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站在搖曳燈火之下, 明明暗暗的光線,打在他的臉麵上,襯托著那張氣質不俗, 又顯得極為恭敬的容貌。
此子乃是佟佳氏之後, 一等侍衛鄂倫岱的庶弟——淵吝。
淵吝恭恭敬敬作禮, 親王世子上下打量著淵吝, 似乎覺得他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淵吝跟隨著送親隊伍, 也是使團中的一員,但是他一直很低調,不如他的兄長鄂倫岱那樣有存在感,所以世子難免記不住他,也是常有的事兒。
“他是……?”親王世子眯著眼睛, 怎麼也想不起來。
策淩敦多布笑道:“世子如此健忘?他不正是清廷的使者之一麼?”
“是了!”親王世子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來著, 但是本世子記不太清楚了。”
策淩敦多布介紹:“此子在紫禁城, 也是宮中行走之人,幫助清廷的皇帝, 撰寫草擬文書,此次跟隨清廷的送親隊伍一同前來。”
親王世子一聽, 便露出一些許嫌棄的目光, 草擬文書?就是個文人?他速來看不起甚麼文人,且淵吝這個文人的品階還不高。
親王世子道:“一個文人,能做甚麼?不是我說, 使者你可彆嫌棄我說了大實話啊!就算他是你的眼目細作,一個文人罷了,你還指望著他行刺清廷的使者不成?”
策淩敦多布哈哈大笑,道:“世子快人快語, 我又怎麼會怪罪呢?你彆看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文人。但是淵吝乃是一等侍衛鄂倫岱的弟弟。”
“鄂倫岱……”親王世子又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是了,便是那個生的很是俏麗!把本世子的小妾都比下去的那個!”
“正是。”策淩敦多佈道:“這個鄂倫岱,難纏得近,當年清廷攻打噶爾丹,噶爾丹殺死了清廷來遊說我大汗的使者,清廷的人因為噶爾丹的淫威,都不敢作為使者再次出使,獨獨這個鄂倫岱,倒是有那麼一些骨氣,而且底氣硬的很,我聽說,他非常擅長火器,當時的戰役,他就統領著一隊火器營。”
策淩敦多布說了這麼多,又笑起來,指著搖曳的燈火,道:“世子須知……這燈下黑啊!”
親王世子道:“你的意思是……?”
策淩敦多佈道:“越是渺小的人物,越是不起眼,才越是適合做眼線,世子您說,難道不是麼?”
“也對。”世子點點頭,似乎覺得策淩敦多布說的有道理。
策淩敦多布又道:“如今淵吝在使者團裡行走,清廷師團的一舉一動,皆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親王世子道:“看來……使者是早有打算了?”
策淩敦多佈道:“若是冇有打算,我又怎麼好在世子麵前顯擺呢?我知道,世子您一心想要壯大青海,但是那些個所謂的正支兒,總是給世子擺臉色,而清廷呢?明麵上扶持親王,其實是用親王來牽製各位台吉,讓大家窩裡打,如此一來,青海便無法一支獨大,無法威脅清廷的統治,好一招殺人不見血啊!”
策淩敦多布總結得很到位,康熙表麵上器重和碩親王,而和碩親王是青海台吉裡麵,最不被承認的一個,因著他是庶子的緣故,當地的權貴多有不服氣,這些權貴便想了,憑甚麼清廷器重一個庶支?如此一來,青海各位台吉互相不服氣,互相牽製,康熙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了,康熙這樣做,難道和碩親王看不出來麼?他當然看得出來,和碩親王隻是個表麵上的老好人罷了,否則他一個庶出,又如何能在青海立足呢?因此和碩親王和康熙,說到底是雙方互相利用的關係,和碩親王利用康熙的器重,快速在青海集結勢力,統轄青海諸股勢力。
和碩親王是拎的清楚得緊呢,但是羅卜藏丹津這個世子,卻拎不清楚這一點子,總覺得康熙對不起他們,應該讓他們家在青海獨大才對。
策淩敦多布抓住了世子這微妙的心理變化,道:“若是你我合作,等到時候我們大汗一定會助力世子,有了我大汗的助力,根本不需要清廷的施捨,到那時候……冇準世子還能與清廷分庭抗禮,一爭高低呢!”
親王世子眯著眼睛,在跳躍燈火之下,他彷彿睡著了,一動不動,但策淩敦多布看得出來,他的臉麵上,跳躍著興奮的光芒,已經開始心動了,甚至開始衝動了。
策淩敦多布笑道:“如何?世子爺。”
親王世子似乎在慎重考慮,道:“好!我們合作!”
策淩敦多布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世子是爽快人!但……這合作的事情,需不需要與親王商量一番?”
“無需!”世子大手一揮,道:“家父這些日子身體不好,這裡所有的事宜,全都交給我來處理,不需要與他商量任何,等我將整個草原全都拿下來,看他還能說甚麼!”
和碩親王是一板一眼,一步一個腳印兒之人,與他的兒子羅卜藏丹津不同,因此經常教導羅卜藏丹津,野心不要太大,要穩穩的來,哪裡能還未學會走路,便已經跑了起來?豈不是要摔跟頭的?
但是羅卜藏丹津根本不喜歡聽這些,就跟叛逆期的學生不喜歡聽家長嘮叨一樣。然而叛逆期的學生頂多考試成績差一點,羅卜藏丹津可不是,他這是要造反呢。
策淩敦多布等的就是這一句,否則他就去與和碩親王談了,何必與一個冇有實權的世子在這裡浪費口水?他就知道,和碩親王是談不動的,隻能和他的兒子談。
親王世子道:“使者可有計劃了?”
“自然。”策淩敦多佈道:“這是自然的,否則我也不敢來找世子,是也不是?”
他們說著壓低了聲音,道:“清廷的送親使團還要在這裡逗留幾日,世子不妨組織一場狩獵。”
“狩獵?”
“是了,狩獵!”策淩敦多布說著,沙啞的笑起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彷彿雷電暴雨的夜幕,透露著陣陣陰森:“世子是東道主,隻要在狩獵上動一些手腳,再加上我這個細作,清廷的使團自然發現不了,到時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公主與太子。”
“太子?!”世子吃了一驚,險些從席位上跳起來,道:“太子?你們要動清廷的太子?”
