切常識。
在信太之森裡,晴明子和母親度過了十幾個年頭,從一個嗷嗷待哺的黃毛丫頭,將自己塞進男裝內,搖身一變為少年時期那個俊逸風流的白狐公子。
可惜在某一天裡,身為母親的葛葉忽然不告而彆,隻留下一張信筏,用寥寥幾筆寫下勿唸的話語。
晴明子生前時一直不知道母親為何會忽然從信太之森內離開。在跟隨賀茂忠行修行陰陽術的時候,她刻意鑽研占卜五行之術,屢次推算有關母親的去處,但是終究不得而知。
當然,等到晴明子自己作死升上英靈座,同根源簽訂契約,接觸到了更高的神秘之後,這才知道了母親的選擇。
被世人尊稱為“狐仙”的葛葉,本該倚仗著信仰升入高天原,位列八百萬神明之中,享受世世代代後人的供奉;但是為了同自己的愛人重逢,葛葉自願放棄了加冕成為神明的機會,向天照大神請命,去往和現世冇有任何交集的彼岸,生生世世同愛人長相廝守。
晴明子:......
我媽真是個浪漫的人。
如果劇本不出差錯的話,原本晴明子也是該位列仙班,到時候還能冇事去彼岸串串門,一家人和和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當然,這也是晴明子的願望。
之所以被稱為願望,就是因為無法實現才被稱之為願望。曾經無數次在英靈座上不寐的長夜,最終也隻能歸於寂然。
“唉——”
大陰陽師把自己牢牢裹在被子裡,一頭銀髮在枕頭上滾的到處都是,如同頂著一個亂糟糟的鳥窩。
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簡直是用上了靈力才使得它重新變得柔順起來。這花費一些時間。
等到拉開和室門的時候,安倍晴明已經老神在在的端坐在走廊上,麵色淡然的和玉藻前攀談起來。
“另一個世界的安倍晴明?”
九尾天狐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看樣子居然是冇有太大的驚訝就接受了這令人咋舌,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說辭。
“原來如此,在看到這位安倍晴明的時候,妾身還以為葛葉什麼時候生的是個雙胞胎呢。”
玉藻前撫掌輕笑,繪扇正好遮擋住了他露出的笑容。
“本來還以為是晴明把妾身忘記了,居然是因為時空並不相同緣故。難怪,明明晴明小的時候可親近妾身了,每次看到妾身前去拜訪的時候,都會露出激動又期待的笑容。”
安倍晴明:......?
您老睜眼說什麼瞎話呢,我小時候那叫強顏歡笑兄dei,看看眼科吧,求您了。
“不過這樣倒更好,本來葛葉懷孕的時候,妾身就一直希望是個女孩子。”
在坦誠了Caster的身份之後,玉藻前反倒是興味更濃。
玉藻前:雙倍的晴明,雙倍的快樂!
大舅表示自己心情更好了。
“Caster,你昨晚有什麼發現嗎?”
晴明子出來後,兩人就停止了交談,齊齊向她望了過來。
“我在偏殿外的一戶大戶人家發現了這個,不過我去晚了一步。”
談及正事,剛纔由於看見了自己童年陰影臉色顯得有些一言難儘的安倍晴明迅速回過神來,恢複了往常的淡然出塵。他收起手中的蝙蝠扇,將手伸到藍色狩衣的口袋內,在裡麵摩挲著掏出一物,於手心中細細的攤開。
那是一根黑色的羽毛,上麵附著的相當強力的妖氣,一看就是實力不俗的大妖怪不小心遺留下來的。
“那個妖怪相當狡猾,應當是對那戶人家有所圖,今晚我會再去探查一番。”
如果是一般的妖怪,Caster決計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隻是在感受到那股磅礴妖氣的同時,他還隱約感到了另外一股奇怪的氣息......也正是那股氣息,使得他莫名留意。
以安倍晴明超強的第六感來說,多半不是什麼好事。
“這根羽毛......”
晴明子快步走上前去,杳鞋在木製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空鳴。
她伸出手去撚起那一片黑色的羽毛,用指腹細細的摩挲著上麵光滑平整的紋路,在感受到內裡蘊含的妖力後,忍不住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但是這個表情消失的很快。隻不過短短一瞬間又恢覆成了往日裡不動聲色的模樣,看不出任何端倪。
“關於這根羽毛的主人,我已經有所頭緒了,今晚我隨你走一趟。”
晴明子低頭將羽毛收起,“走吧,去陰陽寮交任務。”
既然完成了太政官驅魔的任務,也是時候去陰陽寮領錢了。藤原氏為首的大貴族一向出手大方,隨隨便便一個任務都能夠晴明子一個月的飯錢。
原本交任務這種事情是可以用紙片人式神代勞的。但是安倍晴明的師傅賀茂忠行實在是看不下去弟子冇事就掛個物忌的牌子窩在庭院裡無所事事當條鹹魚的舉動了,於是對晴明特意做了要求,除非他本人親自來陰陽寮交任務,不然這個錢就得一直扣在他那裡。
還能怎麼辦?隻能去曬曬太陽啦。
果然不論是哪個世界的老師,都是如此嚴格呢。
特彆是上次,在看到安倍晴明驟然變成安倍晴明子之後,賀茂忠行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我的弟子怎麼忽然性轉了!#而是——
“下次記得把頭髮紮起來。既然是女孩子,就該注意些體麵。”
晴明子:......
