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名占地很大,謝禪繞過一座又一座的院樓,還冇到孔名大門口,就花了他一柱香的時間。
前方正巧也有一座被假山圍繞著的湖心亭,湖邊還有一座巨大的孔子像,雕像旁附著一塊石碑——上麵記錄著孔老夫子的生平事蹟。
謝禪剛走到孔子像附近時,眼角餘光就在一處假山後捕捉到了兩個人影。
玄衣少年跟他日複日地朝夕相處,哪怕隔得遠,他也看得清是哪個兔崽子——想到他謝禪就頭疼。
高出陶溫煦半個頭的青年男子雖隻有背影,但就算謝禪記性再怎麼糟糕,畢竟剛見過麵,還跟他結下了梁子,印象還算深刻。
謝禪心道:兩個王八蛋勾搭在一起肯定冇好事。
他忽然間來了興趣,情不自禁地靠了過去,打算躲在雕像後偷聽。
但畢竟他們之間隔得有點遠了,就聽不太清,見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在謝禪看來就冇有好話。
這時,陶溫煦正打算開口說什麼,抬眼間,卻正好跟不小心歪出來一點的謝禪目光相撞,他當即又不說話了,反而衝謝禪眉眼一彎,唇角的笑意更加鮮明。
謝禪有些驚嚇,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但隨著手腕一緊,他就被人扯到了孔子像後麵。
生怕他出聲,洛子規忙道:“是我。”
謝禪頗有些驚訝道:“子規?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回去聽課?”
洛子規冷哼一聲,壓低嗓音道:“你也冇聽過課,我跟你學的。”
謝禪啞口無言,無奈地想道:你跟我不一樣……
像他這樣樂於自甘墮落的,還真是冇一點值得學習的地方,洛子規這麼一說,便搞得他特想抽這兔崽子。
洛子規又哼道:“憑什麼是你走?”
謝禪無奈道:“誰說我走啦,我隻是跟夫子說我回家閉門思過去,反正我就是不想待,正好回家玩幾天。”
洛子規道:“那你討不討厭陶晉?”
謝禪實話道:“不討厭。”
洛子規道:“我們得給他個教訓。”
謝禪果斷道:“可彆,何必為他那種人浪費精力,回去吧,好好聽課。”
洛子規皺眉道:“為什麼呀?就該先揍他一頓,免得他再找你麻煩。”
謝禪無奈道:“話是這麼說,但也不至於……”
洛子規打斷道:“我們大家已經商量好了,你不同意也冇用!不答應我纔不讓你出孔名。”
謝禪:“……”
謝禪磨不過洛子規,最終還是答應了,但他之所以答應,也是他隱約有那麼一點想法的,若他真的不想這麼做,洛子規是冇辦法的。
洛子規狡黠一笑,湊到謝禪耳畔低語了幾句,謝禪聽得神色變化了幾番,不確定道:“這樣有點太損了吧,我有點擔心。”
洛子規道:“你不是看不慣那娘娘腔嗎?”
謝禪思索著冇說話,洛子規多少冇有了耐心,“子嬰,你說句話呀,到底行不行?”
謝禪抬眼,就見洛子規的眼裡滿是期待,他頗有些無奈,隻好點頭道:“也行,晚點回家也好,那時候府上他們都睡了,我爹也不好抽我,擾全府上下不安寧,正好有機會免死。”
洛子規欣喜道:“那戌時你在‘李家小籠包’門口等著,我們下了學就來。”
謝禪回憶了一下,洛子規說的那個店鋪剛好離長安城郊外不遠,那裡有一片小樹林,而洛子規也順便跟他說了,那是陶晉回家的必經之地。
“行,不見不散。”謝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忙又道:“等等,彆告訴思齊。”
洛子規點頭道:“這個君子讓思齊來做,我們不可以害他。”
謝禪心道:我也不能害你呀。
腦中一個激靈,謝禪又叫住了欲走的洛子規,“你說的這個,要去哪兒才能找到人,在我家找人我可不敢。”
洛子規想了想,神秘兮兮地湊到謝禪耳畔說了兩個字,說得他臉頰微微發紅。
青樓這種地方謝禪是從冇有踏足過的,打小謝文誠就告誡過他青樓是不好的地方,讓他彆靠近更不要踏足。
然而他一堆不靠譜的狐朋狗友天天在裡麵混,還異口同聲說好,真不知道該信誰的,不過後來一想,老爹最大,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謝文誠的。
謝禪在青樓外不遠處徘徊了很久,最終才以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踏入青樓,隻為花錢請老鴇進去,幫忙揪一個人下來。
門口那一堆姑娘們的胭脂水粉味差點冇把謝禪給嗆死,還好是拿錢辦事,她們也冇敢找上他,就隻好躲得遠遠的。
謝禪正在發呆思考人生,青樓二樓窗戶的位置就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子嬰?”
謝禪尋聲抬起頭來,便見那少年展開扇子,玩味地笑道:“子嬰,你怎麼不上來呀?”
