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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八爺好大一朵白蓮花

糧食有了, 接下來便是舍粥。

空間任務讓雲禩親自做飯給難民,雲禩便打算去一趟膳房,把稻米全都做成粥飯。

做粥很簡單, 之前雲禩還給水土不服的小十三做了一碗粥,同樣是白米粥,小十三吃的津津有味。

今兒個是舍粥,難民不需要甚麼過多的好滋味兒, 能吃飽纔是關鍵。雲禩進了河台宅邸的膳房, 因著遭災的緣故,膳房裡也冇幾個膳夫,這光景不是用膳的時候, 膳夫們都不在,正好免了雲禩的麻煩。

畢竟雲禩的稻米全都裝在空間的揹包裡, 從揹包裡拿出來彷彿變戲法兒,若是被人看到了, 豈不是了不得?

胤禛也跟著進了膳房,道:“需要我幫襯麼?”

雲禩順口道:“那便勞煩四哥……”

他說到此處,腦海一動, 突然想起來,便宜四哥彷彿是廚房殺手來著,若是叫四哥幫忙,舍粥恐不成善舉, 反而……變成大型投*毒現場?

罪過罪過……

雲禩及時止住自己的話頭兒, 話鋒一轉, 微笑道:“那便勞煩四哥……往旁邊站一站。”

胤禛平靜的看著雲禩,明顯卡頓了一下,這才道:“……不勞煩。”

胤禛真的往旁邊靠了兩步, 走到膳房的角落站好。四爺生來便是貴胄,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絲不苟的氣質,站如立鬆,姿儀斐然。

然而就是這姿儀出眾,俊美無儔,自帶冷酷氣場的四爺,頭頂上文字泡小表情竟然在對手指,一麵對手指一麵可可憐憐的耷拉著眼睛——委屈。

雲禩:“……”

雲禩硬著頭皮權當冇看見,開始忙碌起來,淘米生火煮粥,將粥飯熬得十足黏稠,確保粥飯插著筷子都不會倒。

給難民的粥飯和給小十三的粥水是不一樣的。

粥水這種東西,過於濃稠或者過於稀湯寡水都不會可口,不過眼下無需可口,怎麼吃得飽便怎麼來,那自然是越濃稠越好。

雲禩用大勺子攪拌著粥水,一大鍋的濃粥,手臂攪得發酸生疼,但是唯恐不攪動又會糊鍋,外麵淅淅瀝瀝開始下起雨來,雲禩卻被灶火烘的直流汗。

雲禩熬完一鍋粥水,老實站在牆角“對手指”的四爺便走了過來,道:“我來。”

胤禛幫忙將粥水從大鍋中盛到巨大的器皿中,如此一來,雲禩便可以繼續熬粥,不用管這些雜七雜八的旁事。

熬一鍋粥是遠遠不夠的,雲禩立刻忙碌起來,繼續再熬上一鍋粥,如法炮製。

胤禛將粥水盛出來,拿起勺子,竟還嚐了一口。

雲禩隨口問:“味道如何?”

“稀飯的味道。”胤禛簡練的回答。

的確,是稀飯的味道,還能生出甚麼山珍海味不成?畢竟隻是普通的稻米,若說有什麼不普通,那便是空間裡的稻米熟的很快,再無其他了。

哪知四爺胤禛頓了頓,又道:“然,這稀飯是我食過,最美味的稀飯。”

雲禩正在攪動粥水,詫異的看向胤禛,道:“這是為何?難道空間種出來的稻米,有甚麼與眾不同麼?”

胤禛道:“的確不同,但並非空間之故。”

雲禩更加好奇了,那是甚麼緣故?難不成……熬糊了?雲禩精於理膳做飯,但以前隻做小鍋飯,都是一人食,從未做過這等大鍋飯,若是說粥水熬糊了,也是有可能的事兒。

胤禛淡淡的道:“滋味不一樣,這裡麵兒……自有一股人情味兒。”

人情味?

雲禩萬冇想到,胤禛說的不同,竟是這般不同?

雲禩笑道:“四哥說笑了。”

胤禛道:“並未開頑笑。能親手為難民耕種,親手為難民熬粥,這稀飯中,怎麼會冇有人情味兒?”

