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宮女渾身僵硬,等到趙陸說完了話,才慢慢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換了一個櫃子挑揀。
過了兩刻鐘,趙宜安總算回來,她幾步坐上床,跟著的宮女忙替她寬衣。
等趙陸也上了床,趙宜安從被沿露出半張臉,對他道:“下次還去,好麼?”
見她喜歡,趙陸替她掖了掖被角,又說:“好。”
再說前頭,金公公讓人將孫妙竹的燈抬出去,送走了孫妙竹後,又喊住先前在趙宜安麵前開口的小公公。
隻聽金公公冷笑道:“這是收了什麼好處?竟敢在陛下和湖嬪娘娘眼前說話。”
小公公撲通跪倒在地:“金公公,奴婢知錯了。”
又飛快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雙手呈上。
金公公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將荷包拿了過來。
打開一眼,裡頭是幾顆銀元寶,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原先想著隻是替孫妙竹美言幾句,就可得這些銀錢。況且湖嬪性子軟,或許還能成事。若真如此,自己還能從妙才人那裡得賞,小公公便樂滋滋應了下來。
誰知賠了夫人又折兵,銀子冇了,還捱了金公公的罵。
見小公公懨懨的,金公公又打量在場的幾位公公一眼:“眼睛放亮些,這會兒到底向著誰纔是對的。要連這點事都看不清,想你也冇那個福氣伺候陛下。”
又對之前的小公公道:“從哪兒來的,仍回哪裡去。”
說完便走了,對身後的討饒隻當做聽不到。
這廂金公公處理了眼皮子淺的一個小公公,那廂,白等了半宿,卻並未見到趙陸,還被趕回去的孫妙竹,在迎翠院外站住腳步,遲遲不入。
北風嚴寒,跟著的翠彤凍得受不了,隻好問:“才人這是怎麼了?這會兒冇結果,也該愛惜自己的身子。在這兒吹風,明早定要頭疼了。”
才說完這些,正好一陣風颳過,連孫妙竹都跟著抖了抖。
她裹緊鬥篷,領著翠彤進了院子。
早有小宮女執著燈等孫妙竹,見她來了,忙福身道:“才人。”
屋裡的孫語蘭眼睛一亮,幾步走出房門,正要說話,忽然又覺著冷,隻好對孫妙竹哼了一聲:“快進來。”
孫妙竹自然要進去,這是她的屋。
正房裡擺著那盞轉燈。抬燈的人先到了,被孫語蘭看見,所以才特意來孫妙竹的屋裡候著她。
進屋脫了鬥篷緩了緩,隻聽坐在桌邊的孫語蘭嗤笑道:“你這是冷的還是氣的?臉都僵了。”
孫妙竹努力彎了彎嘴角:“多謝語蘭關心,冬天夜裡冷,我這自然是凍的。語蘭也早些回去,冇得來也凍著你。”
翠彤一行人已退出了屋,此時便隻剩她們二人。
聽見孫妙竹這樣說,孫語蘭忍不住笑道:“你怕冷,我可不怕。”又說,“誰跟你議論這個。”
她瞧了一眼門,門外就是那盞碩大的燈。
“這意思是湖嬪不喜歡?”
孫妙竹扶桌坐下:“我隻送了燈過去,彆的就不知道了。”
“你彆哄我。”孫語蘭看了看她,“這會兒誰還不知道,討湖嬪的歡心就是討陛下的歡心。況且當初你應下這事的時候,我也在場。陛下都說,是替湖嬪做的。你還說什麼隻是送燈,彆的就不知道。”
聞言,孫妙竹一僵。
她倒是忘了這事。
當初暗暗向孫語蘭炫耀,自己能憑燈受陛下的傳召,現在因為湖嬪,這炫耀早成了笑話。
孫妙竹垂下眼睛,又忽然道:“語蘭,從前都是我的錯。我一心想著攀高,卻忘了你的話。湖嬪自然難以逾越,但咱們兩個,從開始就交好,因為湖嬪疏遠,真是不該。”
說話時隱隱帶著泣音,孫語蘭聽得愣神,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隻是來看孫妙竹如何吃癟的,怎麼孫妙竹就訴起苦認起錯了?
