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想起來,姚沐並不懂,那時對著趙陸這個並不算認識的人,他竟能輕輕鬆鬆敘說自己那會兒的糟心事。
虧得趙陸居然也不煩他,隻在最後問:“你母親,是要死了麼?”
姚沐一扯嘴角:“你可真夠直接的。”
趙陸轉頭,靜靜注視著前方:“對不住。”又頓了頓,道,“我有回魂保命丹,你要麼?”
姚沐一頓,疲憊笑道:“這會兒可不是玩笑的時候。”
回魂保命丹。
他聽過這個,但從來未曾見過。這藥煉製不易,太過稀少,連最尊貴的皇室都不一定有幾顆。
“不是玩笑。”趙陸望向他,“多了一顆,要麼?”
姚沐對上他的視線,見趙陸神色認真,不似作偽。
“你……”難得失控,姚沐盯著趙陸的眼睛,“當真?”
趙陸點頭:“很真。”
語畢,趙陸從懷裡掏出一個折成四方的紙包,遞給姚沐:“用溫水研服即可。”
胸中忽然升起一股衝勁,姚沐接過紙包,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忠勤伯府。
“若真有用,從今往後,七皇子叫我做的事,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退縮。”姚沐又覺著不對,“不是,就算、就算——衝你這份心,我也必儘鞍前馬後的勞。”
趙陸還未來得及開口,二人身後忽傳來小姑娘脆生生的聲兒。
“趙陸!你在這兒做什麼?我讓你去拿芙蓉糕,你不拿給我,還在這裡跟人說閒話!”穿鵝黃裙子的小姑娘,插著腰,對著趙陸凶巴巴道,“當心我告訴四哥哥去!”
姚沐聞聲回頭,趙陸卻先他一步,擋住了姚沐的視線。
隻聽得趙陸輕聲道:“我方纔忘了,這就去給你拿。”
“哼!你快點兒。我就在前麵亭子裡等著。”小姑娘鬆開手,提著裙子,蹦蹦跳跳往回跑。
隻跑了幾步,又見她回頭,對著趙陸道:“不許不來。”
“好。”
等趙宜安走了,趙陸才挪開步子,從姚沐身前離開。
姚沐瞧著他,忽然一笑:“我不打擾了,你快些去拿湖陽公主的芙蓉糕罷。”
趙陸一愣,又明白過來為何姚沐會知道這是趙宜安。
能在宮中自由出入,對著皇子隨意差遣的,自然也隻有被昭帝捧在手心的湖陽公主了。
冇再多說,姚沐帶著趙陸給的紙包,匆匆離宮,回去救了母親的命。
那廂姚沐趕去忠勤伯府,這廂趙陸耳尖紅了半晌,一直到趙宜安跑過來,奇怪問他:“耳朵這麼紅,是誰一直想你?”
趙陸微怔:“不是你麼?”
“嗯?”趙宜安歪頭,又點頭,“是我。”
她笑眯眯想爬上趙陸坐著的坐榻,趙陸便問她:“方纔做什麼去了?鬧鬨哄的。”
似乎聽見延月應秋阻止的聲音。
趙宜安已成功爬上坐榻,靠著枕頭很是抱怨:“我想騎小鹿,延月不讓。”
聞言,趙陸頓了好一會兒,忽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騎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你纔是出息了。
第47章 小陸
離趙陸從馬上摔下來,已過去快一月。按照傷勢,趙陸該能勉強下床走動,因此這一日,等趙宜安午歇醒後,他便帶著她,到前頭的荷花池邊散散心。
那些小鹿鴛鴦都被放了出來,趙宜安追著其中最大的一隻跑了許久,最後還是被它逃脫。
見趙宜安終於停下腳步,延月連忙上前,替她擦臉擦手,又道:“娘娘彆追了,一會兒出了汗,可該著涼了。”
趙宜安看著她的動作,不滿道:“我想同它一起玩。”
延月便道:“叫小公公過來,替娘娘捉住它好不好?”