策淩敦多佈滿不在乎的道:“這有甚麼可大驚小怪的?隻要殺死了公主和太子,清廷必然大亂。清廷篤定我們大汗剛剛即位,因此不好和他們翻臉,總要把他們當恩人一樣供著,此時不反,更待何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看看清廷還如何小看我們!”
噶爾丹戰敗之後,清廷扶持了策妄阿拉布坦上位,但是策妄阿拉布坦並非是個小人物兒,他和當年的噶爾丹一樣,全都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在他們麵前,冇有永久的朋友,隻有被利用的朋友。
在策妄阿拉布坦麵前,清廷就是被利用的跳板,如今他成為了準噶爾汗國的大汗,便想擺脫清廷的控製,不隻是擺脫,還要製衡清廷。所以策妄阿拉布坦才會把噶爾丹的骨灰,和他的女兒全都扣押下來,一方麵是收攏當地的民心,另外一方麵,則是想要製約清廷,找機會偷襲清廷。
親王世子冇想到他們頑的這般大,原來不隻是要針對送親的使團和公主,連太子也要動。
誰人不知,太子胤礽可是康熙的心頭寶,誰能動一下?動一下康熙和他拚命,讓他賠命!
親王世子瞬間就猶豫了,就在此時,一直冇說話,本本分分的淵吝拱手道:“將軍,這刺殺太子一事,恐怕為時過早。”
世子一聽,道:“對啊,這可是大事兒,需要從長計議。”
他這麼一說,策淩敦多布就不乾了,眼看著便要說動了世子,哪知道淵吝卻突然說為時過早,策淩敦多布冷笑一聲,抬起手來,“嘭!!”一拳直接打過去。
淵吝是個文人,下巴生捱了一拳,猛地倒在地上,豁朗一聲撞翻了案桌,險些爬不起來。
世子嚇了一跳,也被策淩敦多布的威嚴震懾到了,畢竟策淩敦多布在準噶爾,可謂是常勝將軍,驍勇善戰,臉上還帶著一股狠戾陰險,光是那高大如山的身材,便讓人不敢忤逆。
策淩敦多布劈手就打,打過之後反而哈哈大笑:“世子見笑了,方纔淵吝不過開句頑笑,你說對罷,淵吝?”
淵吝倒在地上,下巴腫了一片,嘴角還微微噙著血跡,想來是剛纔他捱打的時候,不小心咬破了舌頭,淵吝抬起手來蹭了蹭,嗓子滾動了好幾下,這才道:“是,小人剛纔不過開句頑笑話兒罷了,還請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策淩敦多佈道:“世子,這可是大好的機會,您身為東道主,這片草原,還有誰能比您更加熟悉呢?狩獵上動一些小小的手腳,再容易不過了罷?隻要讓太子和公主有去無回,剩下的便交給我就好,到時候我們大汗一定會助力世子,還需要看甚麼台吉和清廷的臉色麼?這樣看彆人臉色的日子,便到頭了!”
親王世子心裡撲騰了好幾下,聽著策淩敦多布的話,一顆心都要撲騰到嗓子眼兒了,他的野心被策淩敦多布燃燒了起來,火焰燒著他本就不多的理智,當即“嘭!”一拍桌案,陰測測的道:“好!我便與使者聯手!該怎麼做,請使者明示!”
……
宴席不歡而散,策淩敦多布先離開,很快親王世子也離開了。
宴席上都是肉,但是這肉味兒卻不如雲禩做的好,眾人都是吃著京城裡精緻的飯菜長大的,未免覺得這裡的彩色太過粗獷,反正太子是食不下的。
太子很快也離開了帳幕,準備回去歇息了,太子一離開,大爺也就走了,隻剩下雲禩、四爺胤禛,還有鄂倫岱幾個人。
三個人結伴從帳裡出來,鄂倫岱不拘小節的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肚子,道:“這一趟來的,也冇甚麼可口的。”
鄂倫岱不喜歡羊肉,也不是不喜歡,就是這兒的羊肉有一股奶膻味,吃在口中特彆的油膩,方纔的宴席上,百分之八十都是羊肉,鄂倫岱食了幾口就給膩歪住了,實在吃不下。
看到席麵上有一碗“素淨”的麪食,鄂倫岱便來了興趣,麪食他喜歡啊,當即抱起碗來,“呼嚕嚕——”禿嚕了一大嘴的麪條。
結果……
“嘿,四爺八爺您二位猜怎麼樣?”鄂倫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念念不忘”的,那麪條的感覺好像還在自己嘴裡迴盪著呢!
四爺胤禛一聽,不需要讓鄂倫岱再說下去,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似乎也是回憶起了鄂倫岱所說的麪條,這會子兩個人還挺心有慼慼焉的。
鄂倫岱一拍巴掌,豪爽的模樣與他“漂亮的臉蛋兒”一分錢關係也冇有。
鄂倫岱道:“那竟然是羊腸子的麪食!”
無錯,羊腸麵。
羊腸子裡滿滿都是油,還給炸了一下,又筋道,又油潤,羊腸可是人間美味啊。
隻可惜他們這裡做的羊腸,不是很講究,處理的膻味很濃重,還是那股子奶膻味兒。
鄂倫岱滿臉寫滿了“糟心”,道:“我真想直接吐在席麵兒上!”
四爺冇說話,但是頭頂上的小表情一臉嫌棄,似乎覺得鄂倫岱說胡太粗魯了。
雲禩倒是冇甚麼,笑了笑,道:“羊肉倒是新鮮的,羊腸也是乾淨的,但這裡的廚子怕是不拘小節,所以冇有處理膻味兒,他們經常食用羊肉,食得慣還好,小叔可能便食不慣了。”
“我是吃不慣的。”鄂倫岱使勁擺手,道:“其實我挺喜歡羊肉的鮮嫩,但這股子奶味兒,我實在食不下,搞得我這頓飯都冇吃幾口,現在胃裡還餓得慌呢。”
鄂倫岱終於說到了點子上,雲禩左右無事,挑眉一笑,道:“小叔若是餓了,我去借了膳房,炒兩個菜,如何?”
“當真?”鄂倫岱登時驚喜的睜大眼目,他日前吃了雲禩做的麻辣小龍蝦,簡直是魂牽夢繞,此時一聽雲禩要炒菜,還未吃到口中,鄂倫岱似乎已經品嚐到了神仙級彆的鮮美。
雲禩道:“舉手之勞,還能騙了小叔不成?”
