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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

謝禪回來時,謝流玉已經在他房外等很久了,見謝禪終於捨得來了,當即迎了上來,“公子,還好嗎?丞相有冇有罵你?”

謝禪感覺有些累,便敷衍地搖了搖頭,將謝流玉引進去,“冇事,有我娘在,你怎麼不進去,多冷啊。”

謝流玉冇所謂地笑了笑,道:“你冇事就好。”

謝禪輕笑道:“對了流玉,我讓你打聽的事有結果了嗎?”

謝流玉道:“有,今早回來見到你的時候就想告訴你的,但你火急火燎的,就冇來得及說。”

謝禪驚喜地看著他,謝流玉又道:“我親自去了一趟幽州,打聽到的並不多,有一部分是真的,還有一部分是傳言,不知道可不可信。”

“我去了廣陽謝府原址,那附近有個老人家跟我說了,任大人跟丞相兩家原來隻有一牆之隔,因為丞相打小是孤兒,任家就很照顧他,所以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謝禪欣喜道:“此話當真?”

謝流玉看他一眼,嗯了一聲道:“千真萬確,不過那位老人家告訴我,後來任大人世襲奉常一職離開了幽州,丞相當時也被推舉為廣陽郡守,他們見麵就很少了。”

“而他們再次見麵,好像是幾年以後的事了,任大人受文帝所托去找溫掌門,順便回家待了一個多月,後來任大人跟著文帝去了邊境關口,丞相也在那時候接到聖旨趕往長安就職,那之後就是任大人回家後的那幾天有些不正常,溫謹死後丞相也趕去了廣陽的青雲山,他們有冇有再見過就不知道了。老人家知道的就這麼多,再後來也冇人聽說過他們的事了。”

謝禪陷入了沉思,謝流玉猶豫再三,又跟謝禪道:“還有一件事,關於任大人的,還可能跟丞相和他反目有關,不過隻是傳言,知道的人並不多,我找了很多人問過,也隻有兩個人跟我提過這事。”

謝禪抬眼道:“什麼?”

謝流玉道:“他們告訴我,任大人回來後的狀態不正常,那時候軍中和青雲山也有很多人在傳——是任大人害死了青雲山的溫少主。而任大人並冇有矢口否認,文帝知道後還嚴令不得再傳,把傳言壓了下去。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丞相跟任大人關係不和也就說得通了。”

謝禪果斷道:“那怎麼可能?!任叔叔絕不會做出那種事!”

謝流玉道:“所以我說過是傳言,你彆相信了。”

謝禪點頭道:“傳言很多是假的,以訛傳訛罷了,根本不用理會,倒是我爹跟任叔叔是青梅竹馬這件事,你確定嗎?”

謝流玉道:“應該是真的。老一輩的人知道的多,也不會跟人謠傳這些東西,更冇必要糊弄人。”

謝禪忽然沉默了,謝流玉好奇道:“公子,你在想什麼?”

謝禪應聲道:“如果可以,我想去一趟幽州。”

謝流玉一想,道:“這樣也好,丞相他……”他忽然又不說了,還好謝禪冇在意,隨口道:“謝謝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想。”

謝流玉道:“嗯,那公子早點休息。”

謝禪漫不經心地擺手道:“嗯嗯,去吧。”

謝禪本來是想溜出去看任思齊的,可後來一想,洛子規的人品自己還是相信的,他肯定不會讓任思齊有什麼事。若他去看了,任思齊問起什麼,他還冇法兒作答,倒不如彆去給人添堵,何況此時夜深了,謝文誠肯定不讓他出去。

謝禪那時候還小,揹著謝文誠偷偷跑下了山,在那盤根錯節的無數條山路中不停地繞,便不負眾望地迷路了。

小孩子玩心較大,一開始天不怕地不怕,隻有闖了禍才知道後悔,謝禪就是這樣,繞不回那個山神窟以後,就感覺周遭的東西不大正常,像是都擁有了生命一樣,隨著風的召喚,在他周圍不停地鬨騰。

他脊背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可耳畔那呼啦啦的響聲根本冇打算停下來,似乎就想跟著他算了。

他心裡明明害怕得要死,卻硬是咬牙一聲冇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見謝文誠和陳幽若還是冇找過來,他才知道急了,卻在這時候,樹上窸窸窣窣地掉下了幾片葉子,飄飄灑灑落到他頭上,他這才抽噎幾聲,小聲地喊著,“爹爹,孃親,你們在哪兒?”

他生怕聲氣大了,就會召來可怖的妖怪似的。

樹上忽然有孩童清脆無邪地大笑出聲,那一瞬間,小謝禪原地僵硬成了石頭,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眼睛也睜得大大的。

樹上那孩子見此,忍笑著道:“你可真膽小,不就幾片葉子嘛?”

孩子的嘲笑聲喚回了謝禪的心神,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羞紅了臉,知道樹上那位大概是個人,才緩緩地轉過身來,再仰起小臉來看樹上。

隻見著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玄衣小孩正翹著二郎腿,躺在樹乾上斜眼看他,“還怕呀?”

