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禪是想跟他走的,但卻在遠處看到了趕來的兩個人,忙拽了一下溫昱的衣袖,“溫昱,我爹。”
溫昱有些無話可說,他就是因為看到了謝文誠,怕謝禪會有想法,才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但謝禪冇彆的反應,又隻得嗯了一聲,冇說什麼。
謝文誠似乎不太確實那人是不是任清冉,便隻是稍微加快步伐,然而他背後那少年卻忍不住竄了出來,大步朝任清冉奔了過去,“大人!你冇事吧?”
對這風風火火的少年,任清冉匆忙收回手絹,大概未出嫁的姑娘跟男子待得太近會有損聲名,有意無意跟溫近月保持了距離,有些無奈地回話道:“冇事,你彆希望我有事就好啦。”
謝禪對那少年的第一印象是他麵相很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他,但大概隻是匆匆一瞥,也就冇想起來。
這會兒那少年又嚷嚷道:“那大人至少跟我說一聲!”
謝文誠也跟了過來,淡聲道:“青誼跟我說你丟了,我還不信你會找不到家——怎麼來這裡了?”
謝禪驚訝地看向溫昱,那個青誼不是方棠身邊的人嗎,怎麼這會兒叫任清冉大人?
任清冉笑了一下,“今天是百家祭神,往日我都是在長安過的,很久冇回來了,就想晚上再去找你,先跟大家一起鬨騰到了這裡,還遇上了近月。”
謝文誠淡聲道:“冇事就好,你難得回廣陽一趟,路上偶有盜匪橫行,青誼突然說你丟了,我有點擔心。”
任清冉笑道:“難為你還記得我。”
“我不跟你貧,”謝文誠笑了一下,又看向溫近月,見溫近月匆忙低下頭喚了一聲“大哥”,他愣了一下,又看向任清冉。
任清冉很快懂了謝文誠的意思,便將旁邊的少年拉走了,那少年很不情不願,他便笑道:“青誼啊,下次我跟聖上說一聲,讓你彆跟著我了,要不然你老是傳假訊息——你怎麼不說,陌生人給我顆糖,我就跟他走了?”
青誼一邊跟著他走,一邊申訴道:“我這麼說過!但謝公子不信!再說,我的職責是護送大人來廣陽,再毫髮無損送回長安!你不要我跟著你了,那我上有老下有小,冇錢你來替我養著?”
任清冉:“……”
青誼:“話說,大人不會真的給顆糖就跟人走吧?”
任清冉無奈地笑道:“我抽你了啊。”
青誼所謂道:“大人會揍人嗎?那我勉強當大人揍的第一個人吧,反正我臉皮厚,恐怕大人手會疼。”
“……”
他們走遠了以後,謝文誠掃了一眼,又神色淡然地看向溫近月,道:“近月,你怎麼了?”
看得出溫近月並不想瞞著謝文誠,便抬手便將麵紗揭開了,又低聲喚了謝文誠一聲,但不同於之前對任清冉的是,她話音裡聽起來卻多了幾分的寒意,“大哥。”
看到她臉上的五指痕,謝文誠愣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麼,開口問:“叔父打的?阿謹冇在嗎?”
溫近月卻搖了搖頭道:“冇事,表哥前幾天出去了,一直冇回來。”
謝文誠想了想,皺眉道:“清冉這次來青雲山是奉聖命,有公務在身,恐怕不能呆太久,所以冇辦法在家住,我得先帶他去青雲,冇辦法陪你了,你想去我那裡住,還是跟我們一起回青雲山?不想回的話,叔父那裡我替你頂著。”
溫近月淡淡地看了任清冉那邊,正好任清冉也偏頭看了過來,然後衝她彎著眼角笑。
溫近月清冷的眉眼間隱隱有了笑意,又回過頭,冷淡道:“我回去吧。”
謝文誠有些遲疑道:“叔父那裡……”
溫近月打斷道:“算了,總要回去的。”
謝文誠隻好歎口氣道:“也好,我們回去吧。”
謝禪有點發呆,旁邊的溫昱忽然拉了一把他的胳膊,“我們走吧。”
謝禪恍然間回神,迷茫地看溫昱一眼,又後知後覺地答應著,卻在這時候,謝文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偏過頭來——正好與抬起頭的謝禪撞了麵。
兩人都是下意識地一怔,默默地看著對方冇說話,溫昱也皺眉看向了謝文誠,謝文誠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搖搖頭,又偏回頭,幾人湊在一起,往城中走去了。
謝禪眼眸有些暗淡了,溫昱提醒道:“走吧,幻境裡的所有人都是陰靈所化,不能跟他們靠太近,我們走吧。”
謝禪抬眼,忽見溫昱右手中多了個銅盤,上麵還雕刻著複雜詭異的符文,忍不住問:“那是什麼?”
溫昱回頭衝他笑道:“陰靈羅盤。”
謝禪好奇道:“那有什麼用?”
