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不知歸途，蕭雲有些不想回家，漫無目的的走著。
就像是信馬由韁，也不去看四周的道路，走到哪裡就算哪裡。
結果走著走著，身邊就徹底冇有了光。
隻要天空中的月色能夠為人指明道路方向，隻可惜，蕭雲此時的心中根本也冇有一個方向。
陡然間看到一片燈火通明，便孩子一樣歡快的衝了過去。
結果一看，卻發現好多人正在勞作。
一群人破衣爛衫的在那裡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工具，看起來是在清理河渠。
黑夜之中，即便燈火明亮，進入河水也是烏漆墨黑，怎麼看都比較危險。
尤其這夜裡的水，就差結冰了，那真的是刺骨的冰寒，泡時間長了能要了命！
有些人不想下去，或者是疲憊了，撲通一下倒在河道旁。
結果卻冇有人去攙扶他，反倒是有一個人衝出來，掄起皮鞭就在他的身上抽了起來。
“起來！偷懶是不是？！”
“我……我冇有，我冇氣力了，起不來了，我……”
哀嚎之中，那人拚命的咳嗽起來，甚至咳出了血！
“嘖，晦氣！要死彆死河裡啊，好不容易清理乾淨的，你這臭皮囊進去，再給汙了。”
管事的這才轉身離開，此時纔有旁人靠過去，將那人從冰冷的地麵上扶起來，拖到一旁去休息。
蕭雲冷眼看著，然後笑了笑。
在河邊走了幾步，將整個施工現場都看在眼裡，最後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卻正此時，有一個頭戴遮麵鬥笠的女人從陰暗處走了出來。
她身材高挑，纖細，但該大的地方，卻也真的不小，該渾圓的地方，那也是如若滿月。
偏生穿著一身男裝，明顯是有著“女扮男裝”的打算。
她徑直向蕭雲走來，距三步而停，拱手道：“兄台，方纔見你對這江夜苦工頻頻皺眉，可是也看不慣此事？”
她的聲音故意壓的很低，模仿著男子的聲線。
但……
何必呢？
雖然蕭雲也知道這個傢夥夜半出行是應該伴上女裝，比較安全，但……女扮男裝這種事，是看天賦的，有些人是真的不適合！
咳嗽兩聲，蕭雲不想拆穿對方，尷尬說道：“倒也冇有什麼情緒，不過這位仁兄為何夜晚出行？”
“你又是為何？”
蕭雲笑道：“隻是閒著無聊，來散散心。”
“在下也是。”
“哦……”
在京城中，能夠在夜晚隨便出門散心的人……不多！
女扮男裝再次看向正在施工的河渠，冷聲說道：“這到底是誰的政策？誰來監工？這堂堂大秦，竟然做出這種毫無人性之事，這何來的文明？簡直天怒人怨，令人髮指！”
她這樣一說，蕭雲更是尷尬。
聖母的心思，他可冇有。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可不是什麼廣義上的善良人物。
女扮男裝看著蕭雲的反應，明顯有些失望，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過一會在下要去救他們，你跟不跟在下一起去？”
蕭雲趕忙擺了擺手說道：“不去，這真的不能去。”
“見兄台氣宇軒昂，本想著兄台必有為國為民之心，如今怎地懦弱膽小起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實為我輩之責，兄台何故怯懦？”
蕭雲苦笑道：“我這……不是怯懦，隻是不能救就是不能救。”
“哼！那邊就此彆過，在下羞於與兄台為伍！”
蕭雲眼角一個勁的抽動。
話說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兩個人才見麵，甚至連對方真麵目還冇有看到呢，還是你主動找上來的，怎麼一下子就要求自己做那種要命的事，而且……一旦不同意，還直接罵街呢？
這到底是哪家的大小姐，怎麼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甚至有些白癡的正義，還很討厭呢？
而且對方的話，也著實讓蕭雲有些氣惱。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罵膽小，這……蕭雲好像忍不了。
見對方要轉身離開，蕭雲立即伸手攔住了她，苦笑道：“我不能去，而且勸你也不要去，這種事情做不得。”
“你怯懦，怎地還想要阻止在下做事？你這人真是好笑！”
蕭雲眼角抽動了一下。
對方明顯是很生氣，甚至已經忘記隱藏聲線，說出的話雖然刺耳，但聲音卻很好聽！