孫語蘭隔著衣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呐呐道:“你彆這樣說……”
聽見這話,孫妙竹便知有轉機。
孫語蘭向來冇什麼心計,失掉這一個能隨時拉來擋刀的,孫妙竹也覺著有些可惜。
正要開口,又見孫語蘭瞥她一眼:“怪噁心的。”
孫妙竹一噎,一時說不出話來。
孫語蘭便接著道:“你有這心自然是好的。我看這會兒,陛下行動不便,又有湖嬪在跟前,等陛下能想起我們幾個,不定要多少年。”
她神神秘秘湊過來,孫妙竹一見,以為孫語蘭要說什麼大事,貼了耳朵過去,卻聽孫語蘭暗自興奮道:“我問了人,這兒附近有獵場,圈了許多獵物,又能玩又能吃。咱們也去看看好不好?”
孫妙竹霎時臉色難辨。
孫語蘭還等著她的迴應,孫妙竹便隻好道:“方纔我在風裡走了一會兒,怕明日起來不舒服,還是先不應了。若我身子便利,自然和你同去。”
這是推辭的說法。
孫語蘭有些失落:“哦。”
也冇什麼可說的了,孫語蘭正要回去睡覺,孫妙竹卻忽然問她:“這會兒隻我們兩個。我偷偷問你,你說,太後孃娘是喜歡湖嬪,還是不喜歡?”
“問這個做什麼?”
孫妙竹便作好奇的模樣,又道:“湖嬪是太後孃孃的兒媳,太後孃娘卻盼著我們開枝散葉,想來是並不喜歡湖嬪的。”
孫語蘭皺眉:“這又如何?咱們要得陛下的寵愛,又不是太後的。”
總不能替太後生兒子。
“冇有陛下的寵愛,若能得到太後孃孃的,我們也暫時不用擔心了。”
孫語蘭愈發疑惑:“擔心什麼?”
“你這麼聰明,如何想不到?湖嬪和我們差不多大,要是等到她失寵,咱們也早就失了顏色,談何獲寵?一個既無寵愛又無子嗣的女人,你說我們要擔心什麼?”
孫語蘭一下明白過來,她望著孫妙竹,神色有些複雜:“你倒是……想得挺多。”
知道孫語蘭是誇她的意思,但孫妙竹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入耳。
暫放過這個,孫妙竹又道:“咱們入宮兩月多了,仍舊是這個模樣。隻怕越往後,情況卻越差。”
見孫語蘭已入了神,孫妙竹便拋出了誘餌:“我也不想說這個的。隻是見現在這樣,要麼湖嬪的寵愛生了變數,要麼……”她輕聲說下去,“湖嬪出了變數。”
孫語蘭一驚,直直盯著孫妙竹。
“你不用看我。你不也向湖嬪奉了一盒珍珠麼?”
孫語蘭辯道:“我家裡有幾萬顆,又不是什麼稀罕物,隻是見湖嬪喜歡,順手送了而已。”
孫妙竹一笑:“你如何說都好。今夜的事,我不會同人說。你也回去想想。千萬記得,還有個孫柳月,咱們辛苦一場,可彆為她做嫁衣。”
她們說的事,自然是惡事。若孫語蘭去告密了,想來陛下和湖嬪也會順帶著厭棄她。
想明白這一層,孫語蘭嘀咕道:“偏偏拉上我。”
但她也有些蠢蠢欲動,眼睛裡看著陛下如何對湖嬪偏心,耳朵裡聽著陛下和湖嬪日日都黏在一起。
說不豔羨就不真了。
孫語蘭起身:“我冇那麼蠢,你且等我想明白了,再來細細跟你說一說。”
孫妙竹要送她出去,隻見孫語蘭一揮手:“不用送。”
又忽想起一事,問她:“你真的不去獵場玩麼?”
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這個!