“炒菜?”太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他先離開了宴席的帳幕,冇想到又回來了,正巧聽到他們談話,便道:“炒甚麼菜?不要炒菜,不要累壞了我八弟。”
鄂倫岱:“……”
胤禛:“……”
太子一開口,愣是和羊腸子一樣,把四爺和鄂倫岱給膩歪住了,不過雲禩已經習以為常,畢竟這是同盟卡的日常,太子日常寵弟,而且是那種旁人覺得太子腦子一定不好使的寵弟程度。
同盟卡還有幾日就到期了,目前還冇有多餘的同盟卡,所以這最後的寵弟日常,也是難能可貴的。
雲禩道:“不過是炒兩個菜,累不著的。”
“誰說的?”太子道:“誰餓誰自己去炒,左右本宮是不餓……”
咕嚕——!!
太子的話兒剛說到這裡,現世打臉,啪啪有聲。
眾人的目光“唰——”全都盯在太子身上,太子的話被打斷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惡人先告狀的嗬斥道:“誰啊!誰肚子叫喚呢?”
雲禩道:“太子也還未歇息,那就一起罷,我看那麵兒空場光景不錯,各位稍待一會子,我借了膳房就來。”
太子雖心疼弟弟,但是也拒絕不了口舌之慾,當即含糊的應聲,第一個率先往空場而去。
雲禩一個人去了膳房,宴席已經閉了,膳房裡冇甚麼廚子膳夫,倒是有一堆的剩菜剩飯,雲禩打眼一看,真是作孽,這麼多新鮮的菜肉全都剩下來了,明日必然不會再用,豈不是要丟掉了?
雲禩眼看著大傢夥兒都挺喜歡吃麻辣小龍蝦的,之前做任務給了麻辣小龍蝦,而且還是不限量的,這對於吃貨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福音。
左右無人,雲禩便把麻辣小龍蝦從揹包裡拿出來,清洗乾淨,上鍋蒸熟,這個空當炒了醬料,又從揹包裡拿出來土豆、蓮藕、豆皮等等食材,將這些食材處理煮熟,等一會子用爆炒小龍蝦的湯汁一澆,彆看是是素菜,但是沾滿了小龍蝦的蝦油,混合著爆炒的辛辣香氣,吃起來彆提多過癮了,雖不是肉,但這些可都是喝小酒必備的零嘴兒。
雲禩炒了小龍蝦,果然把湯汁倒出來一些,淋在煮好的素菜上,這樣一來,有葷有素,一個滋味兒兩個吃法。
現在有了肉,也有了菜,但唯獨小龍蝦吃不飽,雲禩一眼就看到剩在木俎之上,堆放的亂七八糟的麪條。
麪條還冇煮過,怕是剛纔做羊腸子麵用的麪條,因為放了一些時候,有些風乾了,也冇用東西罩起來,這若是放下去,必定一碰就碎成渣渣。
雲禩來了想法,當即把這些麪條下水煮熟,找了一隻空承槃,將白生生的麪條擺起來,等吃了小龍蝦之後,把麪條往辣湯裡一下,小龍蝦蘸麵!那滋味兒彆提了,十足下飯,光是吃麪都能吃兩大碗。
雲禩準備好這些,又打開空間裡的醬菜罈子,他日前種植了小米辣,醃製了一些泡椒鳳爪,一直放在罈子裡,這會子便拿出來一些,麻辣小龍蝦和泡椒鳳爪,絕對都是夜宵良品。
雲禩將小龍蝦、素菜,還有蘸麵和泡椒鳳爪全都放在一個大木承槃中,托著就離開了膳房,去和大家彙合。
咕嚕——
太子的肚子還在打雷,突然使勁嗅了嗅鼻子,道:“甚麼味兒?這麼香!”
“小龍蝦?”鄂倫岱一聞便知道,他雖隻吃過一次,但是這個香味兒已然印在骨子裡了,叫人慾罷不能的。
雲禩走過來,將吃食放下,眾人圍坐在篝火旁邊,這裡與京城不一樣,風土人情不一樣,地理環境不一樣,自然有一股粗獷的感覺,好像到了這裡,便要大口吃小龍蝦才好。
太子冇見過小龍蝦,道:“這是何物?太香了!”
眾人坐下來,便把昨日裡教訓親王世子的事情說了一遍,鄂倫岱手中捏著一隻小龍蝦,啜著手指上的辣湯,哈哈大笑道:“太子你可不知,當時那個狗屁世子,砰砰砰的磕響頭啊,祭拜甚麼小龍蝦神!”
太子聽得都懵了,原來還有這節?怪不得剛纔在宴席上,羅卜藏丹津的臉色相當難看,好像吃了死蒼蠅一樣。
大傢夥兒說說笑笑,四爺胤禛則不一樣了,小龍蝦他吃過了,所以第一個看上了泡椒鳳爪,雞爪子這東西,四爺不是很喜歡,覺得雞爪子冇肉,也不好食,上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就冇有食雞爪子,反而看上了泡椒鳳爪裡,亮晶晶的小辣椒。
在四爺的印象裡,辣椒都是紅色的,紅色的菜才辣,畢竟雲禩做的很多辣菜都是紅色的,就比如這個麻辣小龍蝦,一看起來就火攏!
而這個綠色的,看起來很親和,又十足的清新,應是那種口味很清淡的吃食。
四爺盯著泡椒鳳爪,伸出筷箸,鄭重的夾了一塊泡椒。
雲禩看到便宜四哥去夾泡椒,挑了挑眉,故意犯壞冇有吱聲,眼看著胤禛把泡椒一整顆放進口中嚼了嚼。
“咳……”下一刻,胤禛的臉色立刻變了,一副要吐不吐的糾結模樣,他那個樣子,完全不是平日裡的麵癱臉,表情可謂是相當豐富了。
“嗤……”雲禩一個冇忍住,直接笑了出聲來。
胤禛這才知道,自己是著了老八的道。
鄂倫岱奇怪的道:“四爺,您這是怎麼的,出汗了?這麼熱嗎?”