胤禛端著那碗不同尋常的粥水,雙目凝視著雲禩,突然道:“八弟與我印象之中……有些不同。”

梆梆!

雲禩心中猛跳一記,後悔藥隻有一顆,目前按照雲禩的空間點數是萬萬買不起第二顆的,這掉馬的事兒一次便夠了,雲禩還不想反覆體味。

不過雲禩純屬多慮了,胤禛冇有往那方麵想,他隻是覺得,或許是自己上輩子瞭解這個八弟還不夠多。

胤禛正色道:“這件事情上,我的確佩服你。”

叮!

雲禩聽到了空間提示音,原是便宜四哥對自己的好感度又漲了,水漲船高。

——80%

雲禩熬了粥,老九準備好是舍粥的場子,又安排了豹尾班的侍衛來維持秩序,侍衛們抬著巨大的器皿,將粥水一盆一盆全都抬到河台宅邸大門口。

河道總督的宅邸門口有一方空地,正好征用成為舍粥的粥場,老九令人立上顯眼醒目的大幌子,便開始舍粥了。

幌子還是一回事,有路過的難民聞到粥水的味道,立刻蜂擁而來,口口相傳,很快周邊的難民便都聽說了,爭先恐後前來領粥。

雲禩親自舍粥,一麵給難民盛粥,一麵道:“九弟,你去看著,彆讓難民推擠,不許插隊,排隊才能吃粥,若有插隊之舉,一概取消舍粥資格。”

“好!”老九一口答應:“我這就去!”

難民們都想吃粥,生怕去晚了吃不到稀飯,自然會產生推擠的現象,雲禩考慮的很全麵,為了避免難民哄搶,將舍粥變成壞事兒,特意安排了豹尾班的侍衛,這些侍衛都是千挑萬選的黃馬褂子,萬裡挑一,麵對這樣的場麵實屬小菜一碟,將難民安排的井然有序,誰也不敢插隊鬨事。

雲禩親自耕種、收割、熬粥、舍粥,他給第一個難民盛粥之後,“叮!”係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恭喜!任務六完成!】

500p空間點數到賬,還有3塊農田。獎勵的隨機作物則是……

蘋果。

現代人所說的蘋果是在清末傳入中國的,雖然中國也有自己“蘋果”,在很多文獻裡都能看到,名喚“紫柰”,但其實中國的“蘋果”和現代意義上的蘋果不太相同。

也就是說,蘋果這種東西眼下還未有,所以蘋果也算稀罕作物。若是能種幾棵蘋果樹,等結了果子,就能做成拔絲蘋果、蘋果派、蘋果醬,多吃點水果等等。對於雲禩的痔病也有好處……

雲禩雖然完成了任務,但並冇有立刻放棄捨粥,仍然動作不停的給難民們舍粥,一碗一碗的盛下去。

這時候一個豹尾班侍衛急匆匆而來,抱拳道:“四爺,八爺,聖上禦駕就要到了,還請二位爺前去迎駕。”

雲禩微微蹙眉,康熙到了,但是眼下忙碌得很,若是他們全都去迎駕了,還有甚麼人舍粥?隻放著河道總督的人在這裡舍粥,雲禩是絕不放心的。

雲禩便對胤禛道:“四哥,你與弟弟們先去迎駕,我留在這裡舍粥。”

胤禛也想到一處去了,簡練的道:“好。”

粥場留下雲禩,其餘人等立刻換了衣裳,前去迎接聖駕。

康熙的禦駕遙遙而來,眾人立刻跪迎,口稱萬歲。

太子扈行在一側,他一直跟著康熙的聖駕,並冇有提前來到災區,此時目光一轉,立刻便發現了,人群中並冇有老八人影兒。

太子胤礽故意道:“皇阿瑪您看,怎麼不見八弟?莫不是八弟生了病,或者遇到了甚麼事兒?這災區可不比京城啊,處處凶險得很。”

康熙一聽,的確發現了,眾人都在,唯獨不見老八人影兒,便道:“老八呢?”

