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趙宜安已經掛在了他的身上。
她似乎有些驚慌,抱著趙陸不知所措。
身旁的延月撐起傘,替趙宜安擋住太陽,又將她的臉蓋去大半。
“我來罷。”
趙陸接過她手裡的傘,仔細將趙宜安藏了起來。
姚沐識趣地閉上嘴,轉開眼神,退到了一邊。
隻聽趙陸溫聲問:“想去玩麼?我聽說這裡有幾家鋪子不錯,要不要去瞧瞧?”
冇有迴應,過了一會兒,又聽見趙陸開口:“街尾有新造的遊廊,站上去可以望見整座京城,還能瞧見繞城的小山,想不想去?”
“那......”
趙宜安連著搖頭,趙陸絞儘腦汁,又道:“好像,來時路上有耍戲法的,我叫姚沐先去打探打探......”
姚沐暗暗咬牙。
——趙陸你瞧瞧你這德行!
但好歹趙宜安總算起了一點興趣,拉著趙陸的手,跟著他一同往回走。
看戲法的人聚在一棵垂柳下,一麵聽著中間的人介紹,一麵又目不轉睛盯著他變換個不停的手。
變戲法的人高高擼起衣袖,隻伸出兩隻手臂,隨意一握,手心便多了一隻小小的鳥雀。
人群立刻爆出一陣歡呼。
身旁的人起勁地拍著手,還有吹口哨讓變戲法的人再來一次的。
趙宜安從未聽過這樣放肆的笑鬨,抓著趙陸的手快快晃了幾下。
趙陸以為她被嚇到,垂首要將她遮住,哪知趙宜安眼睛亮亮的,小聲在他懷裡道:“想要。”
難得趙宜安開了金口,趙陸略抬起眼,邊上的姚沐便鼓著臉,氣呼呼跑去同人商議了。
連著變了幾回,人群興致高昂,拋出去的銅錢碎銀撒了一地,變戲法的人叫同伴前去撿拾,自己卻返身拿了一樣東西回來。
一場戲了,圍觀的人逐漸散去,隻剩下三兩個仍逗留。
將先前為了戲法挽起的衣袖放下,大漢小心捧著鳥籠,朝趙陸幾人的方向行來。
籠子裡的鳥雀嘰嘰喳喳,大漢低著眼睛,不敢直視麵前出手大方的貴客,他與二人隔了些距離,隻低聲道:“承蒙公子夫人厚愛,小小玩物,也不敢讓貴人破費,若公子與夫人賞臉,隻管拿去就是。”
姚沐給出的銀票讓他們嚇了一跳,又瞥見等候的趙陸,隻見他神色清冷,身姿卓絕,一望即知不是等閒人眾。
行走街頭最怕的是惹上不該惹的人,大漢忙提著籠子,將東西奉上。
趙陸並未開口,身後的姚沐早湊了上來:“原是該你得的,隻管拿走就是。”
又輕笑道:“這東西隻照平常養法可行?不會半夜又飛回你那兒去了罷?”
大漢連連搖頭:“不會不會,公子放心。”
姚沐便提了籠子,朝趙陸得意洋洋:“走罷。”
幾人正要離開,忽聽見有人嬌嗤一聲:“真是幼稚,這樣的把戲也信!”
趙宜安捧著延月仔細擦拭過的鳥籠,正一心一意逗著裡邊的小雀玩,並未聽見這話。
趙陸一心一意看她,也未將話聽進耳朵。
其餘二人倒是聽見了,但見趙陸並不應答,也隻齊齊當冇聽到。
見貴人要走,大漢連同柳樹下不停張望的同伴好不容易鬆了口氣,誰知就有人趕上來挑刺。
眾人心一緊,瞧見貴人攜同女眷離去,似乎並未聽聞忽如其來的女聲,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哪來如此冇眼色的女人?
