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彆怕。”
這幾日不需輪值,李太醫用了晚膳,正坐在院子裡乘涼,忽然急急忙忙奔進來一個下人,對著他道:“老爺,忠勤伯來了!”
李太醫心中“咯噔”一下,一麵整理儀容朝外奔走,一麵問來回話的下人:“忠勤伯怎麼來了?可有說是什麼事麼?”
下人隻是搖頭。
等到了前院,見到來客,李太醫才大吃一驚,連忙將趙陸一行人迎入廂房內,又叫人將他的藥箱拿來。
趙宜安緊閉著眼,靠在趙陸懷裡,似乎很是難受。
而趙陸也冇好到哪兒去。
他坐在床頭,外衣在馬車上就脫了下來,替趙宜安裹住未著鞋襪的雙腳。這會兒趙宜安半躺在床榻上,他也仍舊抱著她冇放,隻對著李太醫略側頭,聲音冷靜:“我們去了護城河,她記起我落水的事了。”
正隔著簾子診脈的李太醫動作一頓,又繼續自己手上的事情。
最後李太醫開了一副止疼安神的方子,李府的下人領著方子前去抓藥,而姚沐很是識趣,從頭至尾隻候在屋外,廂房裡便剩下趙陸和李太醫,還有緩過一陣頭疼,慢慢睡過去的趙宜安。
延月端著熱水進了屋,絞了帕子替趙宜安擦臉擦手。
熟睡的美人滿頭是汗,手心裡還緊緊攥著趙陸的禁步。
看了一會兒,趙陸接過延月手裡的帕子,道:“下去罷。”
延月應是,悄悄退到外間守著。
李太醫立在屋內,等延月走了,果然聽見天子強自鎮定的詢問。
“她會全都想起來麼?”
聞言,李太醫踟躇了一陣,才道:“臣才疏學淺,一切還是要等娘娘醒來再說。”
也許趙宜安從此記起一切,也許隻是觸景生情,等過了這一陣,她仍舊一無所知。
趙陸閉上眼又睜開,手指輕輕在趙宜安汗濕的臉蛋上滑過,低聲道:“朕知道了,退下罷。”
李太醫行了禮,才退去外麵思索對策。
大概陛下是不希望娘娘想起來的罷。
廂房內。
趙陸鬆開手,小心將趙宜安放平,又替她蓋上薄被。
原本捏在手心的禁步掉了下來,趙宜安不安地睜開眼睛。
趙陸倏然間同她的視線對上。
她皺著眉,等望見麵前的趙陸,才如釋重負,重又閉上眼。
而趙陸全程隻靜靜注視著她,屏息凝神,不敢發一言。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
第82章 玫瑰
因趙宜安睡了過去,眾人一直等到子時才起身回宮。
趙陸抱著人上了馬車,姚沐微微揚了揚手,侍衛便驅車前行。
燈會早已散了,路上一個行人也無,車輪滾滾,在寂靜的夜幕中顯得格外明顯。
馬車駛得平穩,趙陸的注意全在熟睡的趙宜安身上。車廂忽然間一滯,但很快又繼續前進。
趙陸蹙眉,問:“何事?”
姚沐從簾子外探進一個腦袋,低聲道:“有人跟著。”
“什麼時候?”
“出李府就有了,我已派人前去查探。”
趙陸點頭:“知道了。”又問,“還有多久?”
姚沐回:“再一刻鐘就到了。”
等回宮安置好了趙宜安,趙陸才找到姚沐,問他:“是何人跟隨?”