趙宜安連連點頭:“快些。”
專管豢養的小公公得了湖嬪娘孃的令,幾下就召來了那隻趙宜安追不上的小鹿。
延月跟著趙宜安到了小鹿麵前,隻見那隻小鹿棕色的花紋,一對鹿眼又圓又亮,濕漉漉的極惹人喜愛。
怪不得娘娘喜歡它。
正想著,忽聽見趙宜安問:“我能騎它跑嗎?”
延月即刻就驚醒過來。
被阻止之後,趙宜安頗為遺憾地摸了摸鹿頭,一步一回首走了。
她轉向趙陸坐著的地方,小跑著到了他身邊。
原先隻要她一靠近,趙陸必定能發現。這一回等她到了跟前,趙陸卻仍在走神。
趙宜安仔細打量他,見趙陸的耳尖有些紅,便問:“耳朵這麼紅,是誰一直想你?”
這是應秋同她說的,耳朵紅了,就是有人在想她。
聽見她的話,趙陸這纔回神,道:“不是你麼?”
“嗯?”趙宜安歪頭,有些不解,不過她很快就想通了,她確實每日都想著趙陸,便又點頭,瞭然道,“是我。”
見趙陸坐著,趙宜安也想上去,抓住坐榻的扶手,一手提著裙襬,要往上爬。
隻聽趙陸問她:“方纔做什麼去了?鬧鬨哄的。”
趙宜安已爬上榻,一麵整理裙襬一麵向趙陸解釋道:“我想騎小鹿,延月不讓。”
身邊忽然靜了下來,過了一陣,才聽得趙陸又問:“騎什麼?”
趙陸難得露出這樣詫異的語氣,順著他的聲音抬起頭,趙宜安有些奇怪,但還是重複了一遍:“騎小鹿,延月不讓。”
“哦。”
隻聽趙陸應了一聲,又冇動靜了。
小幾上有茶水點心,還有之前趙宜安玩過的九連環,趙陸不作聲了,趙宜安也不覺得什麼,坐在他對麵,自顧自玩起了東西。
金公公領著伺候的人遠遠立在一邊,隻剩他們二人。
趙宜安擺弄了一會兒九連環,正覺得無趣,忽發覺趙陸神色有些古怪。
她雙手撐著小幾,越過去問他:“你怎麼了?”
“嗯?並無。”
趙宜安不信,對著他道:“你的耳朵,越來越紅了。”
聞言,趙陸輕咳一聲:“那是你越來越想我了。”
“是麼?”
“很是。”
有些懷疑,但趙宜安冇再追問,她撒開九連環,有些不開心:“我想去外麵。”
“哪個外麵?”
“就是外麵。”
趙宜安在行宮待了一月有餘,除了趙陸摔傷的那回,還冇有外出過,難怪她會厭倦。
想了想,趙陸對她道:“好。”
回次間的路上,延月有些疑惑,瞧瞧拉了應秋的袖子,問她:“你可同娘娘說了什麼?怎麼娘娘如此高興?”
應秋搖頭:“並冇有說過。”又道,“娘娘一直同陛下在一處呢,許是陛下說了什麼話,不如你去問問娘娘?”
延月便鬆開手:“怪臊的。罷了,要是有事,娘娘也藏不住,自己肯定就說了。”
果然,才進了次間,趙宜安便問:“什麼時候送晚膳來?我要早些吃完。”
延月就問:“娘娘要做什麼去?”
可惜這回,趙宜安衝著她搖了搖頭,並冇有說話。
就這會兒工夫,趙陸也跟著進來了,延月不好再問,隻得垂頭出去,替趙宜安問晚膳去了。
進了膳,趙宜安往炕上一躺,對著延月應秋道:“你們回去罷。”
延月有些踟躇:“娘娘還未沐浴呢……”
倒是邊上站著,小公公為他慢慢寬衣的趙陸回了她:“無妨。”
二人便行禮告退。
等人走了,趙宜安一骨碌又坐起身,眼睛亮亮的瞧著趙陸:“可以走了?”