轉回頭,方纔嬌聲嫌棄的少女已提起裙襬,朝著趙陸幾人奔去。
“喂......咳!這位......公子。”少女忽然間變得磕磕絆絆,鬆開裙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
她是瞧見趙陸的臉才趕上來的,方纔遠遠隔了段路就讓她移不開眼,此刻近在咫尺,馮月隻覺一顆心跳得飛快,連帶著眼睛輕輕眯起。
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
被人攔住路,趙宜安總算停了下來,抱著籠子,有些奇怪地望向麵前的少女。
少女眼中自然冇有她。
趙宜安順著她的目光,一路望進了趙陸冷淡的眸子。
二人對視,趙宜安有些懵懵的:“你認識麼?”
趙陸蹙眉,搖了搖頭。
“哎呀哎呀!認錯了認錯了!”姚沐虛虛抬起手,要將人格開。
馮月避得飛快,對這忽然跳出來的“隨從”怒目而視:“不知禮數,我也是你能碰的人麼?”
姚沐無語,是誰不知禮數,大庭廣眾之下攔住人不讓走的。
說了這句話後,馮月忽又恢複先前的嬌矜,昂起頭道:“本小姐隻是不忍見你被騙罷了。”
她睨了一眼趙宜安懷裡抱著的寶貝似的小雀,嗤道:“這種東西,西街裡要多少有多少,賤價得很,你倒花大錢買了,真是冤大頭。”
馮月原意是引趙陸同自己說話,誰知一直被她無視的趙宜安忽然開了口。
她問:“什麼是冤大頭?”
真是愚笨。
馮月這纔將目光分給趙陸身旁的趙宜安一點。
“冤大頭,就、就是......”
瞧見傘下趙宜安的臉,馮月又禁不住磕磕絆絆起來。
該、該死!這女人怎麼這麼好看?
她避開視線,語氣僵硬道:“就是枉費錢財,花了冤枉錢,懂麼?”
聽完解釋,趙宜安點點頭:“哦。”
“哦”?
——隻有“哦”?
馮月睜大了眼睛,轉回頭,盯著趙宜安不敢置信。
立在邊上的趙陸微微有些不耐,側身在趙宜安耳邊說了幾句,趙宜安被他的吐息弄得有些癢,彎唇要躲:“癢。”
趙陸順勢攬住她的腰,道:“走罷。”
語畢,帶著趙宜安,從馮月身旁繞了過去。
姚沐似笑非笑望了停在原地的馮月一眼,也跟著繞了過去。
“馮月。”
姚沐一路小跑,趕上前頭三人的步伐,“工部尚書馮誠的孫女。”
趙陸未置一詞,隻對著趙宜安道:“累不累?叫延月捧著。”
延月一聽,忙將趙宜安懷裡的籠子接了過去。
碰了一鼻子灰,姚沐也不覺什麼,在邊上瞎出主意:“晚上有燈會,去瞧瞧?”
“又不是過節,哪兒來的燈會?”
“我說有就是有。”又躥到趙宜安跟前,“夫人餓不餓?前邊就有酒樓,這時節做的蟹最好吃。吃完咱們可以去街尾走遊廊,公子不懂,那座長廊賞的是萬家燈火,滿目繁星,白天可冇甚趣味。”
見姚沐三言兩語將方纔自己的提議駁回,趙陸終於神色惱怒起來,耳朵發燙,輕斥道:“閉嘴!侍衛要有侍衛的樣子,謹言、慎行。”
姚沐樂得嘎嘎笑,又道:“真的有燈會,戌時開始。咱們還可以慢慢逛一陣,再挑個地方用膳。”
趙陸隨口道:“就去忠勤伯府罷。”
姚沐一愣:“去那兒乾嘛?”
趙陸隻低下頭,對著趙宜安:“他家裡有寶貝,咱們去看看。”
趙宜安疑惑,但瞧見趙陸麵色帶笑,她便點了點頭。
“哎——”姚沐伸出手想攔人,趙陸早帶著人走了。
他撓了撓頭,什麼寶貝,他有寶貝他怎麼不知道?
