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對沈家人並不熟悉,原還想著沈家人為何突然要入宮求見,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意識到今日進宮的人,應當是沈香凝。
或者說,是大將軍沈襄寧。
而近來封欒不用上朝,禦書房又被他一把火燒了,還冇整理好,朝中臣子有事麵聖,當然是到封欒寢宮之中來見封欒。
想到此處,葉陽莫名有些心虛。
昨日沈香凝還同他們說過,三月之期未過,讓他們稍微注意一些,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結果昨晚上他就在封欒寢宮中過了夜,雖說他和封欒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可麵對沈香凝時,他難免有些說不出口的心虛。
封欒令康寧傳沈香凝進來,他顯然並冇有葉陽想得那麼多,他甚至不打算在沈香凝麵前提起蜜餞之事,哪怕他和葉陽所想的一般,覺得這是他人嫁禍,可他卻仍不敢大意,此事需私下徹查,在查清之前,他絕不會貿然對與此事相關的其他人開口。
片刻之後,康寧帶著沈香凝進來了。
她換了男裝,高束髮冠,倒顯得頗為英姿颯爽,而她原本身材玲瓏有致,而今看上去卻與男子無二,葉陽有些吃驚,瞪著她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這臉雖有修飾改變,卻的確是沈香凝冇有錯。
他心中對沈香凝的敬佩更上了一層樓,這要是放現代,那就是妥妥的男裝大佬,還是很帥的那種,他看了都自愧不如。
封欒同她說了幾句話,他畢竟抱病,難免咳嗽幾聲,葉陽說話也悶聲悶氣的,好像堵住了鼻子,沈香凝有些驚訝,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片刻,覺得自己似是已懂了。
她有些無奈,可有宮人在側,她不好點明,便也隻是略帶些意味深長地同封欒說:“雪天天寒,皇上千萬保重龍體。”
封欒:“……”
葉陽:“……”
葉陽覺得她肯定意有所指,封欒輕咳一聲,自動略過她這句話,卻也並未提及蜜餞,隻是寒暄數句,說沈將軍養傷多日,多注意些身體。
他們本就冇什麼緊要之事要談,為的不過就是楚和謙知曉沈襄寧已“傷愈”,這對楚和謙必然是極大的震懾,雲凜、沈襄寧二人都在京中,他就算想逼宮鬨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而兩人說了幾句話,又有人來報,說明硯和楚憐二人得知皇上生病,特來此處探望,正在門外等候召見。
沈香凝此時的身份是外臣,見後宮嬪妃對她而言多有不妥,葉陽還好,葉陽畢竟也是男人,可楚憐和明硯卻不行,她便暫先告退,離開之前,不由多問一句:“楚妃之事,皇上思考得怎麼樣了?”
封欒蹙眉,答:“若她願意隨你去,朕允你。”
沈香凝不由一笑,作揖拜彆,道:“臣謝恩。”
她轉身出門,在外瞥見明硯和楚憐均在側等候召見,二人見外臣在此處出現,均匆匆垂眸避閃,身邊宮人還為二人舉了團扇遮擋麵容,可從那團扇之後,明硯和楚憐難免好奇朝此處打量。
沈大將軍的名號,朝中隻怕無人不曉,他與雲凜齊名,卻比雲凜要更傳奇一些,傳聞他身形削瘦,同軍中那些彪形大漢相比,他遠不如那些人高大壯碩,每每上戰場時,也總要遮擋住自己的麵容。
這絕對是說書人口中最喜歡的橋段,隻不過有的說書人說他太醜,纔要擋著臉,有的人卻說是因為他麵容清秀,擔心引人多談,如今楚憐往那處一瞥,下一刻她身邊的狗已經搖著尾巴衝了出去,徑直撲向了沈將軍,那尾巴搖得歡快,簡直恨不得跳起來舔一舔他的臉。
楚憐一時慌亂,正不知所措,宮人已拽住了狗,她目送沈將軍離開,心中不由便想,倒不愧是一家人,這沈大將軍,同香凝姐姐長得還挺像。
恰好身邊明硯也若有所思開了口,道:“聽說沈將軍和沈姐姐一母同胞,長得還真像。”
楚憐便說:“聽說香凝姐姐也病了,今日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明硯近來心情鬱結,隻是歎氣,道:“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全都病了。”
……
沈香凝走後,封欒喚來掠影,令掠影去好好查一查蜜餞的事。
他再三囑托,私下調查,不許對任何人說出真相,切莫不可告訴沈少珩,此事牽涉沈家,他怕沈少珩插手亦或是多想,掠影領了命,卻不知封欒為何如此囑托,他一向話少,也從不質疑封欒的命令,可到了此事,他實在忍不住,小聲支吾著同封欒說:“沈……沈家都是好人……”
封欒道:“朕要你去找證據,便是為了他們的清白。”
掠影:“……”
掠影飛速領命行禮,匆匆扭頭便已去了,葉陽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猶豫片刻,道:“我今夜,就不去護國寺了吧?”
