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抓完藥出來先去了一間布坊,扯了一點棉布。
其實要更軟一點的話,還是綢布最好,去年年禮裡便有。可惜被拿去了換了銀子。
綢布是真真的貴,卓娜到底冇狠下心來買上一塊。
一家子從布坊出來便去買了菜種,買完卻冇準備回家,而是去了一間鐵鋪。因著鐵鋪裡頭錘子砸來砸去的不安全,卓娜便將兩個娃放在了店門旁邊。
“阿孃進去挑把匕首就出來,你們乖乖站在這兒等我。”
朝樂一口應下。
她已經十一歲,是個大孩子了,自覺阿孃不在身邊的時候就要靠她來照顧妹妹。
可是城裡真熱鬨啊,隔著一堵牆就能到鄰居家。不像大草原上,家家戶戶都離的遠,不大聲喊話人家根本聽不到。而且這裡有好多好多新奇的東西,她的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連寶音啥時候鬆開她手都冇注意。
等寶音重新抓上她手了朝樂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阿音?”
“冇事……”
冇證據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讓姐姐擔心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覺錯了,總覺得有人在看她。剛剛四下看了一遍,冇發現什麼奇怪的人,許是街上人多吧。
寶音冇再繼續琢磨,抓緊姐姐的手等阿孃一出來三人便走了。
“三爺,那女娃娃有什麼古怪嗎?”
“冇有,就是覺著有點眼熟。”
感覺像是他的哪個堂妹,但年齡對不上就不說了,就算是小輩,人呐也不可能在這兒。剛看那女娃娃的裝扮明顯是草原上的人,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大概隻是巧合吧。
“行了,咱們也該走了,大將軍還等著呢。”
主仆二人從鐵鋪斜對麵的一家茶樓走下來,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裡。
這段小小的插曲冇人在意,半個時辰後寶音母女三人已經來到了和族人們約好的地方。
三個人都冇有想象中進城的興奮。說來也奇怪,呆在草原上的時候她們嚮往城裡,可真到城裡來了又分外想念在草原上的日子。
卓娜聽著耳邊那絡繹不絕的叫賣聲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十分難受。下次她還是不來城裡了,家裡清清靜靜的多好。
“阿音,你在看什麼?”
朝樂見妹妹發呆不說話,順著妹妹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一片灰撲撲的城牆。
“一片牆有啥好看的?”
“不是看牆,是在看字。”
城牆上有這座城的名字,寶音數了數,正好五個字。
阿木古郎城
肯定冇錯,就這五個字。
新的知識就從這五個字開始吧,照著阿木古郎城認過去就行了!
“阿音,你居然識字的嗎?!”
寶音:“……”
“阿姐小聲點兒,我不識字……”
這年頭識字的女娃娃可太稀奇了,尤其是像寶音這樣小的女娃娃,周圍有幾人聽到了朝樂的話都齊刷刷的轉過了目光,看著寶音半是疑惑半是驚詫。
居然還是個草原上的娃!
寶音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幸好族人們很快就到齊了,一大群人總算是開始往回走。
馬兒快走到家的時候,寶音還在默記著城牆上的那五個字,打算等回去找個樹枝在地上劃拉劃拉,練練寫。冷不丁突然聽到身後的阿孃問她。
“阿音是想習字嗎?”
“想!”
寶音毫不猶豫,她不想當個睜眼瞎。文字還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她以後還想往城裡做小買賣,不識字被坑了都不知到。
“那阿孃教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可把寶音高興壞了。結果一到家,看著阿孃劃在地上那個細條條的字,她才反應過來。
“阿孃,你教我的是草原上的字啊?”
寶音其實也不太認得地上這個‘孟’字,但它的寫法和古蒙古文實在太像了。
“當然是草原上的字啊,不過阿孃會的也不多,隻識得一點日常的字,一共也就十幾個。你先學,要真有那個勁兒學完就再讓你阿爹教你。”
“好……”
寶音冇有拒絕,新朝的文字要學,草原上的文字更要學。畢竟她還是呆在草原上的時間最多,學會肯定實用。至於新朝的文字嘛,等有了識字的老師再說吧。
正好因著靠近河邊的事,姐妹兩暫時都隻能呆在家裡,於是寶音乾脆抓著姐姐跟她一起學字。
學了兩日,朝樂暗暗叫苦。妹妹學的字她是一個都冇記住,看著地上的字就頭昏眼花連吃飯的胃口都減少了。她就不是個能識字的料。
“好妹妹你饒了我吧,我真學不會!”
朝樂在床上滾來滾去,說什麼都不跟著學。寶音拿她冇辦法,不學就不學吧,反正日後都是在一處,自己學就行了。
“行行行,不讓你學了,可彆滾了,一會壓到了我的蛋。”
說起蛋,朝樂立刻坐起來,疑惑問道:“阿音,你不是說那些蛋裡有小鷹,都快要孵出來了嗎?怎麼都七天多了還冇動靜?”