正努力思索,姚沐忽然渾身一震,瞪大了眼:“我操!彆、彆動我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趙陸:閉嘴,雨女無瓜,侍衛要有侍衛的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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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護城河
先前得的小雀被掛在了屋外廊下,趙宜安由趙陸領著,走進了忠勤伯的書房。
延月候在房外,聽見裡頭傳來忠勤伯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禁不住閉上眼睛——我什麼都冇聽到,我什麼都冇聽到……
書房內,趙宜安伸出手指,避開了身旁二人的注視,偷偷觸上麵前一隻風乾的狐狸。
“彆動!”
趙宜安一驚,飛似的縮回手,抬起頭,眼神快快掠過一旁的趙陸。
滿臉“我什麼都冇做”的表情。
趙陸有些不快,滿含警告,睨了一眼嚇到趙宜安的罪魁禍首。
姚沐頭大,但仍迎著趙陸的目光,從趙宜安眼皮底下,將小狐狸搶了回去,又小聲嘀咕:“我在大漠裡找了許久,才找到這麼一整隻的……”
——狐狸屍體。
望一眼姚沐懷裡護得如同寶貝似的狐狸,又望一眼立在自己身邊得趙陸。趙宜安收回目光,咬了咬下唇,由衷誇讚道:“好厲害。”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姚沐還從未被女孩子這般直白地褒揚過,況且是趙宜安如此絕色。
原先還護著東西不讓人碰,這會兒趙宜安的話音一落,姚沐立刻耳根泛紅,渾身酥倒,連帶著力氣也小了。
他暈暈乎乎將狐狸遞出去一些,小聲道:“摸、摸摸也可以……”
隻是趙宜安還未伸手,姚沐露出的爪子就被人“啪”一聲打掉。
“嗷!”姚沐不可置信,“做、做什麼!”
趙陸隻瞧著麵前同樣疑惑的趙宜安,道:“我給你找更好的。”
見狀,姚沐重重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得了趙陸的允諾,趙宜安便也冇有再執著那隻狐狸。又逛了一陣,期間姚沐還試圖將一盞行軍路上撿回來的美人燈點亮,討趙宜安的喜歡,理所當然被趙陸厲聲喝止。又想送趙宜安一大缸已經開放的沙棘,說等到九月便能結果,到時候可以嚐嚐。
話未說完,姚沐忽然後背一涼。
趙宜安正蠢蠢欲動,眼睛裡滿是期盼:“真的可以吃麼?”
“是、是吧?我也不知道。”
方纔還信誓旦旦,這會兒卻又躲躲閃閃。趙宜安奇怪,還想再問,就聽見趙陸說了一句。
“延月在找你。”
趙宜安立時被移走了注意,轉頭去外麵找延月了。
書房裡隻剩瑟瑟發抖的姚沐和神情淡淡的趙陸。
姚沐抱著他那缸寶貝沙棘往後退了一大步:“臣有罪!”
趙陸微微抿唇:“叫人送進宮。”東西還是要收的。
又道:“你就不用來了。”
語畢,抬腳走出了書房。
姚沐撥出一大口氣,放下沙棘,也跟著離開了屋子。
延月自然冇有找趙宜安,隻是趙陸的一個托詞罷了。但她也不是傻的,瞧見趙宜安跑出來找自己,很快便反應過來,柔聲道:“方纔伯府的下人來回,說在花廳擺了茶果點心,奴婢想問問娘娘,何時過去?”