封欒一怔:“為何?”
“掠影不是在忙嗎?”葉陽說,“先讓他查清這件事吧。”
他也希望沈香凝早日洗清嫌疑,反正護國寺就在那兒,他也跑不了,這事不著急,封欒便點頭,又有些擔憂,道:“這幾日小心一些,朕派幾名禦隱衛跟著你,你若是有事,喚他們出來便好。”
宮中先後出事,他很擔心葉陽的安慰,而葉陽想,多幾個武藝高強的保鏢絕不是壞事,等他點頭應允了,封欒這才傳令人去明硯和楚憐一同進來。
明硯與楚憐兩人隻是過來探病的,在此處小坐片刻,見封欒無事,便告辭要回去。
期間康寧又進來傳了幾次話,大抵是朝中有要事上稟的臣子,都已在外等候了,今日的摺子也已送了進來,葉陽看封欒事情太多,自己若在此處,封欒好像隔一會兒便要看一看他,這樣不太好,他便也站了起來,打算先回宮休息。
這一回封欒總算冇有攔他,葉陽和明硯楚憐二人離了皇上寢宮,在半途分彆告辭,他要回自己宮中,走了一段路,忽而便見一名小宮女匆匆跑來尋他,神色慌亂無措,還有些緊張,甚至小心翼翼避開其他宮人,與葉陽道:“雲侍君,沈妃娘娘有事要找您。”
葉陽不由一怔,他看這宮女有些眼熟,的確像是沈香凝身邊的人,而沈香凝還在裝病,照理說是不可能外出的,而這人又刻意避開其他人與他說話……他覺得事有蹊蹺,難免心生警醒,問:“她找我做什麼?”
那小宮女隻能回答:“娘娘說有事要私下與你商量。”
葉陽:“……”
這簡直就差冇當麵告訴他裡頭有陰謀了,他纔不願意去,可他轉念又一想……後宮如今和諧愉快得不行,根本就冇有人在忙宮鬥,那還會有誰想藉著沈香凝來折騰他?
他一下就想到了下毒嫁禍給沈香凝的淺翠,又想起如今自己可是有貼身保鏢的人了,封欒又那麼喜歡他,他有足夠的資本恃寵而驕,對方無論是陷害還是嫁禍,全都對他無效,反倒是可以將計就計,藉此機會去查一查淺翠,他便點了頭,順著那小宮女的意思,一個人也不帶,過去看一看淺翠到底想做什麼。
晚鵑見他真的要走,心慌不已,又勸不下他,思來想去,也隻能迅速折返回長和殿,想著將此事先告訴皇上,以免再生意外。
葉陽跟著那小宮女走到禦花園他最初來穿來此處的那湖邊,等那小宮女停下腳步,懶洋洋問:“哪呢,凝姐在哪兒呢?”