孫妙竹臉上掛著的笑都快冇了:“不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第二日一早,果然聽見孫語蘭的屋裡大張旗鼓的,說要去獵場,先去求陛下的同意。
孫妙竹坐在窗前喝茶,又在心裡譏笑。
大冬天的,傻子纔去外麵吹風。
誰知冇過多久,翠彤忽掀簾進來:“陛下和湖嬪也去了!”
一時冇反應過來,孫妙竹隨口問:“去哪兒?”
“獵場。”
孫妙竹一頓,心中霎時莫名起來。
且說獵場裡,孫語蘭因冇來過這樣的地方,一到就離了趙陸和趙宜安,獨自跟著小公公去找地方消遣。
早把昨日和孫妙竹密謀的要害趙宜安的話忘光。
而趙宜安想騎馬,隻霸著趙陸的坐騎不放手。
在場的人多,趙陸隻能繼續裝瘸,坐在高棚下的寶座裡,道:“你不會這個,彆騎,讓人牽著走一走就好。”
趙宜安有些不滿,不過也答應了。
小公公牽著籠套走在一邊,由趙宜安先指了方向,然後沿路走出去。
身後無人抱著她,才走了幾步,趙宜安就覺得冷且無趣,又讓小公公原路返回了。
隻是走到一半,趙宜安忽然轉頭,朝著邊上的林子望過去。
幾隻飛鳥從林中驚起,撲扇著翅膀逃走。除此外,並無其他。
趙宜安有些疑惑,慢慢轉回了身。
牽馬的小公公未曾注意,一直在旁領路。
趙宜安又回頭看了幾眼,仍舊冇有東西。
她皺著眉坐好,將方纔有人注視自己的感覺,歸到了錯覺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了搞事了!敲鑼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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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今天梨仔小作者要日六!請大噶監督!
第49章 有人
因陛下和湖嬪要來獵場,羽林軍早遣人前來查探,怕有猛獸出現,驚嚇到天子與貴人。
原本無痕的雪地,此刻被馬蹄鞋印踩亂踏平。方纔趙宜安望過的那片林子,因為生在主路旁,更是探看的重中之重,地上的雪早踩冇了。
身旁的小公公牽著馬,護衛的羽林軍就在不遠處,趙宜安坐在馬背上,慢慢朝著趙陸的方向而去。
忽覺得眼睛有些癢,她抬手揉了揉眼皮。
身穿魚水藍鬥篷的美人,安靜坐在馬上,由人牽著往趙陸身邊去。她揉著眼睛,越發顯得身不由己,楚楚可憐。
將這景象收入眼中,趙郗狠狠抓著地上枯敗的草葉,目呲欲裂。
四月前,昭帝宮車晏駕,原本該是太子趙郡順理成章繼承大統,卻忽然有人上告,說太子密謀叛國,害死昭帝,請求徹查。
真是荒唐!
這四個月的悲痛突地湧上心頭,趙郗忍不住閉了閉眼。
荒唐又如何?前後不過五日,三司會審,將太子定了死罪。很快又波及到他和趙阮。
想起身懷六甲卻被逼著灌了毒酒的太子妃,抵擋不能被殺入皇子府的趙阮,還有四皇子府滿府的無辜下人。
趙郗的眼睛直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七皇子趙陸登上大寶的訊息緊接著遍傳天下。
趙郗自然也知道了。他不停地想,趙陸知道這些事麼?他有冇有同孫仁商聯手或是商議?是不是當初,就該看他淹死在護城河裡,不要聽湖陽的話,找人救起他?
每每思及此處,趙宜安的麵容便又浮現在心頭。
他最心疼偏愛的六妹妹,困在深宮無力去營救的六妹妹,會不會也早被孫太後賜一杯毒酒,香消玉殞?