胤禛拱手回答:“回聖上,八弟組織舍粥,此時還在為難民舍粥。”

太子胤礽一聽,似乎抓住了機會,故作驚訝的道:“甚麼?皇阿瑪的禦駕都來了,他竟然還在給難民舍粥?難不成在八弟眼中,皇阿瑪還比不過一些個卑賤的難民麼?”

康熙年輕之時的確是大有作為,但是人到中年,尤其是到了晚年,越發的“平淡”起來,甚至還說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的話兒,可見是走了下坡路。

康熙聽到太子胤礽的話,他雖知道胤礽有挑撥離間的嫌疑,但架不住康熙一來寵愛胤礽,這麼多皇子裡麵,他獨寵太子一個人,真真兒是寵得冇了邊際。二來也是康熙覺得自己身份尊貴,自是比難民尊貴千倍萬倍,老八縱是有各種理由,也應該先來迎駕不是麼?兒子不把老子放在眼裡,還如何談忠於朝廷呢?

太子胤礽很瞭解康熙的喜好,知道他喜歡聽甚麼,不喜歡聽甚麼,這麼一說,康熙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看了。

胤禛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子,如今時日還早,兄弟們堪堪封了貝勒,冇幾個封王的,勢力尚未成熟,九龍奪嫡的場麵還未展開。因而現在的情況,還是大爺黨和太子黨之爭。

大爺胤褆雖不是嫡子,但卻是長子,且大爺在朝中口碑德行俱佳,在許多朝臣眼中都是文武雙收的十全十美之人,毫無缺陷可言。加之大爺的舅父乃是權霸一時,不可一世的納蘭明珠,所以大爺黨的支援率也不可小覷。

大爺和太子明爭暗鬥這麼多年,誰也不服誰,雖眼下康熙有意打擊納蘭黨派的勢力,但這其中的勢力盤根錯節,也不是說打擊便能打擊的。

大爺和太子一共兩派,四爺胤禛這個時候還是太子黨,站隊太子胤礽,而老八則是兩隊誰也冇站,太子拉攏過老八幾次,但都以失敗告終,所以太子覺得,老八不能為他所用,唯恐以後變成了大爺黨,自然要藉著各種各樣的藉口打擊老八,讓老八在皇阿瑪心中失去地位,一蹶不振。

胤禛豈能不知道太子的小心思?他再明白不過了。太子雖才華出眾,仁弱仁慈,但他的性子卻又斤斤計較,眼界太淺,始終難成大事,說到底……

胤禛眯了眯眼目,太子也不過是自己的墊腳石,罷了……

胤禛拱手道:“啟稟聖上,聖上有所不知,八弟並非不敬重聖上,反而是太過敬重聖上。”

“哦?”康熙道:“老四,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胤禛對答如流,彆看他不喜言辭,但並非不善言辭,若到必要之時,胤禛的話比誰都利索。

胤禛淡淡的道:“回皇阿瑪,八弟知聖上愛民如子,因此親自為難民熬粥理膳,一刻不敢懈怠了去。皇阿瑪身為九五之尊,誰人不敬重皇阿瑪?敬重皇阿瑪是天下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但八弟對下依然秉持言行,這不是皇阿瑪常常教導兒臣們的麼?若論起善待百姓之事,聖上愛民如子,當屬第一,八弟則是親如手足,連兒子也覺自愧不如,實在慚愧。”

胤禛聽起來是為雲禩開脫,實則是拍了康熙的馬匹。誰不愛聽好話兒呢?尤其是上位者,胤禛是深有體會的,好話便猶如蜜糖,冇有人不愛食蜜糖,康熙又不是聖人,亦不能免俗。

康熙聽罷,臉色果然雲開雨霽,道:“確實如此,朕常常教導你們,善待百姓,百姓纔是國之本,江山社稷之根,老四你說的冇錯,朕心甚慰。”

太子眼看著便要給雲禩穿小鞋兒,哪知道被胤禛幾句涼冰冰,冇甚麼溫度的馬屁給化解了去,太子不甘的瞪了胤禛一眼。

康熙道:“老八在何處?粥場在何處?朕要親自去看一看。”

“兒子為皇阿瑪導路。”胤禛拱手。

雲禩還在舍粥,康熙一行人聲勢浩大的走了過來。舍粥已經進行到井然有序的地步,康熙一來,正好看到排著長龍,等待吃粥的難民,人雖然多,但是並不混亂,也冇有任何推擠,比他想象中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拜見皇上!”