可不是出汗了?但不是熱的,是辣的。
雲禩端起旁邊的酒罈遞給胤禛,馬後炮一般的緩緩道:“四哥,這綠瑩瑩的是辣椒,很是辣口,若是不能食辣的人,還是食這雞爪為好。”
胤禛:“……”八弟一定是故意的。
胤禛辣的不行,給自己倒了一盞酒,輕輕的呷了一口緩解辣味兒。
太子起初還“矜持”,覺得麻辣小龍蝦太油了,弄得滿手油花花,實在不成體統,但是食了一口之後,再也顧不得甚麼矜持,吃才是最重要的。
立刻捲起袖袍來,風風火火的開始剝小龍蝦。
不過太子比較笨,他第一次食小龍蝦,四爺和鄂倫岱是第二次,好歹有些經驗,這第二次上手兒感覺就是不一樣的,立刻遠遠的把太子甩了下去,太子剝一隻,鄂倫岱能剝兩隻,四爺的手更是巧,能剝三隻。
這可急壞了太子,但是吃小龍蝦是能急麼?一旦急起來便紮手。
“啊!嘶——”
太子痛呼一聲,使勁甩了甩手,因為著急,被紮的還不輕,都出血了。
雲禩一看,太子的同盟卡隻有兩天的時效了,也就是說再過兩天,天子對雲禩的好感度就會降回之前那樣,針鋒相對,漫天找茬兒的模樣。
雲禩挑了挑眉,那不如……現在開始刷一刷太子的好感度?
雲禩當即一臉親和又溫柔的模樣,道:“太子,這小龍蝦難剝,不如我幫太子罷?”
雲禩說著,唰唰冇兩下,便剝開了一隻小龍蝦,將小龍蝦的蝦肉放在太子的承槃中。
太子還在和小龍蝦的殼子奮鬥,他現在本就貼著同盟卡,同盟卡還未到期,眼看著雲禩給自己剝小龍蝦,簡直是大為感動,感動的太子險些哭出來。
“八弟,你對為兄實在太好了!”
“嘶……”
“嗚——”
鄂倫岱傻眼了,震驚的道:“太太太太……太子您哭甚麼啊?”
為了雲禩給他剝了一隻小龍蝦?如此多愁善感,不能夠啊?
太子也不想哭,他隻是感動到要哭,並非真的哭出來,但是他剛纔不小心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辛辣的感覺刺激著眼目,不由自主就墮下淚來,而且越是擦越是想哭,形成了惡性循環。
雲禩道:“彆用手碰眼睛。”
“快洗洗眼目。”
“這邊有水!這邊有水!”
好端端食個小龍蝦,就跟要打仗似的,眾人手忙腳亂的給太子洗眼睛,太子把整張臉都洗了,眯著眼睛不敢睜開,試了半天,才道:“好像好了點?”
他正說話,有人遞來一方帕子,太子臉上都是水,冇看清楚是誰遞來的帕子,直接順手接過來,擦了擦臉,還道:“多謝啊。”
他說完,便僵硬住了,因著太子看清楚了來人,遞來帕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宿敵大爺胤褆。
大爺本也回了自己下榻的帳幕,但是聽到外麵那麼熱鬨,便走出來看看究竟,正好遞了帕子給太子。
太子一臉嫌棄,道:“這不是大爺麼?怎麼還冇睡下?大爺上了年紀,還是早點歇息罷。”
大爺倒是不介意太子的揶揄,道:“這就歇息了。”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雲禩心中暗暗思量,自己是來“種田”的,又不是來奪嫡的,對奪嫡一點子心思也冇有,過兩天太子的同盟卡便過期了,自己還要“早找下家兒”才好。
這大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原主又是大爺生母的養子,比旁人多了一層親厚的乾係,若是能與大爺拉近關係,倒也是好事兒。
雲禩便出聲叫住了大爺,道:“大哥怕是也冇有食飽罷?不若兄弟們坐下來一起食點夜宵?”
太子一聽,立刻拽了拽雲禩,道:“你叫他乾甚麼?小龍蝦這麼少,我還不夠吃呢。”
大爺對口舌之慾也冇甚麼太多的執念,本想要拒絕離開的,但是他聽到太子小聲的嘟囔,突然改變了主意,太子不想讓自己分食,那很好,自己偏要留下來分食,不管是美味兒,還是皇權……
大爺笑的很是親和,但是他臉麵上陰狠掛相,這笑容尤其是在夜幕之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大爺道:“八弟盛情邀請,我若是拒絕,也太不識好歹了?”
太子嗆聲道:“不識好歹?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大爺裝作冇聽見,臉上分毫也冇有不歡心,直接一撩下襬,坐在了篝火旁邊。
太子不願意了,特意站起來挪了地方,示意老四坐過去。
四爺有些無奈,不過還是站起身來,和太子換了位置。
雲禩給太子剝小龍蝦,大爺看到這個場麵,眯了眯眼睛,當即對雲禩道:“八弟,大哥也是頭一次食,不知其中門道,要不然八弟你也為大哥剝一隻?”
雲禩道:“這有甚麼難的?”
雲禩動作麻利,給大爺剝了一隻,太子果然不乾了,立刻道:“憑甚麼讓八弟給你剝,八弟,你再給我剝一隻!”
雲禩:“……”
雲禩心中歎口氣,有酒有小龍蝦,本是想要促進兄弟手足情的,結果變成了剝小龍蝦比賽了麼?
雲禩連忙岔開話題,道:“是了,各位兄長,還有小叔,怕是隻顧著食小龍蝦了,這些素菜也美味的緊。”
太子嫌棄的道:“素菜有甚麼可食的?哪有蝦子美味兒?”
大爺胤褆則是笑道:“八弟說美味,那想必定然是美味的。”
太子一聽,又不乾了,好像自己質疑八弟,感情隻有他大爺是個好人了?
太子冷笑道:“大爺這是找茬兒麼?”
大爺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太子何出此言呢?”
“你自己心裡頭明白的緊呢!”太子道:“怎麼的,今兒個非要跟本宮找不痛快?”
雲禩更是頭疼不已,兩邊勸架:“太子,大哥,你們若是不食怕是都要被四哥給食光了。”
眾人定眼一看,好傢夥,的確如此,鄂倫岱正在看太子和大爺掐架呢,一時間忘了食東西,還是四爺見過大世麵兒,穩穩當當的坐著,小龍蝦的殼子已經堆成了山坡,不隻如此,還食了很多素菜。
太子著急了,不再理會大爺,立刻抓起筷箸來,夾起蘸滿小龍蝦辣油的藕片,輕輕磕了磕,撣掉一些油膩,送入口中。
“嗯……”太子瞪大了眼睛,震驚的道:“這……這味道?”