擒人的時候,趙郗不在府內。京城被暗地裡封鎖前,他就已早早逃出。
昔日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忽然間成了四處躲避不敢露麵的喪家之犬,又兼親人亡故,兄妹彆離。打擊之大,連一向嘻嘻哈哈的趙郗都緩了好幾日。
接連出了這些事,趙郗準備好了要去西北尋援。
昭帝的舊交,英年早逝的驃騎將軍沈延方,就是在那兒為國捐軀。
沈將軍雖已不在,但他一手培養的沈家軍猶駐守,也有幾位跟著沈將軍的小將,忠心耿耿,守著國土邊疆。
京城之事太遠,再加上孫仁商有意封鎖,等傳過去早不知何年何月,不如趙郗自己親去一趟的好。
孫氏之禍已久,昭帝在時,就向趙郗和趙郡透露,朝中也有人不滿孫仁商近乎一手遮天的權勢,何況是與昭帝情同手足的沈將軍。
昭帝還曾感慨,沈將軍原本是他當太子時的伴讀,為他棄文從戎,一心想替昭帝掌回兵權。為了沈將軍,自己也要保養身體,活到能扳倒孫氏的一天。
可惜宏願未了,沈將軍即馬革裹屍,再不能回來。
有這一層關係在,趙郗自然要去西北拚一拚。
憶及此處,趙郗回過神,而路上的趙宜安早已冇了蹤跡。
明白不能久留,趙郗悄聲隱下身影,沿原路返回,離開了獵場。
既然宜安尚在,他必定拚死也要將她帶離此處。
再說高棚下坐著的趙陸,因裝瘸不能走動,他便坐在寶座裡,一隻腿支在錦凳上,低頭看著書。
冇過多久,金公公就來回:“陛下,柳才人,妙才人到了。”
趙陸未曾抬頭,卻道:“訊息倒是靈通。”
他也不說見不見,金公公便大大方方立在原地,並不回去通稟等候的二人。
莫說陛下不待見這幾個人,連金公公自己都要在心內輕嗤了。
明眼人一望而知現在的情況,偏偏這些拚命往上湊的人裝看不見。
但想一想也對,要是不裝看不見,哪兒還有勇氣繼續待在宮裡?
隻是往上湊歸往上湊,若去想什麼歪門邪道,可真是蠢中之蠢了。
金公公站了一會兒,隻見遠處緩緩行來一隊人。
原來是趙宜安回來了。
他忙躬身道:“陛下,湖嬪娘娘來了。”
趙陸抬頭,也望了一眼,便吩咐道:“去,叫人準備熱水,還有茶點。”又說,“將她的坐榻搬到這邊來。”
金公公應下,遣人去做事了。
下了馬,趙宜安有些懨懨的。她並不滿意,還是趙陸帶她騎馬好玩。
等走入高棚,聽見趙陸問她:“還好麼?”
要給他麵子。
趙宜安便點點頭,又轉頭懶懶倚在了坐榻上。
延月和應秋領著小宮女上前,替她擦手擦臉,又奉上晾得正好的茶,讓她飲下。
“娘娘可覺腹饑麼?”
跟著的宮女連忙端上糕點粥湯,由趙宜安挑選。
趙宜安要了一碗冰糖燕窩,拿勺子吃了幾口,忽然直起身,問:“那是誰?”
聞言,安靜看書的趙陸抬眼,朝著她說的方向,眯著眸子看去。
一前一後兩個人,遠遠立著,仍在等金公公的訊息。
自然是孫妙竹和孫柳月。
孫妙竹是不甘心。前腳纔在心中腹誹,這時日孫語蘭想著往外跑,真是傻子。哪知道偏偏後腳,陛下帶著湖嬪也去了,這下孫語蘭忽然走了運,自己卻成了那個被丟下的傻兒。
又兼才議論了湖嬪的事,她也不放心孫語蘭的嘴,怕抖露了什麼,孫妙竹必定要跟來瞧瞧情況。
而孫柳月,自在趙陸麵前說了孫碧菡的事後,便又蟄伏,一心等著孫語蘭伏罪。但左等右盼,隻不聽見此事的結果。
忽然間又聽說孫語蘭跟著陛下湖嬪去了獵場。略一思索,她便決定鋌而走險,想借湖嬪的手,除掉孫語蘭。
所以也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