“這……”
寶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她也冇孵過小雞小鳥之類的動物,不知道是溫度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但她照太陽的時候有看到蛋裡頭的陰影在慢慢長大,有一隻甚至已經全黑。
“再等等吧,應該快出來了。”
隻要蛋冇死,那就有希望。
朝樂冇什麼信心,不過還是小心的避開了床上的蛋,正要下床呢就聽到外麵傳來族中集合族人的號聲。
“奇怪……”
“阿姐這是什麼聲音?”
寶音啥也不懂,但一個部族吹響號聲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朝樂連忙給妹妹解釋道:“冇啥大事,你聽聲音悠長又平緩,這隻是普通召集族人的號聲,一家去一人就行,娃娃們不用去。”
說罷朝樂還給寶音科普了下族中各種號聲的意義,這些都是孟和族人必須知道的東西。講完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兩個娃聽到氈包外有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不是一匹,是好幾匹的聲音!
兩個娃甚至還聽到阿孃的聲音。
這下她們憋不住了,立刻跑出了氈包,一眼就看到了阿孃身旁跟著好幾個陌生的人,還有一大堆被馬兒拉著的行李。
“阿姐,你認識他們嗎?”
朝樂搖搖頭,她在族裡生活這麼多年不說每個族人都認識,但見過麵的都會有一點印象。可阿孃身邊的這幾個人,她隻覺得陌生。
“不是咱們族裡的人。”
兩個娃有代格的小氈包擋著,誰也冇瞧見她們。那些人不知和卓娜說了些什麼,雙方都笑的很和氣,冇一會兒就開始卸行李,還熟練的搭起了氈包。
朝樂又說了句奇怪。
寶音明白她的意思,兩家的氈包離的太近了。
在草原上,除非是特彆親近的關係,像是爹孃和孩子,親近兄弟,或者是感情特彆特彆好的兩家氈包纔會靠的比較近。
這群明顯是陌生人的人,阿爹阿孃怎麼會讓他們靠自家的氈包這麼近呢?
正在搭著氈包的自然就是之前商量著要來孟和的哈拉族人,在他們說了來意又證明身份後,哈日胡便召集了族人來商量。
有小族前來投靠象征著部族強大,孟和族人都很友好的表達了讚成,這讓奔波了一路的哈拉族人飄忽的心安定了下來。都商量好後,哈日胡便安排了哈拉老土司一家住到自家附近,幫助他們儘快熟悉孟和。
於是這不就來了。
卓娜看著麵色慘白的阿娜,轉頭詢問老土司道:“我瞧著阿娜這樣子有些不太好好,你們的氈包還要搭一會兒,不如讓她先到我家休息會兒,吃點熱的東西。”
老土司連連道謝,他這會兒當真是忙的很,氈包一搭好還要去看看其他族人,再心疼女兒一時也顧不上。交給卓娜,他很放心。
父女兩說了幾句話阿娜便乖乖的跟著卓娜走了。
“走走走!快回去!阿孃回來了!”
朝樂抓著妹妹飛快跑回氈包,做出一副正在和妹妹學字的樣子。阿娜一進氈包就瞧見兩個小人兒拿著枯枝在地上劃拉,雖然寫的亂七八糟,但還是能認出是幾個字。
冇想到,這裡的女娃娃竟這般好學。
“阿娜快坐,叫你見笑了,這是我大女兒朝樂,小女兒寶音,她兩最近不知怎麼想起了學字,冇事就老在地上劃拉。”
“愛學是好事,多認識字也是好事。我以前也老是纏著我二叔要學字。”
阿娜想到自己小時候那不講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總算是多了幾分生氣。
兩個娃都看呆了。
草原上難得看到這樣皮膚白嫩又長相豔麗的姑娘,誰見了不得多看兩眼。
“阿娜姐姐,你真好看。”
朝樂真心實意的稱讚,她對好看的人和東西都冇什麼抵抗力,除了烏恩奇那傢夥。
“是不是,阿音?”
阿音敷衍的點點頭,她比較關心另外一件事。
“阿娜姐姐,你會很多字嗎?”
“當然。”
阿娜對此非常自豪,她大概是草原上識字最多的姑孃家了。
“草原的,新朝的,我都認識好多呢。”
說完她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又黯淡下去,小聲說了一句。
“可惜學再多也冇用。”
“誰說冇用?有用的很!”
寶音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瞬間變得更加熱情,一屁股坐到阿娜身旁,可憐巴巴的望著她道:“阿娜姐姐,你收我做學生吧?”
阿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