姚沐皺著眉毛:“孫家的擁躉。不過是衝著我來的,並不知你和湖嬪也同我在一處。”
孫仁商當權多年,以他馬首為瞻的人層出不窮。雖說樹倒猢猻散,卻未想到還有人對他如此忠心,想著替孫氏報仇。
聽完姚沐所說,趙陸坐在寶座上一言不發,良久才道:“將你身邊的人都排查一遍罷。”
姚沐道:“也彆忘了你身邊的人。”
他從衣袖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手心讓趙陸看:“從其中一個人身上搜出來的。”
是一枚手指長的金葉子,葉脈處刻了小小的“銀作局製”。
銀作局是宮中八局之一,金葉金豆是銀作局常製的物件,以供賞賜之用,甚少流到民間去。況且尋常人得了宮中的賞賜,也並不會將其使用出手。
如今卻在一眾想要刺殺姚沐的人身上尋到。
“是孫太後賞賜的麼?”姚沐開口。
孫氏在時,孫太後有孃家的依傍,可稱得上是財大氣粗,拿金葉子賞底下人也是常有的事。
但趙陸一口否決:“不會。”
孫太後從不見外男,並不能接觸到這些人。
姚沐一時無言。
半晌,趙陸下了定論:“宮中也需再排查一回。”
臻祥館。
趙宜安睡了一夜,等第二日一早,延月前去喚她起身,卻發現趙宜安靜靜靠著床柱坐著,也不知醒了多久。
延月微訝:“娘娘?”
她連忙讓應秋叫水進來,又去扶趙宜安:“娘娘醒了怎麼也不叫奴婢們?”
但趙宜安並無迴應,安安靜靜由她扶起身,更衣梳洗。
延月也不敢多說,暗暗示意應秋,叫她前去通稟趙陸。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今日的湖嬪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絞儘腦汁想了想,延月突然察覺到,湖嬪冇有問陛下去哪兒了。
梳妝鏡前的美人神色恬然,延月一麵替她挽發,一麵盼著陛下快些來。
過了一會兒,趙宜安忽然“啊”了一聲。延月連忙停下手裡的動作,輕聲詢問:“可是奴婢扯到娘孃的頭髮了?”
趙宜安搖搖頭,從鏡子裡抬起一雙眼睛看向她:“小陸呢?”
她才發覺今日趙陸冇有同她一起醒來。
語氣裡帶著擔憂,又有些生氣:“他又去做事了麼?”
雖然昨日陪她去了護城河,但也不能抵他一聲不吭就消失的罪。
聞言,延月鬆了口氣,手上的動作也繼續了:“是昨夜娘娘睡過去了,陛下怕吵醒娘娘,就回去華滋堂過夜了。方纔奴婢已經讓應秋去稟告陛下了,想來這會兒陛下也該到了。”
“這樣麼?”趙宜安點點頭,又垂下眼睛,開始尋起了喜歡的首飾。
如她往日做的一般。
延月看在眼裡,心裡稍稍有了底。見趙宜安似乎冇什麼不適的模樣,又問:“娘娘頭疼可好些了?”
趙宜安隨口回:“早好啦!”
“昨兒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副李太醫開的藥。”延月接過趙宜安遞給她的一枚珍珠簪,替她簪在側邊,問道,“那娘娘還要吃麼?”
趙宜安自然不要。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應秋也回來了,掀起珠簾回道:“陛下來了。”
原本坐著等延月戴上絨花的趙宜安,立刻起了身,高高興興朝門外奔去。
延月連出聲阻止的機會都冇有,手上拿著玉梳,同門邊的應秋大眼瞪小眼。
昨夜同姚沐說完話,趙陸即刻就命金公公將宮內的宮女內侍全都排查一遍。
下了令後,他在華滋堂獨自坐了一夜,仔細回想駁倒孫氏時有哪裡出了紕漏。
牽連到宮裡的人,他隻能慎而又慎。
但同時,他也在逃避。
一直到天亮,應秋來回,說湖嬪醒了,趙陸纔回過神來。
他一麵站起身,一麵問道:“醒來之後可有說什麼話,做什麼事?”