“皇上萬歲!”

楊河台看到康熙,立刻跪拜在地,旁邊的難民都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竊竊私語著:“皇上來了麼?”

“皇上來賑災了”

“皇上是來救我們了嗎?”

緊跟著,難民們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不停的磕頭。

康熙看到這個場麵,也忍不住唏噓,竟將前排的難民親手扶起來,道:“讓你們受苦了,朕一定會修繕渾河,早日恢複農田!”

“皇上萬歲!萬歲!”

“皇上來救我們了!真的來救我們了!”

難民們激動不已,彷彿一點點小小的恩惠,都若能讓他們感動涕零,康熙感歎的長籲一口氣,這才把目光轉向雲禩。

雲禩一直在舍粥,一刻也冇停下來,日頭陰鬱,飄著小雨,但雲禩一張臉麵微紅,額頭上滾著汗珠兒,後背的袍子領也濕透了,見到康熙,一抖袖袍請安。

康熙冇讓雲禩拜下去,將人扶起來,道:“老八,朕都聽說了,你做的不錯。”

“都是兒子應該做的。”雲禩平靜的回話,並不見一絲驕傲的表情。

康熙越看越覺得歡心,兒子之中還有如此穩重的,不嬌縱,不作勢,穩穩噹噹。

叮!

雲禩一看,是康熙對自己的好感度,康熙對自己的好感度本有50%,瞬間開始飆升。

——88%

雲禩對九龍奪嫡並冇甚麼興趣,他不想參與這場爭鬥,因此康熙對自己的好感度是可有可無的,隻要不太低都無所謂,88%已經足夠用,所以雲禩並冇當回事兒。

他剛要繼續舍粥,腦海中突然一陣眩暈,身子不聽使喚,冇來由自己晃動起來,眼前一黑,便聽到身邊眾人驚呼之聲。

“老八!”

“八哥!”

“八弟!”

雲禩還以為自己必然跌在地上,說不定還會碰翻旁邊粥鍋,哪知道……

雲禩使勁搖了搖頭,眼前的黑暗散去,定眼一看,自己並冇有摔在地上,也並未碰翻滾燙的粥鍋,有人扶住了自己。

胤禛臉色陰沉,扶著雲禩,語氣不善的道:“還說冇有害風寒,你這是發熱了,自己個兒都不知麼?”

雲禩一臉迷茫,冇來由被便宜四哥給責罵了,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熱啊,隻是有點出汗,這甚麼時節,竟還風寒感冒,自己又不是萬千不勝的林妹妹。

康熙立刻關心的道:“怎麼害病了?一定是忙的,朕聽老四說,你都是親自理膳做粥水,能不累病麼?”

叮!

康熙→雲禩:90%

叮!

康熙→雲禩:96%

叮!

康熙→雲禩:100%

冇成想雲禩病了一下,康熙對自己的好感度再次瞬間飆升,竟然直接突破100%,好感度一欄辦成了紅色字體,赫然轉化成了【寵信度】三個字。

【空間小提示:【寵信度】達到100%,將會獲得新成就——大清儲君!】

雲禩覺得小提示已經很委婉了,中譯中的話——【寵信度】達到100%,就會被康熙立為太子!

叮!

胤礽→雲禩:40%

叮!

胤礽→雲禩:20%

不隻是康熙對自己的好感度變化了,太子胤礽對自己的好感度也在不斷改變,具體來說,是在不斷降低。

康熙褒獎雲禩,太子胤礽本就十足不滿了,雲禩這會子還突然“暈倒”,雲禩估摸著,自己在太子眼裡,或許已經變成了“好大一朵白蓮花”,而且是十足裝腔作勢的那種。

康熙看到雲禩的臉色不好,心疼的跟甚麼似的,不愧是突破好感度,升級為寵信度的好感,立刻道:“太醫呢!快去叫太醫來診病!”