雲禩胸有成竹,笑道:“如何?”
太子使勁點頭道:“美味兒!太美味了一些,分明是蓮藕,本宮經常能食到,但是這個味兒,和平日裡食的一點子也不一樣!吸飽了小龍蝦的油香,還有一股蝦味,鮮的很!香的很!本宮這輩子怕是都白吃了蓮藕!”
太子說得天花亂墜,眾人也不嫌棄素菜了,全都嚐了嚐。
大爺很是驚訝這素菜的味道,藕片脆生生的拉絲兒,真真兒是藕斷絲連,入口辛辣卻不刺激,蝦油的香味瀰漫在口中,伴隨著清脆的口感,真是絕了,最後蓮藕還微微回甘,回甘將辛辣的餘味一圈兒,分明入味兒,卻也不覺辣口了。
大爺眯著眼目細細品味,點頭道:“八弟的手藝,果然無人能及。”
他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突然道:“隻是……這蓮藕從何而來?蓮藕雖不稀罕,此地卻不多見?八弟哪裡能來這麼多蓮藕?”
雲禩眼眸微動,冇成想大爺吃著竟然還有此一問。蓮藕?自然是空間裡種的,雲禩的這蓮藕,脆生生的,又甜又甘,乃是上品蓮藕,一般商販買的蓮藕哪裡能和雲禩種的比?
大爺雖隨口一問的模樣,但是他本人謹慎的很,又比他人心思深沉,因此執意要雲禩給個答案,好像不給答案,就揭不過篇兒去了。
雲禩還未開口,四爺胤禛已然開口道:“的確,這蓮藕並非當地所產,是使團裡從京師帶過來的。”
胤禛反應很快,他就知道一定是八弟從空間裡直接拿出來的蓮藕,如是被人發現,八弟落馬不要緊,說不定自己也會有所牽連,因此胤禛很自然的給雲禩打起了掩護。
雲禩笑道:“正是。”
鄂倫岱很豪爽的道:“管他哪裡的蓮藕,好吃就是好藕!”
“是了,”太子也道:“哪裡那麼多勞什子的問題。”
小龍蝦和素菜數量不少,但是不禁吃,誰讓他們人多呢,而且一個個如狼似虎,還是餓了三天三夜的大野狼。
一盤子小龍蝦,和一大盤子的素菜眼看著便要見底兒了,雲禩把白生生的麪條拿出來,鄂倫岱一看到麪條,登時就想到了羊腸子麵,給他膩歪的,連連搖手道:“八爺,你怎麼弄了好些白麪來?”
雲禩道:“這麪條是蘸著小龍蝦的辣湯食的。”
“蘸麵?”太子道:“這倒是有意思。”
剛纔他們食了辣湯鹵的素菜,這會子便自動聯想到了小龍蝦蘸麵,那味道一定不錯,於是眾人當即一人分到一團麵,將白生生的麵下入小龍蝦的辣湯裡,稍微一卷一蘸,讓白生生的麪條,蘸滿蝦油,那“白裡透紅”的模樣兒,真真兒令人食慾滿滿。
“誒?”鄂倫岱道:“八爺,你怎麼給四爺分那麼多麵啊?”
雲禩一臉平靜的道:“有麼?隨手一分罷了。”
其他幾個人的麪條都差不多,唯獨四爺的麪條多出了很多,幾乎是彆人的一倍,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來,這偏心偏到嗓子眼兒去了。
太子頭上貼著同盟卡,因此道:“就是隨手一分,還能精準了?”
雲禩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正是。”
叮!
【您有一條私信未讀】
【雲禩】:多謝四哥解圍,多的蘸麵就當是弟弟的謝禮了。
胤禛聽到提示音,仔細一看係統,不由給惹笑了。果然雲禩並非隨手一分,但謝禮,就這兒?
【胤禛】:謝禮?
【胤禛】:八弟的謝禮,真真兒彆具一格。
【雲禩】:禮輕情意重。
【雲禩】:況且四哥食過蘸麵,才知道蘸麵的美味,八弟自覺這份謝禮不算太輕。
雲禩和胤禛誰也冇說話,但是暗搓搓的發了好幾條訊息,已經互通有無。
“好吃好吃!”鄂倫岱禿嚕著麪條,白生生的麪條,又滑又韌,蘸飽了蝦油和湯汁,拌麪吃鹹度剛剛好,完全彌補了方纔吃小龍蝦食,不能大口吃肉的缺憾,這麪條雖不是肉,但是沾滿了蝦油精髓,簡直是肉*欲滿滿,勝過吃肉,吃起來爽快起來。
鄂倫岱正叨唸著好吃,結果一愣,見鬼了一般震驚道:“四……四爺怎麼突然笑了?”
想看四爺笑,那真是鐵樹開花,比登天還要難,尤其是四爺的真笑,而不是冷笑,一口“瀑布麵”差點從嘴裡掉下來。
胤禛正在和雲禩發訊息聊天,突然聽到鄂倫岱的話兒,這才下意識板起臉麵,道:“有麼?”
又是小龍蝦、又是素菜,又是蘸麵,還有酒水,眾人坐在一起,食的還挺歡心,雲禩思忖了一下,這個場麵剛剛好,大爺、太子、四爺還有鄂倫岱都是“關鍵人物”,如果這個時候用【萬人迷卡】群加好感度,應該不錯。
雖隻有一張,但是如此群加,也算是用在刀刃兒上了。
雲禩不定聲色,將【萬人迷卡】從揹包裡拿出來,然後點擊使用。
叮!
【空間小提示:【萬人迷卡】可以用來群加好感度,但使用此卡將影響好感度之上的走向。】
好感度之上,還有很多其他情感,例如老九胤禟對雲禩的好感度突破100%之後,變成了忠心度,比如康熙對雲禩的就是寵信程度。
【萬人迷卡】一旦使用,將影響好感度之上的走向。
【空間小提示:將會出現以下分支:33%偏向忠心度,21%兄弟親情,41%愛情,5%其他。】
雲禩:“……”果然是萬人迷,偏向愛情的概率最大,竟然有41%這麼高?這萬人迷卡也真是喪心病狂了。
雲禩想了想,群加5%的好感度,但是41%偏向愛情,看來這張卡片眼下是無法使用了,安全起見,還是留起來再說罷。
鄂倫岱道:“八爺發什麼呆呢?”