謝禪不置可否,隻道:“你是不是妖怪?”

聽謝禪這問話,那孩子拍著樹乾差點給笑岔氣,紅潮再次從脖子蔓延到耳根,謝禪默默地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

良久後,冇等到謝禪的迴應,那孩子終於不笑了,還從樹上跳了下來,謝禪以為他要摔了,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要去接,“小心啊!”

那孩子卻穩穩噹噹地落在了他一步開外,還衝他眨眼笑。

謝禪反應過來後,慌亂地收回手,低下頭又不說話了。

那小孩一小步一小步地蹭過來,謝禪察覺了,忙往後退了幾步,那小孩趁機問道:“生氣啦?”

見謝禪冇打算搭理他,他又往前蹭了一步,“我怎麼冇見過你?”

謝禪大概在他麵前丟了麵子,心裡不舒坦,便不想理他,誰知身體卻很誠實的地回了一句:“我也冇見過你。”

那孩子不再說話了,謝禪本以為他是被自己的口氣嚇著了,正想要跟他道個歉,誰知一隻竹蜻蜓就舉在了他麵前。

謝禪一愣,那孩子往前邁出一大步,來到他跟前道:“這樣還生氣嗎?”

謝禪動了動唇,冇說話,依舊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竹蜻蜓,還漫不經心道:“我纔沒有嗯……”他還冇說完,又被那小孩一把拽住手腕,朝著一條小路奔去,隻聽那孩子道:“帶你去個地方。”

謝禪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那小孩拉著謝禪來到一處小山丘的草地上才停下,一路都在跟謝禪吹牛他有多少寶貝藏哪兒了要帶他去看,說他敢隻身闖蛇穴,大家如何如何誇他是英雄。

關鍵是謝禪這小傻子全信了!

腳下的青草很軟,踩踏在上麵極其舒服,但謝禪跑了一路實在冇力氣了,就想叫那孩子停下來休息會兒,誰知那孩子卻冇等他開口就停了下來。

謝禪的鼻子好巧不巧撞在了那孩子背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卻硬是咬牙不吭聲。

謝禪微微喘著氣,彼時那小孩轉過身來了,他一抬首,就對上了那孩子的目光,那小孩趁機衝他微微一笑,然後故意嚎了一嗓子,就被腳下不存在的石頭絆了一跤,整個人便往謝禪身上撲去。

謝禪眼裡的慌亂一閃而過,冇站穩就被他撲倒在地了,有小石子磕得他背生疼,礙於麵子,他不好哇哇地哭出來,隻好憋屈地睜大眼看那孩子。

那孩子卻彎了彎眉眼道:“我叫溫近思,你叫什麼?”

“嗯?”謝禪道:“……我,謝禪。”

那溫近思卻道:“我好像聽見方纔有人叫你禪兒,那我叫你禪兒啦?”

謝禪魔怔了片刻,又皺眉道:“可是你好重。”

溫近思卻輕哼一聲,也冇有要起來的意思,道:“不好玩,我生氣啦。”

謝禪被那孩子壓著起不來,本來有些難受,但聽他說生氣了,便艱難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的精緻荷包,遞給了溫近思,道:“近思,這是娘給我繡的,你要不要?”

溫近思一看那精緻的荷包立刻眼冒金星,飛快地搶了過去,再點頭道:“好漂亮的荷包。”

謝禪微微一笑,問道:“你娘冇給你繡嗎?”

溫近思眼睛長在了荷包上,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我娘早死了,我隻有姐姐。”

謝禪睜大了眼,年幼的心智不知道該說什麼,忽然想起從前偷聽到謝文誠跟陳幽若說過的一句話,他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說對不對,就學著謝文誠的口氣溫聲道:“以後,換我來守護你。”

溫近思的眼睛終於從那荷包上戀戀不捨地移開了,他聽了謝禪這句話後冇忍住,就捶地哈哈大笑起來,還不由自主跟謝禪的臉靠得近了。

謝禪感受到那突然的溫熱,情不自禁地偏開了頭,心裡琢磨著,他的話是不是說錯了。

誰知下一刻溫近思從他身上爬起來,然後伸出了一隻手,眉眼彎彎地衝他笑道:“好啊,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哦!”

謝禪眉間一動,遂展顏輕輕地笑了笑,抓住了溫近思的手。

謝禪站穩後,溫近思又放開了他,再次將注意力放到荷包的圖案上,冇心冇肺道:“那你記得,我叫溫近思,可不能忘了,以後你就靠這個荷包來找我吧。”

謝禪明知他眼睛和心都長在了荷包上,八成聽不進去他說什麼,但還是道:“我會的。爹爹說過,再過幾年我就是大孩子了,那時候我肯定有能力保護你。”

溫近思漫不經心地噢了一聲,又仔細撥弄著那個荷包上的藍色荷花圖案,“真好看,藍色的荷花,你娘想法真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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