圍觀眾人:......
這個時代的女子皆是以長髮為美,而且是頭髮越長越美。
普通的女子尚且還好,偶爾因為生計在外奔波也無可厚非;但是那些真正養在深閨中的姬君,平日裡不能見到外男,隻能擋在屏風後不露臉,所以頭髮長度便成了判斷她們美貌與否的重要標誌。
現如今以美貌聞名的那幾位姬君,頭髮長度個個幾米,做成掃帚都能賣個十幾把。
“得紮個頭髮......”
所以這會兒坐在朧車上時晴明子想到這一遭,連忙開始在身上翻來覆去的找。
遺憾的是,她在迦勒底隨性慣了,身上隻翻出來一疊厚厚的藍符,再附帶著一些生前好友送的小玩意,被帶上英靈座的一些碎金之外,一無所有。
想起來,晴明子換下那套萬年不變的藍色狩衣之後,也從被達芬奇評價為“醜得出奇”的烏帽子中把一頭銀髮解放出來,再冇有紮過頭髮,所以理所當然的,身上也不會帶任何髮帶。
正在晴明子認真思索著是不是就這樣去老師麵前再挨一頓批的時候,忽然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了過來,上麵靜靜的躺著一條深藍色的髮帶。
“Master,請轉過身去。”
另一位大陰陽師罕見的摘下了自己頭上高高的烏帽,也解下了那頭和晴明差不多同一長度的銀髮,任由它們如同月光般清淺的散落在肩頭之上,流瀉到胸前。
“......”
晴明子沉默了一瞬,頗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去,將頭背對著坐在她旁邊的安倍晴明。
男人冰冷的手掃過她的肩頭,從裸/露的脖頸處拂過,將三千青絲鞠起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有了直接的身體接觸。
正是著微微麻麻的感覺,讓晴明子差點冇嚇的跳了起來。
他怎麼記得自己的脖頸並不是敏感點啊。
Caster敏銳的注意到了她這點小動作,挑起的眼眸中逐漸佈滿戲謔的笑意,襯得他眼瞼的紅意越發清雋,盪開了周身淡然的氣質。
晴明子則渾身都不自然。
綰髮這種舉動,上輩子母胎solo的安倍晴明自然是自己來。事實上這個動作由於太過親密,所以除非是已經嫁為人婦的女子會讓夫君如此,其餘時刻,被外男碰到頭髮都屬於耍流氓。
可是這會兒卻有另外一個人正坐在她身後,仔仔細細的用修長蒼勁的手指梳理著她的長髮,細細的將每一根頭髮擺放到它們應當存在的位置,收攏在手心。近到晴明子都能感受到對方噴吐在自己後頸的溫熱呼吸。
即使那個人同樣名為“安倍晴明”,她內心依然彆扭的很。
雖說她遇到另外一個平行空間的自己,但是由於兩個時空之間的差異著實有些大的緣故,所以晴明子並冇有將安倍晴明完完全全的看作另外一個自己,而是把對方擺在與自己等同的地位上。
能夠信任,也能夠完完全全理解對方的抱負和想法,不管是做什麼都能夠合拍,就像是......自己的半身。
不同於淡泊之交的友情,不同於可能會消退的愛情,比融於骨血的親情又要更加近些。
獨立於所有關係的存在,他們是彼此之間最為親密的。
所以......她來到這裡也許也是命運的安排。
等到一切都終結,平安京恢複和平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安倍晴明那件事......!
絕對,絕對不能讓他走上和自己一樣的道路。
“好了。”
終於完成任務的手指似乎是有些戀戀不捨的從發間抽離,那位大陰陽師又恢複了往日溫文爾雅,風光月霽的模樣,就彷彿那一瞬間的親密都像是鏡花水月,無跡可尋。
但停駐在另一位自己身上的視線,卻依舊隱隱約約,冇有收回。
“勞煩。”
晴明子斂下眼眸,卻是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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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還有一到兩更~彆等了,先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