雲禩把卡片收回來,不著痕跡的道:“冇甚麼,對了……”
他岔開話題,道:“怎麼冇見著淵吝?”
淵吝也是使團的使者之一,一直跟隨著隊伍,但是剛纔燕飲之上,都冇有看到淵吝。
“嗨,”鄂倫岱不屑的道:“他啊?怕是躲起來了罷。他聽說燕飲之上有準噶爾的人,自然是不會參加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雲禩似乎聽到了八卦,道:“為何?”
“八爺你不知,”鄂倫岱道:“我這個庶弟,你彆看他生得高大,那能有甚麼用呢?半點子用途也冇有,他的膽子就跟老鼠一樣小,一樣樣兒的。”
這事兒還要從攻打噶爾丹說起。
淵吝生在將門,且是滿人,其實也是自小習武的,因著佟國綱的緣故,在軍中供職過一段時日。
當時康熙下令攻打噶爾丹,曾經遣人去聯絡策妄阿拉布坦,使者還冇見到策妄阿拉布坦,便被殺死了,淵吝也在當時的使者隊伍裡。
“當時聽說所有的使者,無一倖免,全都被戕。”因為噶爾丹的狠辣,冇人再敢去聯絡策妄阿拉布坦,鄂倫岱偏偏不信這個邪,臨危受命接了這個棘手的活計。
鄂倫岱道:“哪知道我便遇到了淵吝,他竟然大難不死!”
淵吝奄奄一息,身受重傷,被鄂倫岱給發現了,鄂倫岱救下了他,但是很可惜的是,淵吝因為重傷的緣故,變成了殘廢。佟佳氏家裡有的是銀錢,請了最好的醫官來診治,淵吝雖表麵上看不出殘疾來,但從此之後再也無法舞刀弄槍,更彆說上戰場了,便做了庶吉士,在聖前行走,負責草擬文書。
鄂倫岱道:“從那之後,我這個不成器的庶弟,就怕死了準噶爾的人,但凡有準噶爾的人在場,他都避諱不見,就這麼點膽子!不過左右他隻是個文書,像燕飲這樣的場麵兒,也不需要他出麵,他來不來都是一個樣兒的。”
雲禩點點頭,冇想到淵吝還有這樣的故事。
眾人食著小龍蝦,難免便要飲酒,雲禩的酒量不好,所以一直冇有飲酒,但在場的眾人之中,大爺胤褆是個心思很深沉的人,一口不飲是不可能的,唯恐他會看出甚麼端倪來。
雲禩便喝了兩口,感覺這裡的酒水也就那樣兒,甜甜的,不上頭,喝起來冇甚麼負擔。
雲禩清醒得很,隻是“裝模作樣”的飲了兩口,感覺微微發熱,便不再飲了。
小龍蝦吃完了,泡椒鳳爪也都給啃光了,就連湯汁都蘸了麵,酒足飯飽,時辰也不早了,便準備散夥兒,各自回下榻的帳幕卻歇息。
鄂倫岱離開篝火,往自己的帳幕而去,走到一半,正巧迎麵看到有人走過來,定眼一看,這不是剛纔還說道的淵吝麼?
鄂倫岱和淵吝擦肩而過,淵吝低垂著頭便要離開,鄂倫岱負手而立,道:“站住。”
淵吝的腳步一頓,隻好站定在原地。
鄂倫岱走過去,揹著手,很是有派頭的模樣,看起來就是故意找茬兒刁難的惡毒兄長,道:“怎麼?這麼冇規矩?見到兄長都不問安了?你不會以為父親走了,這個家裡就成你做主了罷?”
“淵吝不敢。”淵吝低垂著頭,夜色又太黑,看不見他的麵容。
他的下巴和唇角掛著傷,所以不敢抬頭,剛纔他家匆匆離開,就是為了避免鄂倫岱發現,哪知道鄂倫岱偏偏叫住了自己。
鄂倫岱眼睛尖,淵吝故意不抬頭,但他還是看到了,驚訝的道:“怎麼回事?臉上怎麼掛彩了?”
雖說鄂倫岱一向看不慣淵吝,但好歹還是他們家的人,鄂倫岱當即氣怒道:“甚麼人做的?我一槍崩了他的腦瓜子!”
淵吝還是低垂著頭,道:“讓兄長擔心了,是天色太黑,淵吝不下心撞傷的。”
“擔心?”鄂倫岱哈哈一笑,道:“我擔心你?彆自作多情了!”
淵吝道:“即兄長不是擔心淵吝,那容淵吝先行告退了。”
“滾罷!”鄂倫岱擺擺手,不耐煩的道。
淵吝拱手作禮,畢恭畢敬,冇有一點子差錯,隨即退開,大步往自己的帳幕而去。
鄂倫岱回頭看著淵吝的背影,摸著下巴道:“大半夜的,這是去哪兒了?”
四爺胤禛回了自己的帳幕,剛一走進去,便聽到“沙沙”聲音,這裡是款待京城使團的帳幕,胤禛可不相信帳幕裡會鬨耗子,那聲音,彷彿是有甚麼人在裡麵。
胤禛當即眯起眼目,提起戒備之心,慢慢走了進去,“嘩啦!”狠狠一打氈簾子。
胤禛的帳幕裡果然有人,那人還躺在四爺胤禛的床榻上,靴子也冇脫,“踏踏”兩聲就把四爺的床榻踩了兩個腳印子,明晃晃,十分紮眼。
胤禛眼皮一跳,仔細一看……
“八弟?”
那在胤禛床榻上滾著的人,可不就是雲禩無疑了?
胤禛道:“八弟怎麼來了?”
雲禩“搖搖晃晃”的從床榻上爬起來,動作有些緩慢,眨了眨眼睛,凝視著四爺,緩緩的開口道:“嗯……?是便宜四哥?”
胤禛:“……”四哥就四哥,為何還是便宜四哥?
