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亭並不是單指宗門的某一個亭子,而是平日弟子們活動的區域,它是一個大型的交易場所,類似人間的集市。
弟子們支付一定的靈石做為租金,可以租借攤點、店鋪做生意,利益所得向宗門繳納兩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可觀的規模。弟子間還會相互結盟,形成商業公會,互利互惠。
宗門在這裡設有兩名長老維持平日的秩序,他們不會乾擾弟子之間的交易。除瞭解決必要的紛爭,多數時候都在象征南山亭的尖塔樓修煉。
沈夫人的簪子就是在這裡被冒牌貨換掉,因為冒牌貨的關係,沈灼對這裡冇有好印象,偏偏江淩約在這裡。一開始他本不願赴約,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多陪陪淩霜雪。但是一想到冒牌貨對江淩的癡迷,他便有所猶豫。
冒牌貨是為了江淩纔來到這個世界,沈灼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把人找出來,江淩無疑是個十分好用的誘餌。雖然這樣做對江淩而言有些不厚道,但此刻沈灼也管不了那麼多。
他和江淩本就該是兩個世界的人,若非冒牌貨把他強行拉過來,他又怎麼會有今日?他知道江淩無辜,但冒牌貨不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高|聳入雲的牌樓被人用劍刃刻下南山亭三個字,筆鋒犀利,龍飛鳳舞。還未走近,便覺一股傲世蒼穹的氣勢迎麵而來,讓人身臨其境,恍惚看見刻字之人風華絕代的身姿。
宗門傳聞,這三個字出自淩霜雪之手,但並冇有人證實。
今日陽光燦爛,萬裡無雲,南山亭盛況依舊,熱鬨非凡。
江淩約了沈灼在這裡一敘,可是眼見快到正午,沈灼也冇露麵,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沈灼爽約了。
昨日校場的風言風語早早地傳到了江淩的耳朵裡,沈灼非但冇有被趕出宗門,身上的傷還好了七七八八。而且他昨日路過校場的方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宗門的追雲峰,他和賀川比試後,更是被淩霜雪接走。
原本註定的死局莫名其妙被沈灼走成了誰也冇預料到的活路,江淩心裡也是直犯嘀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灼和淩霜雪的關係不好,沈灼私下不止一次地跟他嘲諷過淩霜雪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是個廢人。彆說是授人道法,就是舞劍也不如賣藝的像樣。
江淩冇見過淩霜雪舞劍,不止是他,就是宗門裡一些稍微年輕點的長老也冇見過。自宗主繼位,淩霜雪升為副宗主,搬去後山後,他就冇再用過劍。
但江淩不曾小瞧,因為他的師尊衛櫻長老,每每提到淩霜雪時都有幾分忌憚,她說看不見是種幸運。
淩霜雪的劍讓人恐懼,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殺|戮。
他當年積威頗深,即便如今體弱成了病秧子,他們這些經曆過亂世的人也不敢小瞧他。反倒是無知小輩自以為他弱不禁風,從不放在心上。
江淩不知道一個人的劍要厲害到何種地步纔會在他人的道心上刻下裂痕,他隻知道自己光是聽師尊的描述就熱血沸騰,心中驟起豪氣,恨不能親眼目睹那一劍的風華。
他曾在心中嘲諷沈灼不識貨,致使明珠蒙塵。可一想到淩霜雪的性子,又覺得這明珠太冷,硬的像塊石頭,捂不熱。
淩霜雪不喜歡沈灼,在江淩的記憶裡,他從不讓沈灼近身,不管沈灼做什麼,他都無關痛癢。
他對沈灼的排斥和不喜藏在平靜的麵容下,就算是前日沈灼受刑,他也隻是冷冷地站在刑場前麵,看著行刑的長老一鞭一鞭落下去,無動於衷,連一個憤怒的眼神都不肯給。猶如深潭靜水,波瀾不起。
江淩看的遍體生寒,他甚至不明白淩霜雪當初為什麼要搶走沈灼。他既然不喜歡沈灼,讓沈灼跟著宗主修行不好嗎?何必走到如今這個局麵,師不師,徒不徒。
江淩心頭思緒萬千,南山亭外的小道傳來幾聲驚呼。江淩尋聲而視,隻見一人大步流星,像一隻優雅的白鶴穿越人群,衣袂翻飛,淡定從容。
江淩怔住,那一瞬間他差點冇認出來這人是沈灼。
和往日的輕浮邋遢,矯揉造作不同,沈灼今日白衣如雪,纖塵不染。
他本就生的好看,五官端正,輪廓清晰,稍作打扮便有種攝人心魄的明豔俊朗,讓人麵紅耳赤。無論是束髮的玉簪,腰間的玉玨,還是手腕間緊袖的護腕,無一不是精巧用心,錦上添花。
淩霜雪到底不忍虧待沈灼,維持他年少的驕奢不羈,讓他出去走一圈,便讓人覺得當年活在天才光環下的矜貴少年又回來了。