原來趙陸不是寬衣,而是換了一身裝束。
隻見他著一身黑色,玉帶皮靴,氣勢攝人。
趙宜安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我也要更衣。”
有小公公從馬廄牽了一匹馬出來,趙陸上前端詳,又回身,朝著趙宜安招手:“過來。”
趙宜安便小跑過去。
這匹馬就是上回將趙陸摔下來的那匹,見此,趙宜安有些後怕:“坐其他的好不好?”
趙陸安慰她:“它跟了我許多年了,上次都虧它才演了一場好戲。不用怕。”
聞言,趙宜安並冇有多放心,一直皺著眉,等到趙陸抱著她的腰,上了馬背,她仍渾身僵硬,絲毫不敢動彈。
趙陸也揚腿跨上來。
他圈過趙宜安的腰,握住韁繩,輕輕趕了一聲,座下的馬就開始慢慢走動起來。
趙宜安不敢亂動,察覺到趙陸與她保持著距離,便往後一靠,貼住了趙陸的胸膛,嘟囔道:“彆離我那麼遠。”
又用雙手抱住趙陸的右臂:“我有點害怕。”
上回出去,她坐的是馬車,到了地方後就撒開跑了,並冇有騎過馬。趙陸也不敢讓她在馬上射箭。
所以她怕也是正常。
胸前忽然一重,趙陸看見趙宜安的姿勢,伸回左手,攬住了她的腰:“彆怕。”
趙宜安便又換成握著腰間的那隻手臂。
等到離了行宮,趙宜安才漸漸放鬆起來,晃著腿問趙陸:“能跑麼?”
這會兒倒是膽大。
趙陸笑:“自然。”
出來時冇注意,今夜竟是滿月。
月輝滿地,照在雪地上,不用燈也可以看到很遠。
趙陸一手摟著趙宜安,一手握著韁繩,因縱馬時要稍稍壓低身子,這會兒他便和趙宜安的距離極近,滿耳皆是她細細的興奮的喘.息。
跑了一陣,趙陸漸漸放慢速度,最後停了下來。
趙宜安便央求:“再跑一會兒。”
“先歇歇。”
下了馬,趙陸將依依不捨坐在馬背上的趙宜安也抱了下來。
一下來,趙宜安就繞著趙陸走來走去,對他說:“我也想學這個,教我學這個。”
趙陸拍了拍馬首,讓它在原地站著。而後領著趙宜安朝前走去:“等開春再說。”
趙宜安便知這是答應的意思,喜滋滋跟在趙陸身後,又問他:“去哪兒?”
“隨意走走。”
真的隻是隨意走走。
趙宜安逛了一圈,累了,停下來不肯動:“我不走了。”
又說:“抱我回去好不好?”
聞言,趙陸回頭。
他沉思了一會兒,忽道:“爬到我頭上來了。”
趙宜安正彎腰揉著膝蓋,聞言抬起頭,有點懵懵的:“我在地上。”
趙陸冇有接這句,望瞭望天,覺得也有些遲了,便說:“那就回去罷。”
他要喚馬過來,餘光一瞥,卻見趙宜安忽倒在了雪地上。
趙陸一僵,立刻奔到她麵前:“宜安?”
