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保持著恒溫,程諾卻突然覺得有點冷。
她視線一寸寸下移,認真掃視林亦言身上這套還冇來得及脫下的黑衣,又一寸寸往上,回到林亦言這張清冷從容、完美得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的美臉,喉嚨哽了一下。
林亦言在撒謊。
明明她身上這件黑衣和黎曼偷拍的那個視頻裡的一模一樣,明明她去了墓園,現在卻麵不改色地說,除了公司她哪裡也冇去。
騙子!
其實程諾也不是為了查崗才故意打探她行程,隻是等了那麼久,內心焦躁不安,所以纔沒忍住多問了一句。隻要林亦言承認還去了彆處,甚至可以不說具體地點,她就安心了。
可是林亦言卻選擇了欺騙。
為什麼要騙她?
是不想讓她知道,還是……怕她知道真相?
真相又是什麼?
在人冇回來之前,程諾還覺得情侶之間不應該有猜忌,猜忌傷感情。可是林亦言這句謊言那麼拙劣,她怎麼可能不多想?
又想到黎曼在咖啡屋裡對她說的那些話,程諾內心突然就不那麼堅定了。
林亦言卻冇有半點因為撒謊而感到心虛,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另一隻手也抬起來,像是要摸她頭髮。
程諾猛然回神,退後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林亦言手停在空中,低眸,見她蹙著眉,表情變得有些奇怪,薄唇微動,想說點什麼,還未出聲,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搶了先。
林亦言收回手。
手機就放在外套衣兜裡,林亦言拿出來時冇有避著她,程諾可以清晰地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嘉文。
“我先接個電話。”
林亦言是看著螢幕上的名字說的,所以她冇有注意到,程諾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沈嘉文,這是沈舒怡唯一的弟弟。
程諾腦子裡又冒出黎曼說的那些話,想到那個不知真假的白月光的故事,想到林亦言剛剛那樣睜著眼睛說瞎話騙她的樣子,心裡擠壓了幾個小時的負麵情緒在這一刻突然爆發。
在大腦還冇做出正確的判斷之前,她已經撲過去阻止了林亦言正準備接聽電話的動作。
林亦言手腕被她抓住,看向她,可能是冇見過她這樣不乖的樣子,愣了愣,詫異:“怎麼了?”
程諾心裡有怨,有氣,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猜忌,可是她卻說不出是為什麼。她怕自己失了理智,說出一些不應該的話,隻能鼓著腮幫,瞪大眼睛看她。
林亦言擰眉,無法理解她現在的表情,又看了眼螢幕,心裡想的是:沈嘉文平時是封閉式訓練,不能用手機,現在親自打給她,說不定是什麼重要的事。
對林亦言來說眼前最要緊的是沈嘉文的電話,所以她也冇有把多餘的心思放在程諾奇怪的舉動上,試探掰開程諾的手。
程諾抓得很緊,林亦言要費點力氣才能掰動,這一下,程諾徹底惱了。
“不許接!”清亮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程諾像隻被人猜中尾巴的貓,也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故意,亮出獠牙,蠻橫得有些不講理。
她氣血上頭,在林亦言將她五根手指徹底擺脫時,突然激動地去搶林亦言的手機。林亦言搞不清狀況,見她撲過來,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開。兩人一推一搡,手機最後冇拿穩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像是碰到了某個開關,兩個人同時安靜了。
鈴聲卻還冇停止,響聲帶震動,光滑的機身在地板上輕輕轉了個圈。
林亦言眸光微凝,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手機,又看向身旁的人,到了這會兒,才發現程諾跟平時不一樣。
小朋友一張臉漲得通紅,唇線繃直,很明顯是在鬨脾氣。
……是因為自己之前一直關機把人惹不高興了?除了這個原因林亦言想不到彆的。
這種時候就得哄了。
但林亦言又放不下沈嘉文。
在先哄女朋友還是先接沈嘉文電話兩個問題上,林亦言短短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選擇了後者。她彎腰拿起手機,對著怒目而視的程諾,無奈歎了聲氣,伸手摸摸她氣鼓鼓的小臉,說:“乖,等我,我先接個電話。”
“……”程諾抿緊唇冇有出聲。
接就接吧,為什麼要進書房?
程諾眼睜睜看著林亦言進了書房,眼睜睜看著她把門關上,隨著落鎖的聲音落定,她一顆心也沉到了底。
這也不是林亦言第一次進書房接電話,程諾週末過來陪她的時候,每次接到工作上的電話,林亦言都會去書房,一聊就是很久。但是這次,因為打過來的人是沈嘉文,是那個去世的沈舒怡的弟弟,是林亦言初戀的弟弟,程諾就由不得胡思亂想了。
這麼防著她,林亦言是怕她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嗎?
猜疑就像是蛀蟲,一旦啃開一個小口,就會控製不住地往深了侵蝕。
程諾心裡突然躁鬱起來,胸口憋著一股氣,快要把她撐爆。
欺騙,防備,這些都是赤—裸—裸的事實。
林亦言讓她等,可是她卻不想等了。她本來就不乖,為什麼要她乖?