江淩看的失神,人群如潮,模糊不清,唯有沈灼的身影清晰無比。他彷彿是拂開紅塵的麵紗,逆流而上,堅定不移地走到江淩麵前。江淩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雷如鼓。
“江師弟?”沈灼在江淩麵前站定,他不想把關係鬨僵,收斂了自己對江淩的偏見,把自己擺在師兄的位置上。
江淩回神,他心生旖旎不可告人,被沈灼燦若星辰的眸子一盯,頓覺自己從裡到外被沈灼瞧了個徹底,一切想法無所遁形。他窘迫異常,麵紅耳赤。
好在沈灼並未在意,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自顧地解釋道:“我今日起晚了,耽擱了時辰,讓你久等了。”
江淩緩緩撥出一口濁氣,目光從沈灼的臉上掃過,麵帶笑意,聲音卻有著自己都冇察覺到的落寞:“沒關係,是我貿然唐突了纔對。”
當日在淩霜雪的小院前,江淩雖是好心卻冇有起到效果,反倒是見識了沈灼不同的另一麵。
他今日相邀是知道沈灼又被留下來,覺得有些話還是應該當麵說清楚。不管沈灼是真的放下了,還是一時清醒,他能留下是好事,冇必要繼續因為情愛二字身陷囹圄。
隻是不曾想今日再見,他的三魂七魄被沈灼的皮相勾去。恍惚間,他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沈灼也是這般驚|豔。隻是後來追在他身後,性情大變,冇了往昔的風骨。
思及此,江淩的神色有些古怪,一時竟然不想把話說開了。
沈灼不知道江淩心裡的想法轉了幾個彎,客套道:“這兩日發生了很多事,我也有些應接不暇,那日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江師弟莫往心裡去。”
江淩垂眸,沈灼今日不卑不亢,和以往大相徑庭,到讓他有幾分驚喜。
“那日的事我也有不妥之處,隻是不知副宗主為何改變了主意?他後來可有為難師兄?”
沈灼搖頭,把自己和淩霜雪的交易告訴江淩,暗示淩霜雪並未原諒他,隻不過是給了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沈灼廢物的名聲在宗門可謂是響亮,身為間接罪魁禍首的江淩更是清楚他的天賦為何丟失,此刻聽見他要參加宗門大比,一顆心惴惴不安。
宗門比試,生死自負,淩霜雪這是要沈灼的命!
若是以往,江淩最多不痛不癢地安撫幾句,可今日他像是著了魔,不忍見沈灼冒險,衝動道:“沈師兄,我也參加,我可以在比賽中幫你。”
沈灼冇有說話,他轉頭看向身側和自己一般高的江淩,有些詫異他的決定,眼底多了兩分玩味。
江淩所在的故事是惡俗的後宮升級流,他的成功離不開背後的那群紅粉知己,而在原本的故事中,在宗門對江淩意義非凡的人是他師尊衛櫻。
衛櫻身為宗門元老級的存在,修為不俗,可惜門下弟子命途坎坷,不是修煉時走火入魔,就是外出曆練時殞命。衛櫻因此生了心魔,她收江淩為關門弟子是因為江淩某些角度神似她死去的大弟子。
江淩經脈堵塞,天賦平平,即便有衛櫻教導也不起眼。可是衛櫻不在意,她覺得隻要江淩活著就是最好的。
可是江淩不服,他知道衛櫻是在透過他看彆人,他不想做彆人的替身,憑著一股倔性向前,誤打誤撞吞食了增長功力的天材地寶,險些爆體而亡。
危機時刻是衛櫻不顧境界跌落的危險把江淩暴走的靈力引渡到自己身上,她承受力量的衝擊,打通江淩的經脈,讓江淩從此開始逆襲的生涯,兩個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溫,纏纏|綿綿了好多章。
故事是個好故事,又是替身梗又是白月光,可冒牌貨的出現把一切都打亂了。江淩依舊得到天材地寶,隻是這一次給他過渡靈力的人不是衛櫻,而是沈灼。
這也是導致沈灼經脈俱傷,無法修煉,成了廢人的直接原因。
江淩心裡有愧,因此一直不忍對沈灼太過無情,留了幾分餘地。
然而他不知道,這種若有似無的距離感,更致命。
“江師弟,你今年可是二十有二?”沈灼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江淩有些疑惑,但還是據實回答。
他今年二十二,比沈灼小兩歲。
沈灼嘴角含笑,眼底卻是一片冷光。
故事裡江淩在二十二歲那年參加宗門大比,一飛沖天,成了當時炙手可熱的新星。而沈灼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現在故事中,冒牌貨記恨的牙癢癢,反倒是清楚得記得描述。
“此子雖然天賦異稟,前途無量,但比起當年的沈灼,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沈灼不禁冷笑,麵上期待江淩同他一起參賽,心裡打定主意要爭這個高下。
他要告訴冒牌貨,那一點是江淩這輩子都不能企及的高度。
他沈灼能從雲端落泥潭,也能再登絕頂,傲視群雄!
他的傲骨不可折,要他做小伏低,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