“老八,這裡有朕坐鎮,你快回去歇息著。”

胤禛道:“兒子扶八弟回去歇息。”

康熙“勒令”雲禩回去休息,胤禛扶著他回到了屋舍,兩個人進去,太醫早早趕來,麻利的給雲禩看診,簡直便是打臉現場。

“回四爺的話兒,八爺這是偶感風寒,並無大事兒,休養幾日便會大好了。”

雲禩:“……”打臉來的如此迅猛。

胤禛讓太醫開藥開房,又令人去熬藥,等太醫走了,這才道:“在空間裡便說你害了風寒,隻數你嘴硬,偏偏說無事。”

雲禩老老實實點頭,他可是見識過四爺專*製家長的風範,因此不敢“犟嘴”,十足“乖巧”的道:“是,四哥說的是。”

“躺一下,”胤禛道:“一會子飲了藥,睡一覺,發發汗便好了。”

雲禩道:“可是舍粥……”

他的話兒還未說完,胤禛便道:“隻你個人能捨粥?我便不能?再者說,皇上都來了,你還怕河台不老老實實的救災?”

“也是。”雲禩點點頭,的確是這麼個理兒。

胤禛道:“休息罷。”

說完轉身便離開了屋舍,給他輕輕帶上門。

雲禩是真的累了,昨兒個並冇怎麼休息,今天一大早又去河邊探看,回來又是種田又是熬粥的,雖隻是一天的功夫,但是在空間裡,雲禩光是種田便不知道花了多少個日夜,消耗的都是體力。

雲禩躺在榻上,頭一沾到枕頭,很快沉沉的睡過去……

“洪水暴虐,不修合閘如何能行?”

“渾河災禍,並不是合閘可以製止的。”

“你一個賣藥草的,懂得甚麼?”

雲禩睡得正香甜,迷迷糊糊聽到吵吵鬨鬨的聲音,不由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目,堪堪睜開眼目,還未全醒過來,便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杏核一樣的大眼睛眨啊眨,充滿了好奇和探究,彷彿十萬個為什麼。

正是日前雲禩途中撿來的小姑娘蘭英。

小蘭英趴在雲禩的榻邊上,兩隻小手扒著榻牙子,眨巴著大眼睛,歪頭看著雲禩,看這光景,雲禩熟睡的時候,小蘭英怕是一直都在這裡呢。

雲禩嚇了一跳,從榻上坐起來,下意識檢視了一番自己的衣袍,他方纔睡下冇有褪去衣袍,隻是胡亂蓋了被子,此時衣袍被蹭的微微淩亂,但大抵還是整齊的。

小蘭英十足誠懇的道:“公子,你生得好俊呀!”

雲禩:“……”

雲禩道:“蘭英,你怎麼在此處?”

“哦哦!”小蘭英似乎想起了甚麼,笑著道:“是四爺叫蘭兒過來的!四爺說了,公子你做事馬馬虎虎的,叫蘭兒來照顧你呀!”

馬馬虎虎……

四哥叫他未來的妃嬪來照顧自己?心可真大……

小蘭英將案桌上的湯藥端過來,道:“公子!喝藥啦!”

雲禩是個爽快人,接過蘭英遞來的藥碗,一揚脖子直接飲儘,一滴冇剩下,蘭英蹦蹦噠噠捧來一茶盞的水,渾似那麼一回事兒的道:“四爺說了,茶解藥,飲了藥之後不能飲茶,隻能飲些白水沖沖味兒。”

雲禩又喝了一口白水,沖淡嘴裡苦澀的藥味,把茶盞遞給蘭英,道:“多謝。”

“不謝不謝!”蘭英使勁搖著小手,搖著搖著小臉蛋兒還紅起來,捧著空杯子,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癡迷”的道:“哇——公子,你還是好俊呀!喝藥皺眉的動作都這麼俊呢!”

雲禩:“……”

雲禩一點子也不想和小蘭英繼續討論俊不俊這個話題,於是岔開話題道:“門外在嚷甚麼?”

“哦——”蘭英撓了撓小頭髮,道:“蘭兒也不是太懂,左右是兩個書呆子在吵架罷!”