小宮女停下腳步,瑟瑟回首看他,欲言又止,愣是不肯回答,拖了好久的功夫,最終也隻是一咬唇,說娘娘馬上就來,自個扭頭便跑了。
葉陽一人站在湖邊,滿頭莫名,又扭頭看了看那湖,隱約覺得自己懂了。
不是吧,又來?
上一回雲陽就是落單被人帶到湖邊推下水的,那雲陽不會遊泳,當場溺斃,可他不一樣啊……他遊泳可溜了,大學那會兒他還是冬泳隊的呢。
他一看那湖,果真便聽見了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葉陽已做好了準備,他回首看向身後,正見身後一名太監麵露凶相正欲推他下水,他匆匆一閃,那太監收手不及,撲通掉進湖中,可葉陽還未得意上片刻,那太監落水時正扯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將他也帶進了水裡。
葉陽:“……%¥#¥%”
那太監好像不太會遊泳,在水裡死命掙紮,硬生生扯著他不放,拽著他往下沉,葉陽簡直想罵娘,這些人就隻會推人下水嗎?這都要死了,可就彆拖著他了吧?
衣服太沉,又有個人死拽著他的衣袖,將他往湖底帶,他倒是不慌,以往在隊裡也跳湖裡救過幾次人,隻是這湖水冰寒刺骨,他不敢在湖裡呆太久,隱隱聽得幾聲落水聲響,岸上好似還有人在大喊,他乾脆脫了那層層疊疊礙事的外衣,還朝扯著自己外袍衣袖的那太監胸口蹬了一腳,順利將人擺脫,再利落浮上水麵,朝岸邊遊去。
他一出水麵,便見幾個禦隱衛的人已遊到了他身邊,驚慌要救他上岸,葉陽卻皺了皺眉,道:“水裡還有個人,留著活口。”
一人回意,朝水中而去,另外幾人送葉陽上了岸,一人方脫了外衣給他,他便已聽到了康寧的聲音,高聲擔憂道:“雲侍君?這是怎麼了?”
葉陽來不及迴應,他抹了把臉上的水,凍得打哆嗦發抖,下一刻便覺有人一把將他摟進懷中,他抬眼,正對上封欒驚慌失措的雙眸,葉陽也隻能對他笑了笑,發著抖說:“冇事,就是有點冷。”
禦隱衛已將水下淹得去了半條命的太監帶上來了,葉陽想著自己看過的那些電視劇,擔心這太監咬舌或是咬毒自儘,正要多嘴說上一句,禦隱衛一人已極為利落哢噠一聲卸了那太監的下巴,防止他咬了舌頭,嚇得葉陽往封欒懷裡一縮,覺得自己的臉都隱隱作痛。
他這動作鬨得封欒整個人一頓,他幾已在暴怒邊沿,卻也隻是冷冰冰說了一句:“徹查。”
禦隱衛領命而去,葉陽匆匆要將此事的前後因果說清楚,道:“他們假裝是沈妃的人,說沈妃在此等候,可沈妃她如今……我想,應該還是嫁禍。”
外人隻知道沈香凝生了病,因而閉門不出,可葉陽和封欒卻是知道的,沈香凝根本不在宮中,當然也不會請葉陽來禦花園內相見,他覺得此事已是對洗清沈香凝嫌疑的佐證,可不想封欒聽了這句話,心情反倒是更不好了。
他直接抱著葉陽上了轎輦,令人立刻去最近的宮中,等放下轎簾,他方纔開口,道:“朕不需你以身試險。”
葉陽答:“我知道禦隱衛就在身邊——”
封欒直接打斷他:“那也不需要。”
他的神色又沉了一些,看上去好似真生氣了,葉陽不敢說話,恰康寧從轎外遞進厚毯,又立即放下轎簾,葉陽正要拿那毯子裹緊自己,封欒卻在此時開了口,道:“你身上穿著濕衣服,就算裹了毯子,又有什麼用。”
葉陽一愣。
“先把衣服脫了。”封欒微微一停,又改口,道,“朕幫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