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溫柔一笑,然後如惡魔般搖了搖頭。
“晴兒,找一根乾淨的木棍來,再拿一條乾淨的汗巾。”
其實不用上官晴兒動手,下人們立即就準備好了,遞到蕭雲的麵前。
木棍裹著汗巾,外軟內硬。
蕭雲遞給了冷霄漢,說道:“您最好是咬住它。”
冷霄漢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一是麵子,二是恐懼。
“嘖,聽話,要不然挺不住的,亂動不說,很容易傷到心脈。”
“這……”
冷霄漢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女。
卻發現冷凝雙這個冇心冇肺的傢夥正較有興致的看著,眼睛中還泛著光,好像對這種事還挺感興趣!
歎了口氣,隻能無奈的接過木棍,猶豫再三,才放在口中咬住。
“往裡點。”
“哼!”
冷霄漢極為不爽。
便此時,噗!
最粗的那根金針便猛地刺入冷霄漢的手上!
唔!
他雙目瞬間瞪圓。
額頭冷汗劈裡啪啦的往下淌。
不過……卻也冇到那種需要咬著這玩意的疼痛。
他忍不住心中想著,看來雲小子還是小瞧自己了,彆看自己老了,但那也是鐵骨錚錚的一條漢子,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點的小傷痛就失態呢?
結果……
下一刻,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根粗壯的金針在自己的皮肉裡麵來回攪動!
攪動!
就像是攪著一鍋煮爛的肉!
金針冇動一次,便是對疼痛的一種新的體會。
讓冷霄漢原本想要將口中木棍拿出來的手掌,悄悄的縮了回去。
還是……咬著吧!
一炷香過後。
蕭雲總算停了下來。
而汗如灌漿的冷霄漢也總算是鬆了口氣,隻覺得因為長時間忍痛,自己的胸口真的是悶得慌。
可蕭雲卻並冇有輕鬆下來。
而是先擦了擦汗水,然後仔細擦著自己的手。
對上官晴兒說道:“你先握住金針的尾,等一會我叫你,你便用最快的速度將金針抽出來,一定不能遲疑,明白嗎?”
上官晴兒趕忙準備好,緊張的衝著蕭雲點了點頭。
蕭雲也深吸一口氣,雙手緩緩握在冷霄漢的手掌之上,每一根手指都找一個很考究的位置,全部調整完畢後,他又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拔!”
噗!
金針瞬間抽出,隨著金針出去的,還有一絲白黃相間的水線。
而就在這一瞬間……
蕭雲雙手猛地發力,用儘吃奶的力氣瘋狂的將冷霄漢的手掌擠做一團!
吱!
噗噗!
濃,白黃之色。
血,漆黑如墨。
還有白色碎肉,黑色顆粒……
便在這擠壓之中,順著那個小小的金針捅出的小孔,瘋狂噴了出去!
一條水線沖天而起,起碼三尺多高!
而此時的冷霄漢,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就昏死過去。
拚命的咬緊牙關,哢哢兩聲,竟把其中的木棍咬裂了!要不是有汗巾包裹,怕是要傷到自己。
身體晃動了好幾下,絕對是用毅力堅持著纔沒有最終倒下。
然後張開嘴,木棍順勢跌落,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冇有了。
蕭雲看著他的狀態,歎了口氣,說道:“韓大夫,藥物調理你總會吧?”
“那是自然,自然!”
“給冷國柱配一副調理的藥,以柴胡、當歸、地黃、赤芍、紅花五味藥材為主,配以桔梗炒沙等中和藥為輔,目的是活血祛瘀,增強心肺之功,我給你的秘藥,應該還剩下一點吧?也放入一些。”
“這……”韓世忠苦著臉說道:“都……都用完了。”
蕭雲一愣,笑道:“本少故意多給了一些,你就不好奇?不想研究?冇有私吞下來一些?畢竟留下一些,並不影響藥湯的療效。”
韓世忠道:“這……我是真的想要,但那是公子秘藥,公子冇給我,我不敢留。”
“是不敢還是不想?”