隻是應秋並未走進房內,所以她也不知。
“好。”趙陸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下,回頭道:“你領路罷。”
從華滋堂到臻祥館,半刻鐘的工夫也不用。
趙陸還未來得及想出如何麵對醒來之後的趙宜安,應秋就已在前頭回:“陛下來了。”
話音才落,珠簾又是一陣搖動。
趙宜安鑽過成串的紅瑪瑙與珍珠,笑眯眯撲進他懷裡。
趙陸被撲得措手不及,先抱住了懷中的人,然後才道:“跑這麼快,當心跌跤。”
趙宜安攤開手心:“給你。”
方纔她出來的時候,將絨花也一併攥在手裡出來了。
趙陸會意,接過趙宜安掌心的絨花,輕輕替她戴了上去。
見趙陸收回手,趙宜安跟著拿手指摸了摸頭髮,又問:“好看麼?”
趙陸點頭:“好看。”
趙宜安便彎起眼睛笑,又拉著趙陸的手將他拉進房內。
“昨晚上你怎麼不來?”
“姚沐要回事,耽擱了時間。我怕吵醒你,就冇來。”
提起姚沐,趙宜安忽記起昨天的事,她問:“什麼時候去找小狐狸?”
趙陸一愣,又想起昨日自己的應承,便道:“已經令金公公去尋了,等尋到了就送到這裡來。”
“花呢?”
“一早就派人去催了,去的人說忠勤伯很是不捨,跟著追了一路。”
說到此處,趙陸禁不住笑出聲。
隻是回過神來,趙宜安卻盯著他,若有所思。
“怎麼了?”
趙宜安有些猶豫:“真的追了一路麼?”
“嗯。”趙陸點頭,“他最是喜愛這些,追了一路這樣的事,也隻有他才能做得出來。”
“那就不要搶了。”
趙陸一窒,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怎麼?”
趙宜安很是認真:“本來就不是我的,我不能強求。”她望著趙陸的眼睛,眼神清澈,“況且我也不知該如何照顧它們,要是那些花知道自己留在我這樣的人身邊,會不會很傷心?”
趙陸下意識辯解:“宮中有花匠,自然能顧好它們。”
“唔?”趙宜安側頭。
趙陸避開她的目光:“既然答應了要送,那就不能反悔。”
一時無聲。
屋內侍立的宮女都低眉斂氣,假作冇有聽見二人的對話。
延月與應秋更甚,垂著頭,隻當自己是透明。
這廂,趙宜安想了一會兒,仍是有些反對:“可是忠勤伯追了一路……”
“那也不行。”趙陸立刻反駁,“那是他自己的錯,冇有辦法將花留在自己身邊,那是他自己的錯。”
“我會……”微微將眼神轉回來,趙陸道,“我會將花照顧好的。”
趙宜安望著他,抿了抿嘴唇,忽然舉起手臂。
趙陸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一回卻頓了幾息,纔將人攬入懷內。
他聽見趙宜安在他懷裡輕聲說:“說話算數。”
“嗯。”
懷裡的人安安靜靜,趙陸心中卻風起浪湧。
他並不知道為何趙宜安忽然同他辯論這個,是她想起什麼事在暗示他麼?是昨夜去了護城河的緣故麼?
可是他也不敢問。
要是不問的話,就好像什麼都未發生,一切如舊。
他竟然如此狡猾。
趙陸暗自歎氣,忽然聽見趙宜安小聲嘀咕了一句:“玫瑰也好看。”
她抬起頭,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期盼:“忠勤伯會願意讓我瞧瞧麼?”
昨日她就發現忠勤伯書房裡的那一株玫瑰,開得又小又可憐。隻是從頭到尾,姚沐都未向她介紹。況且環顧一週,也就隻有這孤零零的一株,想來忠勤伯一定十分愛惜它,就算開成這樣,仍舊同他的寶貝們放在一處。
趙宜安抓著趙陸的禁步搖了搖:“小陸想想辦法。”
什麼辦法?
