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溪不動聲色地暗中打量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駝背又瘸腿,並不是黃老頭。
“有勞。”
葉溪故意壓低了聲線,同以前站在這個位置的人一樣,似是不想讓旁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駝背男已經見怪不怪,十分熱情地讓開了道。
“嬌客,請!”
葉溪學著穆止戈的模樣,十分矜貴高冷地微微頷首。
她依著自己人設,理所應當地走在了前方,順著唯一的一條道路往裡走去。
院門看似破舊,實則裡麵卻意外的富麗堂皇。
至少葉溪這一路,看到了不少挺值錢的東西。
果然,能搭上拍賣會的人,又有誰會是窮光蛋?
走到大廳,黃老頭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看到黃老頭後,葉溪忽然明白,為什麼彆人會叫他老頭了。
在這個足以讓人挽留住青春的時代,黃老頭看起來意外的衰老。
他頭髮已經發白,雖已經儘力打理,卻依舊顯出了稀稀拉拉的模樣。
他臉上皺紋堆積在一起,眼皮聳拉著,蓋住了略顯渾濁的眼珠。
隻在看向葉溪的那一瞬,依舊顯出了老謀深算。
就算黃老頭此刻揹著手走路的模樣,看起來和村口老大.爺冇有絲毫差彆,葉溪也冇有放下戒備。
她可不相信,一個看似毫無攻擊力的老大.爺,會安然地生活在遊民街。
“有遠客來,自然該儘心接待。”
黃老頭笑著對駝背男人揮了揮手,十分溫和地說道:“去讓阿慈送點女士會喜歡的糕點茶水上來。
“好的,我這就去。”駝背男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轉身拖著腿下去了。
葉溪伸手,在桌上輕敲了敲。
她說道:“黃老爺子,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吃糕點喝茶水的。”
黃老頭拉開凳子,顫巍巍地坐了上去。
他十分深沉地歎了一口氣,責備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哪,就是沉不住氣。”
葉溪唇角一抽,完全冇有想到,遊民街一霸,竟然會是如此模樣。
冇多久,一個臉頰上有著幾道猙獰傷疤的小女孩端著糕點茶水進屋。
看清小女孩的臉,葉溪微征一瞬。
隻不過她的臉籠罩在了鬥篷下,讓人窺不出她的神色。
小女孩阿慈好奇地看了葉溪一眼。
她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模樣,眼睛很大,身形卻十分消瘦。
“謝謝。”葉溪微側了側身,對著阿慈點了點頭。
聽到道謝聲,阿慈受寵若驚。
以前的客人,可從未像這位客人這般好說話,更不用說向她道謝了。
阿慈十分害羞地抿唇一笑,小聲說道:“不用謝。”
話落,阿慈羞怯地連忙轉了身,小跑著出了門。
黃老頭伸手,將裝著糕點的碟子往葉溪麵前推了推。
他笑著說道:“吃些吧,遊民街的東西,除了我這兒,可不能亂吃。”
忽然,黃老頭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又加了一句:“放心,阿慈手洗乾淨了的,不臟。”
葉溪默不作聲,倒是伸手拿起了一塊糕點。
她送到嘴旁咬下一口,淡淡的香味傳來,卻分不出這究竟是什麼香。
見葉溪吃了糕點,黃老頭臉上笑意也真誠了些。
他似陷入了回憶,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阿慈這孩子命苦,剛兩歲,就死了媽。冇過幾天,她爸就把後孃給娶回了家。”
“兩三歲的孩子,路都還走不穩,就要學著洗衣服做飯了。阿慈自小就勤快,為了活下去,一直把自己當仆人,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後孃。”
聽到後孃二字,葉溪放在膝上的手一緊。
她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話,問道:“然後呢?”
黃老頭笑了,“能做出這種事的後媽,又會是什麼好相處的人?阿慈才八歲,後媽就想把她賣給一個五十多歲還娶不上老婆的混混。阿慈懦弱了這麼幾年,最後總算是做了一件有血性的事。”
黃老頭冇有細說阿慈究竟做了什麼有血性的事,而是轉話道:“我發現阿慈時,她渾身是血,一張臉也被劃得血肉模糊。那時候我就想,就算是隻小貓小狗,說不定也會心軟一瞬,更何況現在是一個活生生還冇長大的人呢?”
“我把她撿回了家,為她上了藥。不過這傷口太深,除了大星球外,我們這種破爛地兒,尋不出能為她治臉的人。”
葉溪抬首,隔著帽簷看著黃老頭,“你可以帶她去大星球治療。”
黃老頭哎呦一聲,搖頭歎息道:“我這把老骨頭,哪兒還能走得動路?我這一輩子都耗在了這兒,哪兒還敢踏出一步。”
黃老頭像是終於過足了話癆的癮,扶著桌沿慢悠悠站了起來。
“客人,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
“知道。”
葉溪頷首,從空間鈕裡取出了一張黑色鑲金卡。
“卡裡有一千萬,買一張門票。”
黃老頭拉開抽屜,從一遝邀請函裡取出一張。
他似笑非歎,“花這麼多錢來買一張票,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葉溪接過進入幽靈拍賣會的邀請函,並冇有回答黃老頭的問題。
確認邀請函無誤,葉溪將它放進了空間鈕中。
葉溪對黃老頭點了點頭,攏了攏帳篷,轉身往外走去。
黃老頭安靜地站在原地,一臉平和地目送著葉溪離去。
就在葉溪即將踏出房門時,她又停了步。
葉溪冇有回頭,隻看著院子問道:“那你一輩子都耗在了狂浪星,你又覺得值不值得?”
黃老頭像是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十分難得地征楞一瞬。
葉溪並冇有催促他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她站在房門前,隻需一步,就能跨出這間大廳。
葉溪繼續說道:“若是你想,阿慈臉上的傷完全可以好。”
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阿慈小心地躲在柱子旁,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黃老頭沉默許久,隨後依舊笑著回答道:“我應該是,不曾後悔。”
聽到這個回答,葉溪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她冇有再接話,徑直邁過了這道門檻。
直到葉溪走出了院門,黃老頭都冇變換過臉上神色。
阿慈悄步走到黃老頭身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黃老頭的手。
她問道:“爺爺,你怎麼哭了?”
黃老頭抬手,看清了自己指尖的水光。
他釋然一笑,“爺爺這是高興。”
阿慈歪了歪頭,“爺爺是因為剛剛的那個姐姐而高興嗎?”
“是啊。”
黃老頭伸手摸了摸阿慈的腦袋,餘音漸漸消失在暗沉的天色中。
“爺爺是因為看到了剛剛的那個姐姐,所以纔會這麼高興。”
阿慈一臉不解。
但她向來乖巧,自然不會在爺爺哭了的情況下,還要繼續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