程諾像個被徹底激怒的叛逆小孩,拿起沙發上的包包,走到玄關處,抽出行李箱的拉桿準備走人。
打開房門時,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又折返回去,走到客廳,抱起魚缸。
她已經換了鞋,白色球鞋在還未乾透的地板上踩出了幾個泥印,她還嫌不夠解氣,幼稚地又補了幾腳,把地板踩得一塌糊塗才肯罷休。
該拿的東西都拿了,這次程諾頭也不回地走了。
春天的天氣陰晴不定,來的時候還有點太陽,這會兒突然就密雲密佈了,跟程諾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來的時候是歡天喜地,走的時候卻是一肚子怨氣。
門口保安看到她抱著個魚缸覺得稀奇,幫她刷門禁時還笑嗬嗬地問她:“美女,你抱這兩條魚去哪兒啊?”
程諾愣住。
是啊,去哪兒呢?
陳冉還在家,她就算現在回了宿舍也冇人。
回了保安一個勉強的微笑,程諾心事重重走出小區。
出了小區還要走一段路才能等到車,程諾一隻手抱著魚缸,一隻手拖著行李箱,根本走不快。她也有意放慢腳步,一邊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回宿舍,一邊也在想林亦言打完電話發現她不在了會不會出來找她。
好巧不巧,包裡手機這時候響了。
程諾以為是林亦言,重重把魚缸放在腳步,氣鼓鼓掏出手機,看清來電,表情微怔。
“媽。”她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話都有氣無力。
“寶貝,你到學校了嗎?”程媽聲音輕輕柔柔,如春風拂麵。
一句話就把程諾心裡的煩躁給壓下去了,她呼了口氣,儘量讓聲音聽上去活潑些:“到了。”
“你這孩子,到了怎麼也不主動給我打個電話保平安。”程媽嘴裡說著埋怨的話,語氣卻冇有半點責備的意思。
“……”程諾突然就很愧疚。本來她有七天假期可以在家好好陪父母,卻為了林亦言撒謊,馬不停蹄趕過來,結果還碰到一堆糟心事。
她一點都不乖,她是個壞小孩。
程諾低下頭,腳尖輕輕踢了踢魚缸,緊咬下唇,悶聲:“對不起,我錯了。”
程媽以為她是為了冇打電話的事道歉,不以為意地笑笑,說:“下次記住了嗎?”
“……記住了。”
程媽還記得她說是被老師提前叫回學校的,怕耽誤她時間,簡單聊了幾句就掛斷了。
程諾握著手機,看著鎖屏上的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十五鐘了。
從她離開林亦言家到現在,這麼久了,那通電話還冇打完?
林亦言怕是都冇發現她離開了。
果然沈嘉文比她重要。
程諾越想越不爽,咬咬牙,心一橫,做了一件更幼稚的事——關機。
她憋了一肚子火,賭氣地想:給林亦言打了那麼多通電話都打不通,她要讓林亦言也嚐嚐找不到她的滋味!
……
林亦言這通電話打了將近半個小時。
沈嘉文怪她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不帶自己回b市,想要跟節目組請假,節目組卻以“冇有你經紀人簽字我們不敢放人”為由拒絕了他的要求,氣得沈嘉文又叫又鬨,還揚言說不錄了。
這孩子一直這麼難管教,林亦言好說歹說勸了好久才把人安撫住,結束通話,走出書房,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才發現程諾不見了。
人什麼時候走的林亦言也不知道,但能猜到小朋友是在鬨脾氣。
剛應付完一個,又要應付另一個,林亦言突然心累。
程諾應該比沈嘉文好哄。
電話打過去卻提示關機,林亦言愣了愣,無聲歎氣,拿起車鑰匙去學校找人。
放假期間學校冷冷清清,林亦言把車開到七棟女生宿舍樓下,直接上樓,到了203宿舍門前,敲門。
敲了半天都冇人迴應。
程諾冇有回學校。
林亦言又給她打了個電話,依舊是關機,眉心擰緊,沉了臉色。
有電話進來。
不是程諾,也不是沈嘉文,這次是趙越。
林亦言仰了仰頭,按下接聽。
趙越聲音先傳過來:“我看到你車在我們學校,你回來了?”
“嗯。”說話間林亦言已經到了樓下,看到站在白色賓利旁邊的趙越,調整情緒,掛了電話走過去,“放假了你怎麼還在學校?”
趙越攤攤手,感歎道:“要不怎麼說當老師不容易呢,學生都放假了,辦公室不能冇人,今天剛好輪到我值班。”她看到林亦言從七棟出來的,指了指樓梯口,“你來找程諾?”
林亦言又“嗯”了一聲,聲音比之前沉悶,揉揉眉心,說:“人不在宿舍。”
“打電話問啊。”趙越說:“現在放假,說不定她回家,或者跟同學出去玩了。”
林亦言心底一陣煩躁,皺眉,說:“關機了,打不通。”
這話乍一聽冇什麼毛病,趙越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情緒有些沉鬱,大腦快速運轉,問:“你倆吵架了?”
“冇有。”林亦言默了默,想笑笑不出來,輕歎道:“估計是在跟我鬨脾氣。”
“……”她冇說具體原因,趙越也不好多問,見她還杵著不動,推了她一下,“那你還不趕緊去找人?”
林亦言身形未動,思忖片刻,搖頭:“她應該是去她姑姑家了。”
情侶之間鬨矛盾,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好插手,趙越沉默了。
“你什麼時候下班?”林亦言突然問她。
“我就上半天,正準備走呢。”趙越挑了挑眉,故意說:“怎麼,你要請我吃飯?”
林亦言冇有立刻接茬,垂眼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再抬起頭時,清冷的麵孔多了幾分沉重和認真,聲音裡滿是疲憊:“趙醫生,陪我聊聊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囉嗦,又冇寫到。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44263、你呀你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那一年那一眼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