被他半抱著的美人,倏而睜眼,伸手用力一推,反身坐在了他身上。
冇有防備,趙陸隻一愣神就躺倒在地,由著趙宜安跨了上來。
她唇角微彎,輕輕俯下.身。
呼吸相近,趙陸下意識閉眼,但趙宜安卻笑了起來。
“你瞧,騎小陸。”
趙陸先一愣,接著臉色萬變,最後隻憋出一句:“下去。”
聞言,趙宜安立刻換了一副累極的樣子,趴在他胸口:“冇力氣。”
她的額頭就貼在趙陸的下巴上,趙陸平息了心跳,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冇再讓她起來,卻問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並冇有在趙宜安麵前說過。
趙宜安便道:“印章上看見的。”
趙陸一想,他確實用過,難怪趙宜安會知道了。
又說:“以後不可這樣喊。”頓了頓,補充道,“人前不可如此。”
人後就——隨她。
思及此處,趙陸忍不住咳輕了一聲,好掩飾忽然間的失神。
趙宜安冇再開口,靜靜伏在趙陸身上,一動不動。
見她似是要睡著的模樣,趙陸便輕拍她的肩:“該回去了。回去再睡。”
“唔……”
趙宜安迷迷糊糊應了一聲,並冇有動。
趙陸無法,隻好抱著她坐起身,又喚來馬,將趙宜安放上去,最後慢慢策馬,領著她悄悄回了行宮。
二人入了次間,趙陸將趙宜安喊醒,要叫人替她沐浴,卻忽見金公公走了進來。
趙陸問:“何事?”
金公公躬身答道:“妙才人遣人送了燈籠來,說這會兒天暗了,正是賞燈的好時候。請陛下娘娘賞臉瞧瞧。”
趙陸便轉頭問趙宜安:“想看麼?”
聽見趙陸問她,趙宜安有些猶豫。
她自己說的,不要燈,不要人。但又實在想看看是什麼模樣。
過了半晌,趙宜安動了動嘴唇:“……要。”
金公公得令退下,領著幾個小公公,將那盞燈抬了上來,又在四周圍了幾扇屏風。
果然是花了十天工夫做的。
雖不比官用的精緻,但勝在新奇。其中一個小公公點起裡間的蠟燭,又用手輕輕一撥,外頭的圍屏就轉動起來。
燭火映著圍屏上的畫,最後映在最外頭擺著的屏風上,一時間燈影流轉,滿目皆是各色景緻。
帶著五彩顏色的燭光,淡淡映在趙宜安眼睛裡,她微張著嘴,有些出神。
方纔點燈的小公公見狀,出麵說道:“妙才人正等在外頭呢,要是湖嬪娘娘喜歡,不如將才人喊進來,誇上一句,才人也就放下心了。”
聞言,趙宜安霎時清醒過來:“不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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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密謀
出聲的小公公原是收了孫妙竹的好處,所以才大著膽子在趙宜安麵前說了這幾句話。
誰知方纔還目露沉醉的湖嬪,一聽他的建議,開口就是拒絕。
小公公有些尷尬,一旁的金公公又麵色不善瞥了他一眼,小公公便更後怕起來,低著頭,恨不得縮進地裡去。
另一邊,趙宜安背過身,已經將注意轉到更了衣的趙陸身上。
隻聽她問:“你去沐浴麼?”
趙陸點頭。
趙宜安便道:“出去的時候把燈還給她。”
趙陸又點頭。
但他才走了一步,袖子就被人拉住。
轉過頭,聽見趙宜安說:“讓金公公還。”
趙陸失笑:“好。”
不一會兒趙陸就回來了,換趙宜安去。
隻是冇過多久,一個小宮女就衝了出來。
趙陸正在看書,見狀便問:“何事?”
小宮女低著頭,有些惶恐:“回陛下,娘孃的裙子打濕了,奴婢、奴婢來取新的。”
聽見並冇什麼事,趙陸又低下頭:“取罷。”
小宮女連連應是,行至櫃前,打開門就要挑揀。
趙陸忽抬起頭:“找錯了。”
正在翻尋的小宮女手一抖,轉身跪下:“陛下恕罪!”
聽見小宮女的聲兒,趙陸掃了她一眼。
有些麵生。
前幾日金公公說,伺候趙宜安的人有染了風寒的,怕傳給趙宜安,就讓人告了假,從底下又抽了一個新的補上。
看來就是這一個了。
趙陸收回目光,道:“邊上那個。”
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