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深夜。
她已經很久冇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自被擄走，她日日夜夜都在擔驚受怕。
手臂上的針孔前一刻還斑駁若血痣，下一秒又能在一個奇怪的盒子中恢複正常。
閻冉腦袋本就受過創傷，驚懼之下，冇有發瘋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
龐大的星艦至宇宙星空飛過。
透過未被拉上窗簾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璀璨似銀河的華美星辰。
閻冉收回目光，眼神恍惚地望著房頂。
“阿冉，你醒了？”
房門被人推開，葉溪從房外走了進來。
閻冉渾身一激靈，不知飛到了何處的思緒緩緩迴歸。
“溪溪姐。”她看向葉溪，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彆亂動。”葉溪連忙放下手裡的托盤，幾步跨到了床邊。
她摸了摸閻冉的發，柔聲道：“昨天為你做了全身檢查後用了一些助眠的藥物，所以你纔會睡上這麼久。正好，荷包甜蛋和糖醋肉剛做好，來嚐嚐看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閻冉對著葉溪燦爛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氣。
帶著香氣的味道竄進鼻翼，是劫後餘生之後最圓滿的味道。
“光聞到這香味，我就知道肯定好吃。”
閻冉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腳步輕.盈地走到了桌旁。
她的儀態很好，脊背挺直，就連坐下的動作，也自帶著一股優雅。
葉溪的手藝，隻能算是中規中矩。
孤兒院有院長和阿姨們照料，孩子們並冇有多少機會站在灶台邊動刀用火。
被閻老爺子收養後，又有老爺子下廚。
“以前哪，你奶奶總說我做菜做得好。隻可惜那些年，她卻不許我碰刀。”
葉溪清楚記得，老爺子帶著她搬到小.衚衕的那一天，挽起衣袖下廚時的溫柔神色。
他在盆裡和著麵，手上沾著白色的麪粉，卻冇有一點兒鋪灑出來。
“她總說，我這手是做研究、做大事用的，不能受一丁點兒的傷。那時我也想著，往後等我退休了，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給她做菜熬湯。”
熱氣暈染，在稀薄的晨光中微微模糊了老爺子的臉。
他明明臉上帶笑，葉溪卻總覺得他好似在哭。
“這一推，我的時間冇被推走。倒是她，等不到了......”
後來，葉溪也漸漸學著做飯。
但她終究還是隻會做一些家常菜，能撐麵子的硬菜，終歸是不如老爺子做得正宗。
閻冉並冇有吃太久。
葉溪帶來的食物她大概隻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筷子。
閻冉討好地對葉溪笑了笑，像以前一樣撒嬌道：“溪溪姐，我真的吃不下了。”
看著還剩了大半的食物，葉溪微歎一口氣。
“吃不下就算了，彆硬撐。”
葉溪起身想要收拾碗筷，卻被閻冉拉住了衣角。
感覺到衣角傳來的拉墜感，葉溪微微垂眸。
閻冉冇有抬頭。
許久之後，她才聲若蚊蠅地說道：“溪溪姐，我以為，我會死在那個地方。”
葉溪抬手，帶著暖意的手落在她的肩膀。
這一刻，葉溪的神色和閻老爺子重合在了一起。
她說：“我們阿冉會健健康康，百歲平安。”
“啪嗒”一聲，一顆接一顆淚珠滾落閻冉微微泛白的手背。
她冇有抬頭，聲音卻已哽嚥了起來。
就像是一個受了無數委屈的孩子，她發泄般地說道：“這裡一點也不好，這裡的人也不好。我想回家，回大.爺爺身邊，回哥哥身邊。”
“阿冉。”
葉溪半跪在地，輕輕撫著閻冉的臉。
她捏了捏閻冉的臉頰，不讓她繼續咬著自己已經出了血的唇.瓣。
“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家。在那之前，你要乖乖聽話，好嗎？”
閻冉眼中含淚，嗚嚥著問道：“可是，我們真的可以回家嗎？這裡和藍星完全不一樣，他們甚至還能在宇宙裡飛。”
聽著如此孩子氣的話，葉溪失笑。
她為閻冉擦去臉上的淚，安慰道：“阿冉，你也可以在天上飛。”
閻冉哭聲一哽，成功被葉溪的這句話轉移了注意力。
她抽了抽鼻子，眼圈紅紅，鼻頭也紅得像是個可愛的胡蘿蔔。
“我能在天上飛，卻不能在宇宙裡飛。”
葉溪微微抬手，摸了摸她的肩胛骨，“但是你的翅膀，可比星艦漂亮多了。”
“真的嗎？”閻冉止住淚，下一秒，一雙純潔如天使羽翼的翅膀浮現半空。
她抖了抖翅膀，柔軟的內翅溫柔地將葉溪裹顫起來。
“當然是真的。”葉溪輕觸羽翼，“你知道的，我從不會騙你。”
閻冉臉頰微紅，成功被哄好。
她害羞地把翅膀尖尖塞到了葉溪手裡，“溪溪姐，給你摸。”
葉溪拿出一把木梳，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為閻冉梳理羽毛。
兩片不小心被梳落的羽毛輕飄飄落了地，和灰色地板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溪溪姐，你也是被這些壞人給抓到這裡的嗎？”
閻冉乖巧地趴在葉溪腿上，氣哼哼地告著狀。
“大哥他們說你去了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還說你很久都不會回來。我在家裡等了好久好久，結果你真的一直冇有回來。”
葉溪拿著梳子的手微頓一瞬。
在她自爆之時，閻冉正因為做了一場高強度手術而昏迷在床。
閻冉自幼身體就不好。
八歲時的那一場高燒，直接讓她的腦部遭受了不可逆轉的損傷。
這麼多年過去，她看似已經長大，可性子卻依舊如同稚子那般純淨。
在吃人的末世，這純淨卻是最要命的東西。
但閻家人依舊將她保護得很好。
就算在末世，她也依舊像是高塔上的公主，不染絲毫塵埃汙垢。
若是讓葉溪自己選擇，她也不會將那般殘酷的真.相告訴閻冉。
在她心裡，這個自她踏進閻家就像個小尾巴一樣眼巴巴跟在她身後的小妹妹，同樣也是需要好好嗬護的公主。
似是察覺到了葉溪的走神，閻冉有些奇怪地抬起了頭。
她好奇地看著葉溪，不知道葉溪為什麼忽然就走了神。
葉溪回過神來，重新為她梳理起羽毛。
“阿冉，你又是怎麼被他們給抓起來的？”
閻冉陷入沉思。
“我站在陽台，看到阿煙姐姐追著一個人跑了。我就揮動翅膀，追了過去......”
聽到這句話，無需閻冉細說，葉溪也將後續發展明白了個大概。
閻冉的一雙翅膀太過張揚，加上她渾身純潔無暇的氣質，可不就成了一個十分香甜的玉米饃饃。
和林煙相比，閻冉的體質弱了不少。
或許也正是這個緣故，纔會出現兩個人拍賣時間不同的結果。
葉溪眼睫微垂，掩下了眸中的些許異樣。
可這事，似乎也太過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