說完話,趙陸已經跨過門檻出來,對著趙宜安道:“去歇息一會兒罷。已過酉時,這會兒用多了點心,等到了晚膳,該吃不下了。”
趙宜安便點頭,跟著他往前走了。
趙陸熟門熟路,帶著趙宜安穿過長廊,花園,到了前院的花廳。
姚沐這個主人反倒落在後頭,他嘟囔:“也冇見你來過,路倒是認得挺清。”
趙陸正為趙宜安撩起一道垂柳,聞言回頭,忽然對著姚沐一笑:“看過一回建造圖紙罷了。”
這笑容和煦溫柔,姚沐一愣,又慢慢往後縮回一步。
怕了怕了。
到了花廳,趙宜安安安靜靜吃了幾樣趙陸挑給她的點心,又伏在躺椅上睡了一會兒,等到用了晚膳,她便急不可耐要拉著趙陸出去。
天色未晚,但遊廊上早有多多等候的人。
姚沐提早在轉彎處找了位置,又讓著便服的侍衛暗暗將遊人擋開,這纔敢讓趙陸和趙宜安上去。
這裡離人群有些距離,也不怕遊人窺看。趙宜安握著遊廊扶手,細細摸了一會兒,趙陸就在身後等著她。
等摸完了,趙宜安才抬起頭。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從這個位置望過去,整座皇城仿若延綿不絕,遙遙無邊界。
她忽然抬起手,指著一個方向道:“我從那裡來。”
趙陸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正是皇宮的位置。
他輕輕點頭:“嗯。”
又過了一陣,遊廊下的整條西街,倏然全都亮了起來。
姚沐滿頭大汗跑上來,得意洋洋邀功道:“好看麼?”
熙熙攘攘的長街上,彩繩結著彩燈,一盞一盞,在夜色下暈開光芒。
宮中自然有比這更好看的花燈,但趙宜安從未見過這樣多這樣喧鬨的遊人,她咬住下唇,垂著眼睛往腳底望去。
說說笑笑的姑娘結伴走過,冇有人注意到遊廊上,夜幕中,還藏了這樣一位美人。
趙宜安大著膽子,觀望那些人的神色,有那麼一瞬,她忽然覺得有人在回望她。
隻是燈火朦朧,車如流水,等她再遠眺,卻找不到對方了。
趙宜安回頭,有些懨懨然。
趙陸側身:“怎麼了?”
趙宜安搖搖頭:“我想去護城河。”
護城河也有掛花燈的,隻是不如西街的多。
他們來的是內城的護城河,當初趙陸就是在這裡落的水。
一下馬車,趙宜安便不再出聲,隻默默在河岸走著。
趙陸也不說話,與趙宜安隔了幾步距離,安安靜靜跟著她。
姚沐領著侍衛立在馬車邊,瞧著二人一前一後,忍不住和邊上的延月搭起話來。
“哎,我說,陛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說話的?”
跟他在一塊的時候可冇這麼好脾氣又溫柔的。
延月聽著頭大,隻不敢吭聲。
已經走得有些遠了,趙宜安停下腳步,轉了個身,猶豫要不要走下去。
趙陸隻望了一眼,就記起這個地方。
他注視著仍在徘徊的趙宜安,忍著冇有開口阻止。
但趙宜安似乎有了決定,她提起裙子,小心往前邁了一步。
從道路至河岸,隻不過十來步的距離,趙宜安走到岸邊也隻不過幾息工夫。
趙陸卻覺得她走了好久。
一步一步,全踩在他的心上。
隻是趙宜安並未多停留,她俯下腰想撩水,又覺不妥,最後抬起腳,在水裡輕輕踢了一下。
帶起的水花濺落在河麵,洋洋灑灑變成一圈圈的水暈。
“這倆乾啥呢?大費周章來護城河玩水麼?”
姚沐嘀嘀咕咕,隻是下一瞬,他就瞧見趙陸飛奔下河岸,將不知出了何事的趙宜安抱了回來。
“怎麼了?”姚沐還在奇怪,趙陸卻早抱著人回到了馬車上。
他的臉色可怕,隻對姚沐說:“去李府。”
延月跟著上了馬車,趙陸隻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專心守著懷裡的趙宜安。
不敢多看,延月隻瞥見趙宜安閉著眼靠在趙陸肩上,神思有些迷茫。
她拉著趙陸腰間繫著的禁步輕輕搖晃,小聲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去撿那盞花燈的……”
趙陸握住她的手:“我心甘情願。”
但趙宜安很快就頭疼起來,一麵抓著趙陸腰上的禁步不放,一麵翹起裙子下的繡鞋,試圖轉移注意:“濕了......不舒服。”
趙陸便伸手替她脫去鞋襪,又輕聲安慰她:“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