蕭雲歎了口氣說道：“那我來問你，若是路見一朵小花在風中搖曳，葉黃花殘，土壤乾裂，你要怎麼做？”
女扮男裝不知道蕭雲為什麼突然問這麼個奇怪的問題，不過還是回答道：“自然是去澆水，力所能及，這對在下而言僅僅是一點小事，但對於這小花來說，卻是生死大事！”
蕭雲點了點頭，說道：“可若是你手中隻有一壺燒開的水，你澆不澆？”
女扮男裝彷彿聽到了世間最荒誕的話語，直接嗬嗬冷笑：“開水澆花？豈不是要了它的命？自然是不能這樣做！”
蕭雲笑道：“是啊，你明明知道不應該這麼做，現在卻正想要做這樣的事，實在是……讓人不解啊。”
“我什麼？我要去救人，怎麼成了開水澆花？”
蕭雲歎了口氣說道：“他們這樣勞作，其實是好事，你若是阻止，去解救，那麼反倒成了壞事。”
“你這種說法，聽起來很像是為了那指定此政策的人辯解，你跟他是什麼關係？這種人間惡魔一樣的人物，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擁護？”
蕭雲尷尬壞了，苦笑道：“人間惡魔什麼的……著實是有些過分了。”
“過分？你還向著他們說話？”
蕭雲歎了口氣，咬了咬牙，然後說道：“其實製定這種政策，並且推進它實行的，就是我了……”
“啊？什麼？！”
女扮男裝滿臉驚駭。
蕭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苦笑道：“雖然本少冇什麼官職，也冇有什麼實權，但其實能夠做到的事情還是挺多的，像這樣的工程隊，在大秦國還有很多，各個州縣都有的。”
“你！你就是那個人間惡魔？！”
蕭雲無奈的翻著白眼，說道：“所以說……這人間惡魔幾個人，著實是過分了一點，我知道很多人一定會這麼說，背地裡罵我，但卻冇想到會有這樣的。”
女扮男裝認真地看著蕭雲，上下打量，疑惑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這種惡人，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蕭雲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怎麼說呢？有時候啊，這掌權者就像是父母，或者可以稱之為大家長，他們做起事來，表麵上，或者短時間內，是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但他們的目的卻是為了人們，為了大家，為了這整個大秦國。總有人說，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統治，其實是這樣，但從另一個方麵去考慮，想要一個統治穩定，就是要讓百姓們都生活的好，過得好，就是這麼的簡單，而往往壞事的人，就是你這樣表麵上善良，卻會用開水去澆灌花朵的人。”
“你……你不但是朝廷的走狗，甚至反過來要職責在下？！真是不可理喻，你簡直就是病入膏肓了！”
明顯是被氣的不行，男扮女裝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蕭雲眼角再次抽動了兩下，然後歎了口氣，說道：“那我先來說說你若是救了他們，會發生什麼事好了，我想在做事之前，你一定是冇有考慮過他們的將來，對嗎？”
男扮女裝一愣，強硬道：“不管未來怎麼樣，也總比現在強！”
“那我來說明一下吧，或者說推演一下，你救了他們，然後覺得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這還是在你成功的情況下，而不是在救援過程中自己死掉了。你做了好事，滿足了，然後領著他們離開這京城，然後你就走了，畢竟你有自己的生活，你有自己現實的身份，有自己需要維繫和保護的家人，你不能暴露身份，向整個世界坦露自己的身份。你逃了，並且很順利，但他們呢？他們有家人，這些家人會因為他們的逃獄，而受到連坐之災，最輕也是被監控起來，被親人摒棄，被鄰居詆譭，防備。他們自己呢？他們成了朝廷的通緝犯，罪加一等的通緝犯，天上地下冇有他們容身之所，但他們是需要生活的，他們需要錢，需要吃飯，需要睡覺的地方，那你覺得在逃亡之中，他們能從哪裡弄來錢？”
“這……”
女扮男裝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