“不敢。”
“你倒是直率。”
韓世忠趕忙說道:“發現在公子麵前,動心機實在是下下之策。”
“倒也通透。”
蕭雲擺了擺手,從旁邊隨手拿了一個茶杯,杯蓋反扣,倒入兩錢涅槃秘藥,說道:“其中一錢配藥,三份,分三天給國柱服下,剩下一錢,你拿去研究,可以嘗試性的配上一些調理藥物。畢竟藥物千千萬,調理當首方。”
“謝公子!”
韓世忠無比激動,甚至雙手都有些顫抖。
就剛纔觀看他施針,這種事,絕對是不外傳的絕技!
冇見冷霄漢原本腫大的指節,現在雖然還是腫著,但並冇有之前死黑之色,反倒開始透著紅潤。
這……便是絕技!
他學了,看了,隻要悉心研究,一年兩年興許不成,但十年八年,總也能摸索出一個門道來,便能給自己一家子留下一個安身立命的手藝!
這種事的意義可就太大了。
他也知道,蕭雲不攔著他看,便是要送給他這份前程的。
如何不感激,如何不敬重?
蕭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韓大夫,今天晚上你就勞累點,先弄好給冷老爺子服下,讓他能睡個好覺,等調理三天之後,我再施針,他這四肢病痛,著急不得,想要痊癒,怕不是一朝一夕了。”
“好的雲少!”
他也學著上官晴兒,稱呼蕭雲為雲少。
在他的心中,這個稱呼是意味著點什麼的。
蕭雲轉過頭來,衝著冷霄漢拱了拱手,說道:“冷老爺子,我也算是忙碌一天了,就先行告辭,幾天後我再來,若有什麼要緊的事,讓韓大夫去找我就行。”
“現在走?”
冷霄漢轉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沉吟一下,卻說:“今天太晚了,宵禁雖然可以不顧,但夜行總是危險,就住下來吧。”
蕭雲一愣,苦笑道:“這……不太好吧?”
“哈哈哈!”
冷霄漢大笑幾聲,說道:“我冷家雖不算是高門大戶,但幾個房間還是有的,你隻管住下,不過……不能住後院。”
蕭雲翻了翻白眼,說道:“後院?給我住我都不住,要讓我去後院,我立馬就走,宵禁都管不住我!”
“哼!”
冷霄漢卻不知為何發了脾氣,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顯然是在生悶氣。
上官晴兒看的雲裡霧裡,不知道這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在搞什麼鬼。
仔細一想……自己也犯不著知道!
於是就開開心心的扛著星星鐵和箱子,跟著蕭雲離開了。
下人想要將她身後的大包裹接過去,這是基本禮貌,她卻不讓,保護的嚴實。
有人帶路,七扭八拐,便走到西側一套客房之中。
房間很大,也很乾淨。
一群丫鬟衝進來給安排好了被褥後,又立即退去,不敢打擾這位“奇怪的貴客”。
臨走時,蕭雲卻突然喊住其中一人,說道:“明天一早,給我準備銅盆細沙,沙子要洗乾淨,過水三遍,揚而無塵,擺在門口便可,倒是要麻煩你們了。”
“公子這是哪的話?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冇有了,你們也下去早點休息吧。”
“那請公子好好安歇。”
等人都走出去了,蕭雲才長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床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幽幽說道:“這一天,還真是累啊。”
來這個世界,出門的第一天,雖然早有準備,卻也冇有預料到真的在外麵忙活了這麼多的事!
前有大伯母的試探,後有跟趙家的衝突,買了藥,製了針,還參加了一場品評,衝擊一下當官的希望,最後又跑到冷家來給人治病……
蕭雲本就不是什麼鐵打的身子,現在隻覺得身心疲憊,但偏生床鋪又有些冰涼。
“乾什麼呢?”
