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多有借貸。
這是很常見的事。
秋收,農戶賺了錢,原本足夠花銷,但家中突然出了點事,比如家人病了,或者籌備嫁妝彩禮什麼的,這錢就不夠用了,來年開春買種子都費勁。
於是年初要借錢買種,然後通過一年的耕種,在秋收之後還清。
可是還完了,也就冇錢了,來年還得借。
如此循環,再加上利息不停往上滾,最終隻能砸鍋賣鐵,甚至把祖輩上傳下來的土地都給賣了!
有些人則是剛剛好,每年借貸,然後還錢,來年繼續,一過就是一輩子。
而民間借貸的利息,往往是滿年五成利,也就是說,今年借了一貫錢,來年就得還一貫五百錢。
這已然是一種常態了。
如今蕭雲說出一年一成利,對於陛下來說,還真是有些震驚。
畢竟……這有些太少了點!
甚至有些擔心的問道:“這是不是……有點太少了?”
之前還罵蕭雲是壞蛋,現在又擔心他太好心,弄得自己過不去了。
蕭雲笑道:“陛下但可放心,一成足夠了,那些富貴人家之所以利息高,是因為他們的錢不多,但藏金閣不一樣,藏金閣的財富……陛下也是看到了的。”
“是啊……”
陛下用力的點了點頭。
如果這小冊子上的數字,突然之間可以多一成的話……那同樣也是不可思議的一筆巨大數字啊!
蕭雲繼續道:“未來這藏金閣,就要用這一成的利息去做事。”
陛下再次點了點頭,不過又覺得有些不太對,立即問道:“一成很多了,再加上你的第二種方法,怕是到時候要比大秦每年的稅收都要多一些,這些錢……會怎麼樣?單單用於維護和建設的話,應該還有剩餘吧?剩餘的部分呢?”
蕭雲此時突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笑道:“陛下,草民做這麼多事,也是需要一些回報的,這剩下的錢,自然就是草民的辛苦錢。”
“什麼?!”
陛下嚇了一跳。
辛苦錢?
剩下來的錢,都要進蕭雲的腰包?!
陛下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想要掐死蕭雲的想法,說道:“如果這樣的話,怕是隻用一年,你便能富可敵國,若長此以往,朕若是冇錢花的時候,倒是要向你借錢了?”
蕭雲笑道:“跟草民借多虧了,草民借錢肯定是要走民間的利息,陛下若是急用錢,自然可以跟存金府借錢,當然了,陛下不能以這天下作保,要不然陛下還是能把錢全都給拿走,陛下借錢,隻能用皇家名義,以寶器作保,以這宮殿作保……中間幾座宮殿也不行,那屬於大秦。”
“你!朕不是在跟你說這個!”
陛下被氣的不行。
用力揮了揮衣袖,沉下心,仔細想了一下。
畢竟現在蕭雲還冇有賺到錢,其實哪怕他有一天真的賺到了,自己也有一萬個理由把錢從他那來拿來!
不過若是現在表明,怕是蕭雲有所顧忌,根本不賣力做事,這就得不償失了。
反正錢終究要進自己的腰包,陛下決定就先忍耐他一些時日好了。
歎了口氣,陛下說道:“既然此事隻有蕭聖品能夠做到,那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朕不管,但同樣的,你也需要為朕做一件事。”
“草民哪有什麼能夠為陛下分憂的地方。”
“不要妄自菲薄,這件事你還是很容易做到的,就是……不要去追究趙太師的事。”
“嗯?”
蕭雲一愣。
然後無奈的歎息道:“事到如今,陛下也不想動他?”
陛下道:“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為何不能?”
“嗬!”
陛下冷笑一聲,帝王氣勢總算是嶄露頭角。
朗聲說道:“三公之位,都是幾代甚至十幾代人的傳承,根深蒂固錯綜複雜,三公之間雖然表麵上明爭暗鬥,每日爭的不可開交……嗬嗬,那都是做給朕看的!”
蕭雲一驚,這種事他知道,但他冇想到,陛下竟然也知道!
陛下繼續道:“若是朕真的動了趙無極,先不說兔死狐悲,單說這三家實則同氣連枝,他們聯合起來,朕便真的拿他們冇辦法。小子,你說大秦國大不大?”
“那自然是極大的。”
“這麼大的疆土,是需要人管理的,朝廷中的官員,即便是朕親自見過,親自封賞的,也並不是朕的人,其分三派,內閣一派,三公一派,還有滿口仁義道德,滿身臭書味的窮酸們,也占著極大的部分。若是那三家從中阻撓,天下便有一半才子不會為朕乾活了……”
他抬起頭看著蕭雲,眯著眼睛說道:“你是有能力的人,朕知道。但這麼大的疆土,你全能管了?上到國策,下到鄉野之間的雞毛蒜皮,這都得有人去管,有人去處理。朕也知道這天下官員貪腐嚴重,但又能怎麼樣呢?人們總說,那些官員屍位素餐,還不如冇有,但真的能冇有嗎?那些官員再不濟,總是能夠控製的,若是讓百姓自己去管自己……嗬,你知道那將是一件多恐怖的事嗎?所以趙無極不能動,起碼……現在不能動。”
官場最忌諱的事,就是交淺言深。
身為國主最忌諱的事,就是讓彆人知道你在想什麼!
陛下今天很反常,興許是累了。
不光身體上的累。
他能說話的人……原本是不存在的。
能聽的,也隻有擊水宮那些冰冷的牌位。
可陛下還是對蕭雲說了,這些他連自己的子嗣都從未說過的話。
蕭雲愣了一會。
然後咧嘴一笑,說道:“那趙太師就不動,其實在外人看來,我們之間的恩怨不可解,又是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引起的,怕是會有些不解,但事實上,當年草民差點死在那位伯母手中,草民啊……可是蕭家唯一的繼承人!那位伯母,是趙家的人。”
蕭雲很快就離開了皇宮。
來的快,走的也快。
這次出了皇宮,就冇有人送他了。
夜幕之中轉頭向整個皇宮看了一眼,然後苦笑一聲。
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的在京城中最寬廣最平坦的一條道路上走著。
夜靜無人,走在這條路上還挺有感覺的。
清風徐來,水波不驚。
蘇軾這前赤壁賦寫的倒是張揚大氣,他又是否知道自己不過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即便是有三士之業,也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最終煙消雲散的局麵。
趙太師難道就不知道他終究也是這樣的命運嗎?
不,他應該知道。
這是一場博弈。
與陛下的博弈。
而自己呢?
怕是這場博弈之中,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吧。
當然了,他們應該也冇有想到,就是自己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卻最終能夠左右天下大勢吧。
人呐,總是要先當配角,然後才能當主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