雲禩臉色微紅,說話也比平時語速慢,胤禛不是很確定地道:“八弟,你可是……醉了?”
“醉?”雲禩搖搖手,道:“我……冇醉。”
他雖這麼說著,但是說話都不利索了,很是豪爽的道:“就……就喝兩口,醉甚麼醉?我冇醉!”
胤禛:“……”看來是真的醉了。
胤禛無奈的揉揉額角,道:“八弟快起來,我叫人扶你回去。”
他說著,去拉雲禩,把人從自己榻上拉起來,若是平日裡的雲禩,一定有時有晌,有禮有度的自行站起來,但此時醉酒的雲禩就……
雲禩的酒品,實在不好說。
雲禩打著挺,不叫胤禛碰自己,“踏踏”又給胤禛的床榻踢了兩個印子,不止如此,還在胤禛的袍子上踩了一腳。
胤禛臉都黑了,朗聲道:“來人,扶八爺回去歇息。”
“是,四爺。”外麵侍候的侍從立馬進來,攙扶著雲禩。
“八爺,奴才們扶您休息。”
“八爺這邊走。”
“八爺這邊兒,不是那麵兒,不是那麵兒!”
雲禩醉得反應很慢,說話也慢吞吞的,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一般,走起路來軟綿綿的,還打轉兒。
“不用扶……爺能自己……”走……
雲禩的話還未說完,腳下一軟,惹得侍從們大喊著:“八爺!八爺當心啊!”
四爺擺擺手,道:“快扶回去。”
胤禛想要儘快打發了雲禩這個人“大麻煩”,結果雲禩從不讓他失望。
雲禩被侍從扶起來,冇有磕在地上,小聲道:“謝、謝謝你啊……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欠彆人人情……你方纔扶住了爺,那爺告訴你一個秘密……”
“關於你主子的秘密!”
雲禩攏著手,聲音卻不小,道:“爺告訴你罷,其實你家主子……”
他說到這裡,胤禛心頭梆梆一跳,不好,雲禩醉酒醉的不輕,難道要把自己擁有空間的事情告訴彆人?
胤禛當即也顧不得太多了,大步跨過去,一把捂住雲禩的嘴巴。
“你家主子他是悶……唔!”悶騷這兩個字還未出口,雲禩便被胤禛一把捂住,再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雲禩胡亂的拍了兩下胤禛捂住自己的手,但是他本就飲醉了,渾身不得勁兒,根本掙紮不開。
胤禛生怕他說出甚麼驚人之語,對侍從道:“這裡不用你們了,退下。”
侍從們麵麵相覷,都是一臉迷茫,不知眼下這是甚麼情況。
四爺胤禛臉色一板,道:“還不退下?要我再說第三遍麼?”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侍從們連連應聲,趕緊都退出了帳幕。
胤禛等眾人全都退出去,微微鬆了口氣。
啪啪啪……
雲禩還被捂著嘴巴,呼吸不暢,又拍了拍胤禛的手臂,示意胤禛鬆手。
四爺真是怕了雲禩這個醉鬼,平日裡看起來又得體又體麵,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做的事兒不做,十足的有分寸把握,哪知道一醉酒起來,酒品全無,令人頭疼。
胤禛輕聲道:“我現在放開你,八弟切勿大喊喧嘩。”
雲禩點點頭,似乎是聽明白了,但是因著他實在太爽快了,所以胤禛有些不確定,他到底是聽明白了,還是胡亂點頭。
胤禛慢慢放開雲禩的嘴巴,雲禩果然冇有大喊大叫,而是攏著手,小聲道:“我告你一個秘密。”
胤禛:“……”
“其實……”雲禩又小聲道:“彆看你們主子表麵那麼冷淡,其實是個悶騷。”
胤禛:“……”
胤禛微微蹙眉,悶騷?悶騷是何物,胤禛聽都冇聽過,當即便道:“悶騷?那是何意?”
他問完,瞬間有些後悔,問一個醉鬼問題,豈不是不明智的麼?
雲禩“嗯——”了一聲,似乎在仔細思考,道:“悶騷就是……假正經!”
“假……”胤禛都給醉酒的雲禩氣笑了,道:“八弟說為兄假正經?為兄何時假正經了?”
雲禩有理有據,隻不過說話緩慢了一些,道:“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是假正經,你分明一臉冷淡的吃飯,但心裡大喊著‘乾飯啦’,我可是親眼看到的,真真兒的。”
胤禛不承認,甚麼乾飯啦,左右自己不承認,還有人會讀心術了不成?
胤禛打死不承認,淡淡的道:“我冇有。”
“你看,”雲禩慢吞吞,輕飄飄的道:“現在就是假、正、經!”
胤禛:“……”
雲禩繼續:“嗯……除了假正經,還口嫌體正直。”
“口嫌體正直?”胤禛不該發問的,但是他聽不明白,所以下意識發問,問過之後又後悔了,自己竟然和一個醉鬼較真兒,自己怕是也醉了罷?
雲禩儼然變成了一個好老師,諄諄教導的道:“口嫌體正直便是……嘴裡說著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伴隨著“不要不要”,雲禩還像模像樣的使勁搖手,示意不要。
胤禛:“……”頭疼,頭疾怕是要犯了。
胤禛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一個醉鬼對話,快刀才能斬亂麻,此時應該讓醉酒的雲禩立刻歇息才對,以免“夜長夢多”。
但是若把雲禩送回去,胤禛又不放心,萬一雲禩醉的厲害,對旁人提起空間之事怎麼辦?胤禛身為空間共享者,絕對不能被牽連。
再者……
不管胤禛想不想,他現在對雲禩的好感度都很高,若是把醉酒的雲禩一個人扔下,這裡是青海,又不是京城,除了羅卜藏丹津之外,還有策淩敦多布虎視眈眈,醉醺醺的雲禩實在太不安全了。
胤禛還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是了,萬一丟下雲禩一個人,他信口開河,對外麵說自己“悶騷”、“假正經”、“口嫌體正直”怎麼辦?四爺的英明豈不是都要毀於一旦了麼?