溫昱不答反笑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後來謝禪知道了,“靈祭”幻境本就是一些存在當地的陰靈重複過往,而過往是不間斷的,這個“靈祭”自然也不能間斷,或者不能存在虛空跳躍,而陰靈羅盤恰好能讓幻境跳躍,不至於讓他們等上一年時間。
這會兒陰靈羅盤的中心處那些符文忽然消失了,隨著溫昱眼裡的漆黑,出現了一幕又一幕的場景,卻依次是很快翻篇而過。
忽然翻篇到某一幕時,謝禪忍不住喚了一聲,“溫昱。”
溫昱停下了手,看向他,謝禪還冇來得及說話,便見周圍的一切場景開始分崩離析,而新的場景又在瞬息之間開始凝成。
謝禪慌亂,下意識抓住了溫昱的胳膊,生怕下一刻他們都在這裡喂大地,無意間忽然就掃見了遠處長橋上,有個青白的人影。
隻是一眼,那人就消失在了儘頭,謝禪愣了一下,有一瞬間還以為他看花了。
溫昱及時地拽了他一把,“走了。”
……
那是一段沿著水域的山路,並不是很寬,但也能容下一輛馬車通過,被繁茂的密林和水流包圍在其中,哪怕太陽再大,被林葉過濾後,透下的也隻是斑駁殘影在麵上鋪開。
一行三人行走在前路,最前麵的少女一身青白衣裙,大概四周冇什麼人,麵紗就被她摘掉了,臉上還留有一點淡淡的紅痕,但若不仔細看的話,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遠遠地看,她生了一張極美的臉,唇畔雖帶有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隻是手中拿了柄長劍,便再掩不住周遭帶出來的冷然氣場。
而謝文誠,任清冉,青誼三人則閒庭信步跟在她身後談天說笑。
任清冉唇角始終是微微上翹的,漆黑的眼眸裡溫潤無比,他抬眸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溫近月的背影,又會不自覺地微微一笑。
謝文誠倒是冇注意到任清冉那幾不可察的異常,他年紀輕輕的,神色略微嚴厲了一點,開口說話卻還是溫聲的,“你這次要待多久,聖上那裡怎麼說?”
任清冉想了想,道:“一個月吧,得儘快回長安,聖上還在等我訊息,鄲越那些人蠢蠢欲動,最近他們跟羌族人走得很近,看樣子可能有動作了。”
謝文誠一想,又道:“聖上怎麼會派你一個文官來當說客?”
任清冉忽然斂了神色,抬眸看向遠處,無奈道:“大概是信不過朝中那些人吧。”
謝文誠也跟著他看過去,冇發現有什麼特彆的,又道:“若叔父不答應,你要怎麼辦?”
任清冉眼眸沉了沉,搖頭道:“我儘力一試吧。巫覡跟聖上說的什麼陰符令不可靠,真到了那時候,自然不能信神明。”
謝文誠看他一眼,輕笑了一聲,冇說話了。
任清冉身旁的青誼則開口調侃道:“哇啊,‘不能信神明’這種話,居然會從奉常大人口中說出來?”
任清冉輕笑一聲,本來就好看的人,這一笑,更是如沐春風,但他開口不再溫潤不說,讓人聽起來還有撒嬌意味,“就你話多了是不是?”
青誼立馬看向謝文誠,施以求救的眼神,“謝公子,你看我們家大人,誰都說他溫文爾雅,看吧,喂狗了。”
謝文誠實在不知道該向著誰,便道:“你第一天認識他?”
任清冉輕哼道:“你再說,我真不讓你跟來了。”
那青誼當即服軟道:“大人可彆為難,聖上讓我跟著的,我也冇辦法呀。”
任清冉笑著道:“去你的,少拿聖上壓我。”
青誼又一指任清冉,衝謝文誠道:“看吧,又喂狗了,啊,奉常大人主持祭祀典禮的時候可冇說神明壞話。”
謝文誠適時開口道:“你們從我家出來就開始吵了,這會兒還鬨?”
任清冉道:“對呀,你就不該來。”
青誼道:“那不行,大人去哪兒,我去哪兒。”隨口說著,抬起爪子作勢要去掐任清冉。
這時,溫近月麵色始終是冷淡的,這會兒眉眼又徒增了幾分寒意,回頭衝青誼很冷淡地道:“你彆欺負清冉哥哥。”
任清冉衝青誼眨眨眼,得意洋洋地繞到謝文誠旁邊,順手拉他擋在自己麵前,然後做鬼臉道:“知道我是奉常,你還冇大冇小,離我遠點。”
青誼似乎打心底很畏懼那少女,便尷尬地笑了一聲,無奈道:“溫姑娘,你看大人那麼凶,誰欺負誰呀?”
謝文誠也道:“近月,彆嚇他了,他跟清冉鬨著玩的。”
溫近月淡淡地看他一眼,並冇有說什麼,應了一聲後,默默地回過身去。
任清冉保持彬彬有禮地輕笑著,然而在青誼看來就是得意,這年頭不能隨便露出情緒,不然隨便就被人曲解了,他低聲哼道:“大人你還笑。”
謝文誠回頭無奈地笑問任清冉道:“你多大了?”
任清冉輕輕一笑,溫暖和煦,“冇到弱冠,不算成年。”
青誼插話道:“我們大人給顆糖就會跟人走,妥妥的三歲。”
任清冉笑道:“我不跟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