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聽了一愣,奇怪地望著兒子,雖然冇有開口,但滿眼都是疑問,好像在說:你外公哪句話有理了?全都是歪理好不好?
朱翊鏐可不是違心之說,他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娘,外公除了想要升武清侯,其實還提到伯公侯爵位的世襲問題。孩兒以為外公說的也並非全是歪理。”
“那鏐兒說說看。”李太後輕輕地道。很顯然,她對待兒子要比對待父親有耐心得多。
但這也不怪李太後,而是全中國的問題。華夏民族自古以來,至今依然如此,父母對子女(尤其是兒子)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好,可對生育養育他們的父母很難做到。也就是說,中國的父母對孩子要比對父母好得太多,可以說他們一輩子的目光都圍繞著孩子。
“娘,首先你得承認,將娘提到與母後同等的地位,這是一次破例的加尊吧?”這一點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連李偉都知道。
李太後點了點頭,她當然更清楚:那時她隻是貴妃,冇有資格提到與陳皇後相同的地位(加尊皇太後,那是皇後的資格,貴妃畢竟還差一級),那是在張居正和馮保的堅持下完成的。
“娘,外公雖然滿腹怨言,可提到一個原則:人是活的,製度是死的,所有的製度確實是皇帝製定下來的,皇帝說行那就行。如果這樣看的話,外公想升武清侯確實不是什麼大問題。”
“鏐兒的意思是支援?”
“孩兒也不是支援,隻是就事論事罷了。”朱翊鏐回道。反正在原本曆史上,張居正過世冇多久,武清伯就升了武清侯嘛。確實像李偉所說,有誰敢說個不字兒?
李太後幽幽言道:“可張先生和馮公公都一力反對。”
朱翊鏐道:“娘,孩兒以為,他倆反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瞧不起外公的為人,外公不僅冇有為朝廷作出應有的貢獻,反而經常給張先生的改革添亂。娘,請允許孩兒不客氣地說一句:外公無論是伯還是侯,都叫德不配位。”
儘管朱翊鏐這話很不中聽,但李太後也冇有生氣,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她也這麼認為,不然不會對自己父親避而不見。
朱翊鏐接著說道:“外公想升侯肯定真的請教過朝廷官員,彆的方麵不說,單說他拿出成國公朱應禎的例子,到他們這一代,真的為國家作出過多大的貢獻呢?外公質問憑什麼一個世襲的爵位僅僅靠吃老本吃了一兩百年?孩兒覺得,外公這一問很值得研究,而且非常有必要研究。娘可還記得,孩兒曾提及朝廷最大的負擔一事嗎?”
李太後眸子一亮,“娘當然記得,各路藩王郡王的供養問題嘛。”
“娘不覺得,爵位的世襲與藩王郡王的問題如出一轍其實就是一回事兒嗎?都是由朝廷出資養著一幫對國家用處不大的閒人,這也難怪外公看著眼紅。”
李太後歎了口氣,喃喃地道:“可這些都是祖製啊!”
“好的祖製當然要繼承,可不好的祖製需要改嘛。”
“改祖製談何容易?”
“娘,事在人為嘛,當初張先生致力於改革,還不是一樣困難重重甚至危險重重,可最後不也是扭轉過來了嗎?”
“嗯,”李太後微微點頭,最近她對兒子的話逐漸聽得進去,“那鏐兒心中可否有甚良策?”
朱翊鏐謹慎地說道:“娘,孩兒在不久的將來,爭取先做出一個好的示範,如果有效果成功了,娘可以考慮推廣,不然朝廷這一塊兒的負擔太重。”
“鏐兒捨棄朝廷的俸祿與各項補給莫非就是為這個鋪路?”李太後敏捷地問道。
“可以說是吧!”朱翊鏐點頭承認,但依然補充道,“不過,孩兒也隻是試探,畢竟延續了兩百年的祖製,想要更改絕非朝夕之事,而且還要麵臨很大的風險。”
李太後溫情地撫慰道:“鏐兒放心,無論將來發生什麼,娘都會義無反顧地挺你的。”
朱翊鏐帶著幾分嬌氣,挽住李太後的手笑道:“有娘這句話,孩兒就放心了。”
與李太後一席話後,朱翊鏐便帶著陽康去找李偉。
最近付大海負責十個孩子的事忙得抽不開身。
對曆史上的武清伯李偉冇啥好印象,現實中也是如此,但這次朱翊鏐帶著目的而去。
李偉見了外孫來,也不知是真客氣還是假客氣,笑嗬嗬將朱翊鏐引到客堂坐下。
“好外孫,今兒個你咋如此有雅興跑到外公這兒來了?來,喝水喝水。”李偉笑道。
朱翊鏐瞟了一眼,見真是白開水,“怎麼說我也是個客人吧?外公真的拿白開水招待啊!”
“你年紀還小,喝茶不健康,白開水好!”李偉眯著眼睛。
“外公就是小氣。”對李偉的摳門兒,朱翊鏐早有耳聞。
據說李偉招待客人,家裡總放著一盤水果,一層一層的看起來光鮮奪目,讓人垂涎三尺,殊不知隻有上麵一層是真的,其它全部都是隻能看不能吃、且拿不動的“藝術展覽品”。
這招兒也隻有那種吝嗇摳門的傢夥纔想得出來。
“外孫來有何貴乾?”說他小氣李偉也不生氣,冇皮冇臉似的依然笑嗬嗬地問道。
“外公不是想要升侯嗎?”朱翊鏐也不墨跡,直承其事。
一聽到升侯,李偉兩眼立即放精光,“是啊,外孫有辦法?”
“那是當然。”朱翊鏐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好外孫,快說說看,為這事兒外公我可是煞費苦心啊!找你娘不行,找你哥也不行,找張先生和馮公公都說不行。”
朱翊鏐嘿嘿一笑,道:“外公找錯人了撒!”
“找錯人?當朝不就是他們幾位掌權嗎?不找他們找誰?”
“外公找孃親和皇兄,他們豈會答應?你想升侯,那可是違背祖製的事,娘和皇兄不可能帶頭破壞規矩啊!是不是?”
李偉道:“可是,若你娘和你哥都不點頭,讓張先生和馮公公又豈敢開口?”
朱翊鏐道:“外公與張先生、伴伴都有嫌隙,本來就不合規矩,他們不答應也在情理之中。”
“那外孫還有什麼辦法?”李偉泄氣幾分,好像這個夢想難以實現得了似的。
“外公冇有找到合適的人。”
“當朝除了他們四個,還能有誰?陳太後又不管事兒。”
“你這就瞧不起人了吧?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還有一位嗎?”朱翊鏐得意的神情。
“好外孫你是說你能行?”李偉詫異地道。
“怎麼?不相信我?”
“不是外公不相信你,而是外孫身份尷尬,自己都被朝臣彈劾把俸祿弄丟了,又如何幫助外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