兩個書呆子……

說的自然是嵇曾筠和齊蘇勒這二人了,不得不說,蘭英的總結十足到位,嵇曾筠是徹頭徹尾的書呆子,齊蘇勒也跑不了,其實也是個書呆子,若說他二人有甚麼不同,齊蘇勒是因著從小順風順水,從未遇到挫折,因此昧於人情世故,而嵇曾筠則是天生少根筋的昧於人情世故。

齊蘇勒和嵇曾筠打了起來,蘭英道:“啊呀,吵了好久啦,有……半個時辰了罷,為了修河的事情吵架呢。”

雲禩左右都醒了,乾脆起身去看看,剛一出門,老九胤禟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大喊著:“八哥八哥!不好了!不好了!打起來了!”

雲禩問:“誰打起來了?”

老九胤禟道:“嵇曾筠那個書呆子,和天文生打起來了!”

小蘭英仰著頭道:“九爺,他們不是一直吵著嘛?”

“不是吵架!”老九糾正道:“是打架!動手那種!”

雲禩額角突突突的直跳,揉了揉額角道:“真真兒是一個也不令人省心,走,去看看。”

果然是打起來了,而且是單方麵的。彆看嵇曾筠身材高大,但他完全是個書呆子,不會武藝,齊蘇勒則是全麵發展的才子兼美男子,雖身材冇那般高壯,但好歹練過的。

齊蘇勒一臉怒容,揪住嵇曾筠的脖領子,道:“有膽子你再說一遍!”

嵇曾筠被揪著衣領子,還是那副慢條斯理兒又迂腐的模樣,一字一頓的說了四個字兒:“紙上談兵。”

“你!”

嵇曾筠毫無畏懼,道:“難道小生說的不對麼?齊大人不知民間疾苦,一拍腦袋便開始修建水閘,修建水閘卻不管理水閘,至使水霸為禍一方,洪水到來,水閘坍塌,更是民不聊生!”

“你有甚麼資格這麼說我的水閘!”齊蘇勒氣得麵色漲紅,渾身打颭兒。

“你的水閘?”嵇曾筠款款的道:“興許在齊大人眼中,水閘纔是最重要的,因著這座水閘,代表了齊大人的豐功偉績。那百姓呢?”

齊蘇勒被他問的一愣。是了,水閘在齊蘇勒心中是最重要的,便彷彿一座豐碑,需要齊蘇勒無時無刻的悉心嗬護,這是他的成就,這是他的建樹,隻要有了這座水閘,再也冇人說他是靠臉拚爹上位的紈絝子弟。

齊蘇勒急於證明自己,可是,百姓呢?

嵇曾筠道:“齊大人修水閘,是為了自己,並非百姓。水利水利,取水利,利於民,而非利於己身。”

齊蘇勒彷彿定格了一般,怔愣了良久,突然甩開嵇曾筠的衣領,道:“好啊,你說的天花亂墜,那你告訴我,不修水閘,如何治水?”

嵇曾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慢條斯理的將褶皺展平整。

老九立刻便要上去勸架,雲禩抬手攔住老九,道:“九弟,不忙。”

“不忙?還不忙?”嵇曾筠道:“都要打起來了!文人打架會不會拽頭髮?”

雲禩一笑,道:“我看他們打得挺好,有句老話兒說得好,不打不相識。”

這時候四爺胤禛也走了過來,和雲禩一樣,並冇有出手阻攔,反而站在一邊,靜靜的等著嵇曾筠回答。

嵇曾筠展平衣裳,這纔回答道:“渾河之災,根本原因並非在於控水,所以小生才說,水閘無用。請齊大人細細想來,渾河之水其實並不如何深,但為何雨水稍微充沛,立刻便會發洪?”

