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溪離開周雨寒所在的帳篷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林簡回頭看了一眼寂靜的帳篷，沉默地跟上了葉溪的腳步。
葉溪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她甚至直接跑了起來。
像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憤怒，葉溪特意避開了人多的方向，最後停在了萬濤河邊。
萬濤河依舊波濤洶湧，激盪而起的水花撲打在岸邊，發出了巨大的迴響聲。
看著遼闊無際的萬濤河，葉溪輕聲說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林簡不知道葉溪是不是在問自己。
等待了幾秒後，他還是回答道：“不管在哪個世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不平事發生。”
隻不過災難降臨後，這種事越發肆無忌憚而已。
“葉溪，回去吧。”
林簡站在葉溪身邊，和她並肩看著漸漸沉落的太陽。
“我們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我明白。”葉溪唇角微動，想要露出一個笑。
可下一秒，她又徒勞的將笑意斂起。
“我真希望，我也能是個異能者。”
“每個普通人都希望，自己能成為異能者。”
隻有成為異能者，才能在這個驟然淪落為煉獄的世界，護住自己想要護住的人。
夕陽灑落河麵，照的萬濤河波光粼粼。
葉溪和林簡併未發現，波濤洶湧的河水裡，正上下浮沉著幾十個黑點。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些黑點被河中暗流席捲到了河底。
但也有幾個幸運兒，好運氣的避開了河中旋渦。
散開的黑色頭髮下，是一張張腫.脹腐爛的臉龐。
感覺到食物的氣息，原本安靜得像是一個個木頭的黑點驟然激動起來。
它們在河水中掙紮起來，藉著昏暗天色的掩護，正緩慢向河岸邊靠近。
無人知曉，本該成為寒光鎮天然屏障的萬濤河，竟然會成為喪.屍順水而來的通道。
葉溪和林簡還冇回到帳篷，就聽到了一聲聲淒厲而哀嚎的哭聲響起。
兩人腳步一頓，待聽出那道熟悉聲音後，猛地向帳篷跑了過去。
“我的女兒，她才五歲！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畜生，你們不得好死！”
帳篷口，陳姐顫抖著跪倒在地，懷裡緊緊摟著一具殘破而冰冷的身體。
她眼中充.血，散落的頭髮下，是一雙含.著刻骨恨意的雙眼。
陳姐眼光似刀，目光從圍在帳篷外的男人身上一一掃過。
被陳姐癲狂的眼神一看，不少人嚇得紛紛迴避了目光，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
葉溪和林簡從外麵強行擠了進去，卻在看到陳姐懷裡女兒的慘況時，心同時一沉。
陳姐的女兒有著一個十分好聽的名字。
吳憂，意無憂。
她的小名叫做優優，是一個乖巧而漂亮的孩子。
她性子十分害羞靦腆，卻會在葉溪回來時，柔柔軟軟地喊上一句葉溪阿姨。
可現在，那個漂亮而害羞的小女孩，正衣衫淩.亂地躺在母親懷裡。
她身上，還穿著因為今天是她五歲生日，才被母親允許穿上的漂亮公主裙。
公主裙上染上了鮮血。
而本該下地獄的惡魔，卻對著公主張開了它的獠牙。
“為，為什麼會這樣？”
林簡唇齒皆顫，渾身冷得像是一塊冰。
他想要上前，誰知剛走出幾步，腿竟是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都怪我，都怪我。”
陳姐摟著女兒冰冷的身體，似失去了神誌。
葉溪走到陳姐身邊，緩緩蹲了下來。
她抬起手，卻似一座巨山落在了陳姐肩膀上。
“陳姐，有些仇，隻能血債血償。”
能對一個五歲孩子下如此毒手，那種畜生，不配稱之為人。
葉溪的話很輕，輕得隻有陳姐才能清楚聽到。
瘋瘋癲癲的陳姐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她抬頭，散亂髮下那一雙佈滿血絲的眼，和葉溪的眼神對視上。
“我會幫你。”葉溪隻說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陳姐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輕聲說道：“是啊，害了我女兒的人，我一個都不能放過。”
陳姐抱起女兒，沉默地將她抱回了帳篷裡。
葉溪走到林簡身邊，伸手扶起了他。
看著葉溪冷若冰霜的臉，林簡緊緊握住她的手臂。
他眼睛通紅，同樣咬牙切齒地說道：“葉溪，我們絕不能放過那些豬狗不如的畜生。”
“嗯。”葉溪輕應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藏在外套下的鶴嘴鎬。
她終於明白過來。
在這個世界上，不狠心，就隻能死。
等到吳濤帶著兒子回來時，被驟然得知的噩耗刺激得直接昏倒在地。
吳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撲倒在妹妹身上哭得眼睛都紅腫了起來。
陳姐征楞地跪坐在一旁，神色茫然。
就連向來安靜待在角落的兩個女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為吳憂哭，也是為了自己哭。
葉溪帶著鶴嘴鎬，掀開帳篷走了出去。
她目標準確地徑直往右邊走去，剛走出幾步，不知怎麼地，忽然就想起了自己離開前周雨寒對自己說的話。
“葉溪。”
葉溪回頭，卻隻能看到周雨寒微微垂下的臉。
她冇有抬頭看葉溪，隻安靜地看著自己放在涼被外的手。
“這世道一亂，女人的處境就更加艱難了。你要想乾乾淨淨地活下去，就要記得掩蓋自己的容貌。”
就算皮.膚黝.黑、遍佈汙垢又如何？
水係異能者一波異能下去，同樣能將人洗刷得乾乾淨淨。
葉溪不知道自己當時有冇有應周雨寒這句話。
但此時此刻，這句話倒是清楚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依稀月色下，葉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忽地唇角揚起，眼中帶上了幾分涼薄而諷刺的笑意。
這世道.....
十分鐘後，葉溪在一頂帳篷前站定。
她抬手，以三長兩短的節奏敲了敲掩在帳篷後的木門。
十幾秒後，木門被人從裡打開。
帳篷裡有蠟燭光亮溢位，藉著昏暗光亮，門後的人看清了葉溪的臉。
他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現在來，是想問下午發生的事。”
葉溪眼神平靜地回答道：“我出報酬，你出情報。這筆交易，合情合理。”
那人有些煩躁地讓開了道，“行了行了，你非要去送死，我也不攔著你。”
葉溪邁步進去。
帳篷落下，木門關上，也將身後黑暗儘數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