抬頭看了一眼上官晴兒,她正在一旁整理那個靠門的小床。
她被認為是蕭雲的貼身侍女,自然要在屋裡安排床鋪,以便隨時照顧蕭雲。
“啊?”
麵對蕭雲突然的問話,她錯愕的轉過頭去,一臉呆滯。
其實她這一天,也是蠻累的。
還打了兩架呢!
“嘖!一點眼力見都冇有呢?這床這麼冰,你當本少跟你一樣,皮糙肉厚的?本少嬌貴著呢,又是大病初癒,你也不怕本少受了風寒?快點過來暖床!”
上官晴兒委屈的撅起嘴來,偷偷的嘟囔道:“暖床就暖床唄,平白說一些話來罵人,還皮糙肉厚?哪裡糙了?哪裡厚了?”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冇有一絲贅肉的腰,‘厚’這個字確實有些唐突了。
至於暖床,雖然隻有一天的經驗,但也算輕車熟路。
反正就是躺在裡麵,用自己的體溫把被子捂熱就行唄!
兩個人真的是疲累的不行,沾枕頭就著。
燈都冇來得及熄,就睡死過去了。
時間一點過去,等到三更,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
身形如狸貓矯健,但動作卻有些笨拙。
比如開門。
小匕首扣了半天也不見成效,一個失重,卻把門給依開了,險些摔進去。
這才知道原本就冇鎖門!
那人愣了一下,彷彿有些氣惱,咬了咬牙,繼續向裡麵緩緩摸去。
怕被人發現,還特意趴在地上,四肢並用的往前爬。
好一陣纔到了床邊,偷偷探出頭來,白皙如玉的小手探出來,往衣架上一摸,卻並冇有摸到衣服。
合著對方竟是和衣而睡!
那人再次咬了咬牙,彷彿心裡做了極大的鬥爭,最終還是伸手過來掀開被子,費力的掀開蕭雲衣襟,摸索了半天,才把他懷中的小藥瓶拿出來。
立即抽回手,目光盯在小藥瓶上,黑亮帶粉的瞳孔中立即幻化一片喜色。
然後揣進自己懷中,轉身就往門外走。
“隻能兩錢,多則無益,你自控不足,多吃反而有害。”
陡然間,蕭雲的聲音在床上響起。
讓黑衣小賊瞬間定在原地,如同雕塑。
緩慢轉過頭來,正發現蕭雲一臉戲虐的看著自己。
為避免尷尬,蕭雲彆過頭去,又閉上眼睛。
“隻拿兩錢,其餘放下吧。”
“哼!”
小賊也不再隱藏,直起腰身,快步走到蕭雲床邊,掏出瓶子,打開,小心的往自己手心倒入兩錢多,然後蓋上瓶子,用力的扔到蕭雲身上。
蕭雲悶哼一聲,一臉苦澀,卻並冇有睜開眼睛。
小賊轉身欲走,卻突然又扭頭回來,看著蕭雲身邊熟睡的上官晴兒,低聲罵了句:“登徒子!”
隨後就離開了。
門都冇有關!
“這……這就是家賊難防的道理吧。”
蕭雲無奈,起身關了門,吹了燈,繼續回床上去睡。
來的人蒙著麵。
相當畫蛇添足的舉動!
冷凝雙的相貌,天下獨一份的!哪怕隻露出一條眉毛,隻需見過她一麵的人就能認得出來!
這個世界,但凡先天不足的人,極少能活到十六歲。
而且但凡這種病症,眉發皆虛,但凡是毛髮的部位,都會發黃。
可冷凝雙不一樣。
她的頭髮,她的眉毛,黑的清澈,黑的閃亮!
配上那世間無雙的白皙,就如同是最白的宣紙上白描出一份美人像!
她若不動,就站在那裡,便就是一幅畫,融在山河間,便是江山美人,融在庭院裡,便是水墨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