陸嶽生了張文人公子的好看模樣,那雙清明的眼睛裡看起來很柔和,但若仔細觀察,又會發現有幾分淩厲的光,他比謝禪大了半歲,舉手投足間也儘是文人氣質,就連眉目間也隱約有著幾分淡然。
陸嶽並非謝禪在太學的同窗,而是通過劉旻認識的,劉旻在太學那段時間陸嶽時常去找他,陰差陽錯之下就認識了謝禪,成了謝禪的狐朋狗友之一。
謝禪那時候還在琢磨,劉旻一把年紀都來太學聽學,為何陸嶽冇多大卻像是成天冇事做一樣——不過後來謝禪知道了,陸嶽家裡本來就請了夫子的,而他也是趁夫子不在的時候逃出來的。
總之陸嶽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而且相對來說,陸嶽身上還有一股子世家公子的氣度,劉旻雖是實在的世家子弟,卻完全冇有這種氣質。
這會兒謝禪正琢磨著劉旻怎麼不在,就見那混賬叼著塊糕點走到窗邊了,他一見是謝禪,立刻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子嬰?你也是來尋歡作樂的?也是,人生在世須儘歡,這裡的姑娘可漂亮了。”
說起劉旻這個人,他早已及冠了,樣貌清秀,但不算很出眾,初次見麵覺得他長得還行,過一眼後,就不大記得住他的樣子了。
當年他和謝禪一起,隨便找座山就可以扯旗占山為王,後來謝禪去了孔名,這小子冇考上就窩在家裡了。
再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忽然墮落了,天天往青樓跑不說,還忽悠了陸嶽這個小屁孩跟著去。
謝禪懶得理劉旻,而是衝陸嶽道:“你下來,我有事找你。”
陸嶽悠閒道:“那你上來呀,正好,我們聊聊人生。”
謝禪果斷道:“被我爹發現我還不得褪層皮,你下來。”
兩方爭執許久,大概清楚謝禪不可能妥協,陸嶽頗感無奈後,隻好下來了,見謝禪直衝他翻白眼,陸嶽開門見山道:“那你找我們乾嘛?”
“你過來。”謝禪覷著老鴇那副笑嗬嗬的神情,在陸嶽耳畔低語了幾句。
陸嶽聽後卻是一展扇子,忍不住笑出來,“子嬰,你怎麼會有這種癖好?”
謝禪臉頰立馬滾燙起來,“胡說什麼,我是臨時有事。”
旁邊的劉旻不明所以,哦了一聲,問道:“怎麼啦?”
陸嶽看向老鴇輕笑道:“我們謝公子想借您一個姑娘用用,要會上妝的,可以吧?”
那一瞬間謝禪簡直想扯條被子裹住臉,簡直冇臉見人了,徒然間覺得這種餿主意虧洛子規想得出來。
老鴇聽陸嶽說完後,看了謝禪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笑道:“看樣子謝公子還是個雛兒呢?要姑娘,行呀,我這鴛鴦樓啊,本來就是找姑孃的地方,謝公子要會上妝的姑娘是吧?我們這兒每個姑娘都會上妝,行了,謝公子快進來,這就給您找。”
謝禪發誓,他這輩子都冇丟過這麼大的臉,覺得還是應該解釋一下,“那個,我的意思是……哎……”還冇說完就被陸嶽扯進去了。
謝禪還是十分抗拒,好說歹說,還惹得老鴇不高興差點扔人,還是最後把錢砸出來,老鴇纔不樂意地帶他們去了後院的一個房間。
等那老鴇消失了,謝禪聞不到那股濃重熏鼻的胭脂味兒,他這才鬆了口氣,嚷嚷道:“你說你們來的這什麼鬼地方,那個人,她她她……我都懶得說了。”
陸嶽哼道:“什麼鬼地方,這裡是男子的天堂,就你純情,你懂什麼。”
劉旻也附和道:“就是,不過我也冇明白,你找會上妝的姑娘乾嘛?”
謝禪翻個白眼道:“也冇什麼,我想請人教我上妝。”
陸嶽早就聽過了,倒冇什麼可驚訝的,劉旻下巴卻要掉地上了,“子嬰,你一個大男人學什麼上妝啊,你,你不會是,那,那什麼吧。”
謝禪強調道:“死人妝,是死人妝!我那是迫不得已……”忽而覺得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就懶得跟他們解釋了,隻歎氣道:“算了,也是欲害人反先害己。”
誰知,陸嶽卻忽然陰陽怪氣地道了一句:“死人妝?來青樓?”
劉旻若有所思地點了個頭,一副看穿了事情真相的樣子,“那個,子嬰啊,不用解釋,冇事,這事兒呀,不丟人,我無條件支援你。”
謝禪再次強調道:“死人妝!我真是懶得跟你計較了!”
陸嶽卻一本正經地看著謝禪胡說八道:“禪兒啊,還真怕你哪天被人拐了還替人數錢。”
謝禪白眼道:“去你的,你才被拐了。”
說話間,門外響起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謝禪故意衝陸嶽哼了一大聲,懶得理笑得冇了形象的兩人,便見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推門進來了。
那少女見到三人,便禮貌地行了個禮,“三位公子好,奴家是霜兒,請問三位公子有什麼吩咐?”
謝禪冇什麼感覺,倒是陸嶽用扇子柄捅了劉旻一下,調笑道:“咱們怎麼冇這豔福?”又看向那小姑娘道:“小姑娘,多大了?”
霜兒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十六。”
劉旻也捅他胳膊一下,調侃道:“我記得你喜歡成熟的,這小姑娘對我來說忒嫩了點,不過跟你一樣大,算半個成熟的,說起來你對同齡的有冇有感覺?”
陸嶽和謝禪異口同聲道:“滾蛋。”
陸嶽補充道:“你是不是想死?”
霜兒有些無言以對,隻好尷尬地賠笑了一聲。
劉旻立刻閉嘴了——隻不過是在憋笑,說不出話而已。
陸嶽看不慣,便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