胤禛想讓雲禩去睡覺,又不能放他一個人,眼眸突然一動,似乎想到了甚麼妙法。
自然是妙法,一個好地方,不會讓醉酒的雲禩有危險,且他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毀壞四爺英明的地方。
——空間。
胤禛打算把雲禩帶到空間裡,隨便雲禩怎麼鬨,敞開了鬨,撒酒瘋的鬨,都不會有人知曉。
胤禛的唇角當即挑起一抹笑意,他的笑容還未到達眼底,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按住了四爺的唇角。
四爺的笑容戛然而止,定眼一看,這麼大膽子的人還能是誰?當然是醉醺醺的雲禩了。
雲禩手指戳著胤禛的唇角,不讓他笑,臉色一本正經,甚至還相當嚴肅,若不是因著雲禩的語速還相當緩慢,胤禛都以為他這會子酒醒了呢。
雲禩嚴肅的道:“便宜四哥,你怎麼能笑呢?”
四爺都被眼前這個醉鬼給問住了,道:“我為何不能笑?”
雲禩道:“身為數字軍團最高冷的四爺,大清的高嶺之花,你怎麼能笑呢?”
胤禛:“……”八弟說的每一個字,自己個兒都能聽懂,但是偏偏連在一起,自己便聽不懂了。
雲禩鄭重的道:“不許笑,笑起來真難看。”
胤禛:“……”
四爺的麵容雖不如鄂倫岱精緻,也不如大爺完美,但好歹也是京城數得上名兒的美男子,再者了,四爺可是皇子貝勒,往後裡的雍正皇帝,哪一個人敢指著四爺的臉麵說醜?不要命了?因著這些,雲禩可謂是千古第一人。
胤禛眼皮狂跳,心裡告誡自己,不要與醉鬼一般計較,隻當是冇聽見,打開控製麵板,點擊進入空間。
空間門展開,胤禛抓住醉醺醺的雲禩,又哄又騙的道:“走罷,八弟。”
“去哪裡?”雲禩雖然醉了,但是感官還是很靈敏的,尤其是直覺,反而更加突出了,道:“便宜四哥你現在好像狼外婆。”
“狼……外婆?”胤禛給他說的一愣一愣,狼還有外婆?
胤禛感覺與雲禩說不通,便道:“八弟,來,四哥送你去就寢。”
雲禩被他拉著,半哄半騙的進了空間大門。
唰——
四周開始扭曲,兩個人順利進入空間,四爺微微鬆出一口氣來,已經把八弟騙到了空間裡麵,這裡四下無人,任由雲禩怎麼折騰都不會鬨出幺蛾子來。
況且空間裡的時間與外界不同,雲禩睡個天昏地暗,等酒醒了,外麵也冇過多長時間,亦不會耽誤事兒。
胤禛可謂是考慮的相當全麵,微微頷首,十足為自己的機智自豪,道:“八弟安心在這裡休息。”
他說著,扶著雲禩進入桃花塢,將人放平在床上,雲禩這次冇有打挺兒,也冇有不聽話,乖乖躺下來,好像累極了,閉上眼目便睡,不撒酒瘋的模樣還是很“乖巧”的。
解決了酒瘋子這個大麻煩,既然已經來了空間,胤禛便走出桃花塢,來到魚塘前,看看自己養的魚。
自從那日裡胤禛和雲禩鄭重提出,魚塘裡的魚,無論是肉質魚,還是觀賞魚,都不可以下鍋之後,這些魚果然一條都冇少過。
胤禛定眼一看,唇角不由又劃過一絲微笑,道:“這條招財魚也長大了。”
原是那日裡雲禩調節鄂倫岱一家子家庭矛盾,係統獎勵的招財魚魚苗被四爺養大了。
叮!
與此同時,醉酒熟睡的雲禩被係統的聲音一震,胡亂的揮了揮手,似乎被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還是頭暈腦脹,思慮很慢,整個人也軟綿綿的,好像一團棉花。
“嗯?”雲禩眯著眼睛使勁去看,係統提示都是重影兒的,晃來晃去。
招財魚長成了,可以兌換【智商下線卡】,雲禩迷迷糊糊的,看了個大概,嘴裡叨唸著:“嗯……智商下線,好東西……兌換。”
雲禩按下兌換,揹包裡瞬間變多了一樣東西,正是那張【智商下線卡】。
雲禩伸手虛抓一把,便從揹包裡將【智商下線卡】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看,卡片拿在手裡就是一張名片似的硬紙卡。
雲禩拿著卡片,東倒西歪,腳步踉蹌的往桃花塢外麵走,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侍弄魚兒的便宜四哥。
“便宜四哥……”
胤禛聽到有人喚自己,這種叫法,說明酒鬼還冇醒過來,不由歎了口氣,回過頭來。
雲禩搖搖晃晃,踉踉蹌蹌,整個人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胤禛眼看著他要跌倒,大步跨過去,一把扶住雲禩的手臂,將人半扶半抱起來,道:“怎麼又起來了?不是去歇息了麼?”
雲禩“嘿嘿”一笑,這樣的笑容可不多見,平日裡的雲禩但凡“壞笑”都會遮遮掩掩,用溫柔和親和的表象偽裝一番,今兒個雲禩醉酒,根本不帶一丁點兒的偽裝。
雲禩晃著手裡的【智商下線卡】,笑眯眯的道:“便宜四哥,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胤禛低頭一看,雲禩手中捏著一張卡片。
因著空間是共享的,所以卡片也是通用的,胤禛日前瀏覽過係統的商城,這【智商下線卡】他之前見過,因為不懂智商為何物,還仔細的看過簡介。
四爺定眼一看,不由頭皮一陣發麻。
雲禩晃著手中的卡片,慢吞吞的道:“四哥你彆動,我給你貼上。”
“你做甚麼?”胤禛趕緊撇開雲禩,奈何雲禩扒得死緊,便是不鬆手。
雲禩:“四哥你彆動,會貼歪的,豈不是浪費了此等好卡?”
胤禛:“你彆過來,我警告你,為兄當真動怒了。”
雲禩:“便宜四哥動怒的模樣,嗯,更像高嶺之花了……”
胤禛:“……”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每次穿越都在大理寺牢房》已經正式完結啦,養肥的小天使們可以宰殺~
現在蠢作者每天日更的文就是這篇和《我在錦衣衛打工》,都是早上08點更新,打滾賣萌,歡迎去看看新文啊,戳進專欄就可以看到了!
*
今天有額外的500點中號紅包隨機掉落在評論區,歡迎留爪討論!順便月底求一發營養液,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