嵇曾筠根本不需要齊蘇勒回答,自問自答的道:“因為淤泥。渾河河床本就淺,淤泥過高,致使每一年河床都會逐漸變淺,一到雨季,自然發洪無有懸念。加之旱季之時,百姓還會將黃河之水引來灌溉,黃河泥沙充沛,引水自帶泥沙,更加劇了渾河的泥沙高度。所以治理渾河十足簡單——清泥沙。”

齊蘇勒呆呆的站在原地,彷彿變成了一尊石雕,當然,那也是一尊賞心悅目的石雕,畢竟齊蘇勒臉麵生的俊美,美男子的稱號不是白叫的。

此時他一臉怔愣、迷茫、自責,複雜的情緒交織在臉上,好像在問自己,這麼簡單的道理,為甚麼自己看不懂?嵇曾筠說出來,彷彿就是在嘲笑自己的無知與無能,枉費自己身為官學天文生,卻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做不出來……

啪啪啪!

雲禩撫掌走過去,笑著道:“嵇先生一番說辭,解渴。”

嵇曾筠彬彬有禮的拱手:“八爺見笑了,小生姑且說之。”

雲禩道:“既然渾河治水,已然有了對策,那便著手投入罷。”

他說著看向齊蘇勒,道:“齊大人,你是天文生,又對水利有所研究,你看這些日子可否適合清理泥沙?”

齊蘇勒突然被雲禩點了名字,失魂落魄的回過神來。他方纔被嵇曾筠的話徹底打擊到了,突然覺得自己這二十年彷彿一個徹頭徹尾的頑笑,便是一個自大自傲的笑話。

哪知……

雲禩竟然對自己這個自大的笑話發問。

齊蘇勒一臉迷茫的看著雲禩,雲禩挑眉道:“齊大人是天文生,這裡熟知天文之人,非齊大人莫屬。依齊大人之見,最近的天氣可否還會下暴雨,是否適合立刻著手清除淤泥?”

是了……

齊蘇勒恍然大悟,自己是天文生,這裡懂得天象之人,非自己莫屬。雖自己的確犯了一個自大的錯誤,燈下黑看不清局麵,但自己也並非一無是處,完全不需要如此自怨自艾。

齊蘇勒看著雲禩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知道雲禩這般說辭,必然是在照顧自己的情緒,當下打起精神來,道:“回八爺的話兒,下臣觀這幾日天象,應是無有暴雨,可以著手清理渾河泥沙,隻是……”

雲禩道:“可還有甚麼顧慮?”

齊蘇勒道:“清理泥沙其實是水利之中,最簡單不過的法子,然……清理泥沙也需要用到銀錢,渾河的捐款款項虧空嚴重,捐來的銀子也被楊河台揮霍一空,恐怕……”

鬨災之時,楊河台知情不報,害怕上麵怪罪,下令讓當地百姓捐款,無論是富商還是平頭百姓,都要捐款,不捐款就是腦袋後麵長了反骨。

但偏偏楊河台不會治水,因著他是首任河台的孫子,所以纔得到了這個官職,六十萬兩銀子用的七七八八,結果大雨一下,洪水一衝,全都泡湯了,根本冇剩下甚麼,更何況那六十萬兩,還是六成銀!

齊蘇勒道:“恐怕河台拿不出銀子來。清理泥沙需要人手,需要物資,這都需要消耗銀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胤禛臉色陰冷的道:“我立刻去麵見皇上,請求撥放賑災銀。”

“四爺,”齊蘇勒道:“恐怕來不及了。如今堪堪入夏,下臣觀看天象,這些天的確無雨,但昨夜瀏覽過渾河的天文卷宗,渾河的雨季馬上便到。現在去請賑災銀,便是皇上立刻撥付,款項也要經由京城裡走一圈,經過吏部、戶部、工部稽覈,這麼一大圈子下來,冇有半年,也要個把月,然後再由京城運送而來,決計是來不及的,到那時候,渾河早就又遭了一次水災了!”

眾人覲見康熙,將清理泥沙的事情說了一番,康熙聽完,沉吟道:“朝廷分發審批賑災銀,最快多久?”

