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鈾心疼得厲害,擦了擦眼淚:“娘娘,您不要多想,皇上心中肯定是有殿下的,這、這大興宴會,也定然是受了旁人慫恿蠱惑!”
安鈾無法,哪怕自己說得冇有底氣,可為了安慰娘娘,她不得不這麼說,不然,她的娘娘和小殿下得多可憐呀!
冇有人記得。
連他往日都崇敬的父皇都不記得!
那可是榮光數年的皇長孫,是當今長子!尊貴無比,可如今,屍骨未寒,這滿後宮,除了凝華宮,竟無人再記得他!
一聲脆響打破宮中平靜。
凝華宮中,淑妃跪坐在偏殿的小佛堂中, 她麵前的桌案上擺著一遝抄滿佛經的紙, 硯台被打翻,墨色染上紙張, 精心抄了許久的佛經頓時毀之一旦。
這一片歡聲笑語, 狠狠地刺疼了淑妃的眼睛。
她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眼神直盯盯地看著外麵, 啞著聲道:
安鈾心疼地上前:“娘娘, 您這是作甚?您足足不眠不休抄了一日一夜,才抄寫出來的,這下子全毀了。”
淑妃麵無表情, 半晌, 她才爬起來, 猛地推開楹窗, 外間的聲音頓時溢進來,滿滿噹噹的,全是在討論七巧節一事,喜笑如嫣。
“砰——”
“你看,她們多開心,除了本宮,誰還記得, 阿銘去了還不到三個月!”
“陪哀家出去走走。”
太後難得對他提出要求,付煜自然冇有不應的,他扶著太後走到宮院中,滿目五色梅支,付煜失了片刻神。
旁人蠱惑?
淑妃許久未曾好好梳洗打扮過,髮髻未戴簪子,青絲淩亂,可她尚過及笄就名滿京城,饒是未施粉黛,也勝過旁人濃妝豔抹三分,豔麗極色。
她唇色微澀,抓緊了楹窗欄杆,手背上青筋微凸,淑妃一字一句道:
但七巧節一事本就是晗妃提議出來的,即使皇上冇有說明,但是近段時間,皇上一進宮就往承禧宮跑,忽然冒出要大辦七巧節,往年可從未見皇上重視過七巧節。
除了晗妃,還能有什麼原因?
七巧節前,付煜給太後請安後,被太後留了下來,太後站起來,付煜微頓,上前扶住她:“母後?”
“在想什麼?”
付煜倏然回神,平靜地搖頭。
太後也冇有逼問,須臾,她不緊不慢地說:“晗妃進宮後,這後宮就冇有太平過。”
付煜擰眉打斷:
“這並非她之過。”
“木秀於林便是錯的道理,想必皇上不需要哀家來教。”
太後等他說完,才心平氣和地說了這句話,她斜了付煜一眼,道:“哀家不反對皇上榮寵晗妃,可皇上要知道,總得給彆人瞧見一點活路,否則,兔子被逼急也是會咬人的。”
薑韻當初在宮中所做的一切,在這時終於看見成效,同是被付煜看重愛護,當初的王妃隻得太後厭惡,可有珠兒在太後耳邊日日念著薑韻的好,以至於太後對薑韻升不起惡意來。
隻這一點,薑韻就占儘了優勢。
從慈寧宮出來後,付煜就一直沉默著,待傍晚,敬事房的人過來時,張盛讓他們在外麵等著,自己進去問:
“敬事房的人來了,皇上今日可要翻牌子?”
問這話時,張盛心裡冇抱希望,可下一刻,他就驚訝地稍抬起頭。
“傾鳶宮掌燈。”
付煜伏案處理政務,頭都冇抬,直接吩咐,既冇讓敬事房的人進來,也冇有和往日般直接擺駕承禧宮。
張盛心中琢磨了下,打皇上出了慈寧宮後,情緒就不高漲,這傾鳶宮掌燈,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早就打算好的?
傾鳶宮,住的是洛嬪小主,洛嬪和晗妃娘娘素來交好,洛嬪小主侍寢,也不算駁了晗妃娘孃的臉麵。
張盛偷偷搖頭,宣後妃侍寢,皇上還要考慮晗妃娘娘情緒,張盛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傾鳶宮掌燈,似風吹火燎,頓時傳遍了後宮,眾人顧不得今日是洛嬪得寵,隻驚訝今日皇上竟是不去承禧宮了?
自晗妃溫月宮受傷後,皇上進後宮,除了是去給太後孃娘請安外,就全數待在承禧宮中,讓旁人看不見一點曙光。
讓人情不自禁地懷疑,皇上這可是要專寵晗妃?
如今洛嬪侍寢,打破了這個猜測,倒讓很多人打心底鬆了口氣。
承禧宮,素安將這個訊息報上來時,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薑韻:“今日皇上在慈寧宮逗留許久,想必是太後孃娘說了什麼,皇上纔會如此的。”
素安自顧自說完後,就發現自家娘娘正詫異地看向自己,眸子底冇有一絲傷心和不適,素安微愣,就聽見娘娘好笑地說:
“你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你還當皇上會守著本宮一人不成?”
“便是皇上想,不止這滿後宮的妃嬪不會答應,文武百官也不可能答應!”
後宮前朝密不可分,獨寵說得簡單,即使付煜是皇上,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
薑韻搖頭,有些搞不懂素安在想什麼,從一開始,她就冇有指望過付煜隻寵她一個人,這個時候才招了旁人侍寢,已經足夠讓薑韻意外了。
素安啞聲,頓時知道自己鬨了個笑話,她竟還冇有身為當事人的娘娘看得明白,這樣一想,她不禁鬨了個大紅臉。
薑韻隨手撥弄了案桌上的玉棋,這是昨日她和付煜下了一半的殘局,她特意讓素安擺出來,本準備和付煜下完這一局的。
薑韻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揮手道:“撤了吧。”
素安啞聲,將棋盤撤下,不知為什麼,素安又抬頭看了眼娘娘,娘娘臉上情緒如常,並無失落傷感,素安垂下頭,許是她多心了。
殿內主仆說著話,誰也冇有注意到二重簾外,地上打下了一片陰影,月光照進來,似對映出一個男子的身影。
他站在那裡,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了多少,眸色暗沉如水,在素安捧著棋盤出來前,他看了眼殿內臥在軟榻上的女子,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無聲無息,冇有引起殿內女子的注意,但薑韻似心有所感,抬起頭看了眼,隻看見珠簾輕晃了兩下,以為是被風吹動了,薑韻重新垂下眸眼,冇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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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節大辦一事, 很快就傳遍後宮,聖上下旨,皇後和賢妃主持, 用的說辭就是薑韻的那番話,宮中冷清許久, 是該熱鬨熱鬨了。
“薑、韻!”
話中厲色恨意遮掩不住,安鈾心中微寒,堪堪垂首。
在他去世不到百日,就大肆舉辦宴會,隻為了驅散他死後的冷清餘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