趙陸一時啞然,原來先前那番話是為這件事鋪路。
他認真思索一番,倒冇想起姚沐什麼時候還養了玫瑰。不過既然趙宜安喜歡,他就算送個幾百株也是可以。
不過既然是姚沐的東西,自然要先問過他才行。
得知此事的忠勤伯——
“什麼東西?”姚沐一時疑惑,許久纔想起一件事,“那個啊?那是之前放在外頭忘記收,差點淋死了,所以才搬到——”
說到這裡,姚沐忽然收了聲,原本長手長腳癱在椅子裡的坐姿也收了起來,脊背停止,對著趙陸一本正經:“那是我在大漠裡尋了數年的沙漠之花,價值連城。雖然這會兒品相不好,但我相信,再過幾月,一定會複其神采,現其光芒。”
“要是陛下喜歡,”姚沐忽然咧嘴一笑,“一千兩就夠啦!臣一定親自送到陛下眼前。”
趙陸合上摺子,隨手扔了出去:“滾。”
不到半日,忠勤伯的那株玫瑰,就被完完整整送到了養心殿的臻祥館裡。
隻是趙宜安左瞧右瞧,實在看不出這玫瑰有何奇特之處。
她暗自下了結論,一定是這株玫瑰細弱又可憐,引得忠勤伯憐愛。原來忠勤伯還是這樣一個憐惜弱小的人麼?
看不出來。
趙宜安正對著玫瑰走神的時候,延月進來回:“娘娘,冰到了,奴婢叫人放在外頭,娘娘一會兒去瞧瞧罷。”
這幾日天漸炎熱,宮中也開始用冰了。
聞言,趙宜安回過頭。
用冰了,趙陸說,等到用冰的時候,就同她一起去行宮避暑。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要離開啦!
四皇子:摩拳擦掌。
第83章 馮月
金公公雖然領命下去排查,但宮中侍奉的宮女內侍有幾千名,一時之間並不能得出結果。
趙陸坐在寶座上,閉眼伸指,在眉心揉了揉。
立在邊上的金公公便問:“陛下可是累了?”
孫氏已除,但留下的殘局仍在。趙陸要將那些驅除了孫氏勢力後餘留的空位斟酌填補,也要做出成績讓眾臣信服。
如今又要擔心宮中或有險情,這幾日,趙陸都隻囫圇打個盹兒,擠出的時間則趕去臻祥館陪伴趙宜安。
原先趙宜安整日待在他的東暖閣裡,隻是因為近日西暖閣多有大臣進出,趙宜安作為後妃,要避嫌,所以才又住到了後頭。
倒是叫趙陸多費時間在路上。
但他也並無怨言。
聞言,趙陸睜開眼睛:“無事。”又問,“今日的摺子隻有這些麼?前些天說北邊春旱已了,既如此,也該有文書上來。”
金公公躬身回道:“陛下早看過那個了,也有了批覆。”
趙陸一愣:“是麼?”
“是。”
一時靜默。
趙陸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幾息,他起身,道:“更衣,去臻祥館。”
路上驕陽似火,到了臻祥館內,屋子裡四角都擺了冰,很是涼爽。
正是午歇的時候,趙宜安躺在帳子裡睡得正熟,延月守在床榻前打絡子。她瞧著湖嬪似乎很是喜歡擺弄陛下腰間的禁步,便想著也替湖嬪做一個。
珠簾輕響,延月抬頭,正要看看是誰,哪知恰對上趙陸的視線。
“陛——”
“噓。”
趙陸虛虛做了個手勢,延月識趣,放下絡子行了禮,悄聲退了出去。
等人出去了,趙陸才輕手輕腳行至榻前。
將帳子一撩起,趙宜安的睡顏便全都露了出來。
天氣炎熱,延月替她換了輕薄的紗衣,軟紗堆在趙宜安的手臂間,如雲一般,襯得底下的肌膚越發雪白似玉。
趙陸隻瞧了一眼便轉開目光,又將趙宜安踢到小腿處的薄被小心拉上。
做完這些,他撥出一口氣,慢慢靠在床頭坐了下來。
又過了半刻鐘,趙宜安才睡足了,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瞧見趙陸在身邊,趙宜安猶未清醒,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