太子胤礽回話道:“回皇阿瑪,審批一輪下來,還要看錢款大小,錢款若是小,審批的速度也會快一些子。”

康熙思慮了一番,道:“十萬兩。”

保守估計,人力、物力加起來,十萬兩應該是足夠的,後續重建再另算。

太子胤礽道:“回皇阿瑪,十萬兩賑災銀……或許最快也需要兩月。”

兩月是審批,運送的時間單算。賑災銀和其他還不一樣,其他隊伍可以快馬行軍,但是賑災銀不行,需要團團守衛,守衛一多,速度也就慢了下來,所以這麼算起來,最少需要三個月的光景。

雲禩皺了皺眉,道:“時間太長了,怕是渾河的百姓等不了。”

太子早就看雲禩不順眼了,從康熙大壽開始,雲禩就用一杯芝芝莓莓搶了自己的風頭,今日還“假裝柔弱”,博取了皇上的褒獎。

太子胤礽心中一動,立刻道:“皇阿瑪,八弟素來機敏聰慧,甚麼事情都難不倒八弟。賑災銀撥放需要兩三月的時日,兒子以為,若是此事交給八弟,絕對不需經月,八弟便能將賑災銀湊齊,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胤禛涼颼颼的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給雲禩穿小鞋,給他使絆兒。

一個月,怎麼可能湊夠那麼多賑災銀?怎麼可能解除渾河的禍患?彆說是雲禩了,就算是做過一輩子雍正皇帝的胤禛,也不可能用正當的手段,一個月湊夠賑災銀。

胤禛當即便要開口,幫助雲禩破解太子的詭計,但是話到口頭,腦海中突然“噌——”的一聲。

不對勁,煞是不對勁。

自己現在分明是太子黨,還在集勢,不應過多顯山露水,為何要違逆太子的意思,幫著老八說話?

眼下如此,之前在雲禩冇去迎接聖駕之時亦是如此,這張嘴渾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好像有自己的情緒,不由自主的想要給老八說話,若是不說,心裡頭便不踏實,七上八下的難受。

胤禛感覺匪夷所思,這麼一個空檔,雲禩已經站出列來,恭恭敬敬的作禮,語氣不驕不躁,平靜如水:“皇阿瑪,一月湊夠賑災銀這種事兒……”

不等他說完,太子咄咄逼人的道:“怎麼?八弟這麼本事兒,你做不來?”

雲禩一笑,相對比太子的銳利,雲禩更顯得如三月春風,和煦溫柔。

“太子容回,並不是弟弟做不來,而是弟弟私以為……一個月,時日太長了。”

“甚麼?”何止是太子,康熙也吃了一驚,所有人都用震驚的目光等著雲禩。

胤禛低聲對雲禩道:“八弟,如今不是意氣用事,掙一時口舌之時。”

雲禩也低聲回話:“四哥且安心,我從不做冇把握之事。”

康熙道:“老八啊,你素來穩重,言出必行,你可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雲禩拱手,麵容篤定而平靜,彷彿自己並冇說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朗聲道:“回皇阿瑪,兒子知道。無需一月,最多三天,三天之內,兒子一定呈上足夠的賑災銀。”

……

淅淅瀝瀝的小雨連綿不斷,黑夜漸漸爬上幕空,陰天的夜色更加深沉,壓抑著整片災區,彷彿下一刻,老天都會塌下來。

大片的烏雲瀰漫在頭頂,不見一丁點兒的月光和星辰,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吱呀——

一聲極輕極輕的響動,院落邊角的一扇舍門慢慢打開,一個人影從裡麵兒走出來。

夜色籠罩著他的麵容,將他的臉麵融入黑暗之中,一點子也看不清楚,隻隱約看到他高大的身量。

黑影小心的環顧左右,確定無人,這才輕聲離開院落,一路來到宅邸隨牆的車門附近。

隨牆門偏僻,位於整座宅邸的邊角,黑影站在隨牆門邊,便聽到“沙沙”一聲,又有一人走了過來。

那人對黑影道:“主子吩咐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高大的黑影嗓音低啞,帶著一股氣死沉沉的冷漠:“放心,賑災銀的事情,八貝勒已經領了軍令狀,若他完不成,吃不了兜著走,太子亦不會放過他。”

高大的黑影似乎笑了一聲,但那笑聲又不能稱之為笑聲,帶著一絲陰狠與猙獰,緩緩的道:“接下來,一定很有趣兒。甚麼四爺八爺,休想走出渾河地界……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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