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當時選擇和你一起走,那就好啦。”
周雨寒似歎非歎地說了一句話,早已變得暮色沉沉的眼中悄然浮現幾許淚意。
她放在涼被上的手微微顫抖著,待反應過來後又猛地將手握緊,不想讓自己在葉溪和林簡麵前顯露絲毫怯懦。
可她毫無意識說出的話,卻早就將心中悔恨與不安表露得淋漓儘致。
葉溪冇有接話,隻安靜地站在床邊。
不管周雨寒這幾個月裡經曆了什麼,都已是無法更改的過去。
葉溪此刻能夠說出口的安慰,隻會顯得徒勞而蒼白。
林簡情緒同樣複雜。
王浩洋藉著周雨寒的名頭,給自己潑上了一大盆汙水。
林簡不是什麼高大上又聖父得能夠毫不在意的人。
但此刻看到周雨寒淒慘的模樣,林簡也不知道該說句什麼。
周雨寒家世好、長相好、會彈鋼琴,也會拉小提琴。
就連學生間最看重的成績,她也能保持著全校前十的好名次。
各方全能之下,更讓她一舉奪下了最美校花的稱號。
她也才滿了十八歲不久,正是明媚又肆意的年紀。
但現在,這朵本該漂亮而璀璨的花朵似乎過早枯萎掉了。
林簡冇有走進帳篷,而是站在了帳篷外。
有些話,或許並不合適他聽。
的確,看到林簡轉身出去後,周雨寒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
她拍了拍床鋪,說道:“葉溪,床底下有一張凳子,你可以拿出來坐。”
話落,周雨寒又停頓了一瞬。
幾秒後,她纔再次開口說道:“凳子是乾淨的,不臟。”
聽到不臟二字,葉溪猛地咬緊了牙。
她冇有從床底下拉出凳子,而是虛虛坐在了床腳的位置。
她說道:“我身上也很臟,你不嫌棄我就好。”
看到葉溪的動作,周雨寒眼神明亮一瞬。
她久違地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意,連連說道:“我不嫌棄你。”
看到周雨寒忐忑卻驚喜的神態,葉溪心中酸澀難忍。
“當初你和林簡離開後,我們就跟著救援隊去了體育館倖存點。”
像是已經很久冇有和人如此輕鬆的聊天了,周雨寒忽然就打開了話匣子。
聽到體育館三字,葉溪手指輕.顫了一下。
周雨寒並未察覺葉溪手上的動作,自動將話給接了下去。
“那時候冇人知道,被喪.屍抓傷咬傷之後竟然會跟著變成喪.屍。”
這場災難來得太過突然,就算國家已經以最快速度組織了救援,但依舊無法處處兼顧到。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周雨寒神色略有幾分恍惚。
她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喃喃道:“我明明發現了那個抱著孩子的母親手上有著傷口,但我卻冇有說出來。”
沉淪在地獄裡的那些日夜裡,周雨寒總是忍不住回想著。
若是自己當初選擇將那人受傷的事說出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她卻又清楚知道。
就算她說出了那個母親受傷的事,卻也阻止不了其他受傷的人進入體育館。
本該成為倖存者們庇佑之地的體育館,終究會變成一個地獄。
“倖存點的人真的很多,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我們以為終於到了安全的地方,可冇過多久,另一個地獄又向我們打開了大門。”
那些受傷的人,被不離不棄的家人緊緊擁在懷裡的人,對著毫無防備的親人張開了獠牙。
尖叫聲、哭泣聲、哀嚎聲、求饒聲。
無數聲音彙聚在一起,血腥味瀰漫,惹得其他怪物傾巢而出,向著體育館蜂擁而來。
周雨寒都已經忘記,自己當時是怎麼從體育館逃出來的了。
等她回過神來,她身邊隻剩下了王浩洋一個人。
“除了我和王浩洋,其他人都死在了體育館裡。”
葉溪眼神微異。
王浩洋和周雨寒自幼青梅竹馬的長大,王浩然對周雨寒情深一片,向來以周雨寒的保護者自居。
因著幼時情誼,周雨寒對王浩洋也十分好。
至少在旁人麵前,周雨寒從未連名帶姓叫過王浩洋的名字。
但此刻,她卻語氣冷漠的說出了王浩洋三字。
或是察覺到了葉溪此刻的情緒,周雨寒抬手,輕輕落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她啞聲道:“這些痕跡,除了王浩洋外,還有他的那些好兄弟們一起留下的。”
葉溪瞳孔驟縮,不敢置信地看著周雨寒。
周雨寒笑著笑著,忽就笑出了淚。
她一臉自嘲地說道:“你知道為什麼冇人敢進來這個帳篷嗎?因為我是他們那幾個人的女人,除了他們外,冇人敢碰我。”
王浩洋說愛她,說願意為她做一切事。
到最後,卻也是他不顧自己的哭泣和求饒,毫不猶豫的將她壓在了身下。
周雨寒永遠也忘不了王浩洋壓在她身上時,帶著幾分醉意說的那句話。
“雨寒,我在你身邊當牛做馬了這麼多年,你總該給我一點甜頭嚐嚐。”
伴著鋪天蓋地的吻,還有令人絕望的疼痛,王浩洋剩下的那句話,卻像是一把刀重重插到了周雨寒身上。
他說:“在讓其他人上我前,我的第一次,總該被他得到才行。”
“不要再說了。”葉溪忽地打斷了周雨寒的話。
她用力閉了閉眼,隨後緊緊握住周雨寒的手。
她目光沉沉地看著周雨寒,語氣鄭重而肅然:“我帶你走,我們一起離開這裡,離開王浩洋這個畜生。”
“我早就該和你一起走的。”周雨寒眼中帶淚,臉上卻是深深的絕望,“可是我逃不了,他們有好幾個人都是異能者,我永遠都逃不了。”
異能者和普通人的差距,是現在這個世界永遠也無法橫跨過去的鴻溝。
就算葉溪現在能把她救出去,但以後呢?
等待她們的,會是異能者無休無止的追殺。
周雨寒俯身,不顧葉溪並不算乾淨的手,輕輕將額頭抵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聲音低得微不可聞,“葉溪,我真的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
葉溪猛地揚起頭,不敢讓已經逼到了眼眶的淚掉落。
她的手背漸漸變得溫熱濕.潤起來,可那不是水滴,而是周雨寒絕望而無言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