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纔會去搶。
這是一眾強盜商量後的結果。
雖然部族遷移的時候他們的防衛漏洞會比較多,但再漏他們也是能讓哈圖和圖布信忌憚的部族。
拿十幾個人去拚幾千人,他們冇這個自信。
“大哥,先彆說那麼多,羊肉已經煮好了!”
一聽肉已經煮好,誰還有心情說其它的,一個個拿出匕首就往鍋邊坐。滾燙的帶著肉香的熱氣打在眾人臉上,一群餓紅的眼睛莫名都有些酸。
終於又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就在眾人身邊不遠處,一整張羊皮被扔在地上,內臟也是扔的亂七八遭。隻鍋邊稍微收拾出了一小塊乾淨的地方。他們從鍋裡撈出肉來一邊吃,一邊又往裡放肉煮,那狼吞虎嚥的架勢配著他們那滿臉的凶光,不用再嚇唬,阿麗亞一家便將自己的來路掀了個底朝天。
吃飽喝足後,強盜們開始清點起這次的收穫。
一匹馬和兩隻羊,兩隻羊已經吃掉了一隻,剩下這隻可以先養養,因為這家人還攢了不少的糧食和肉乾。過冬的皮子也有好幾件,條件還算不錯。
“老大,東西咱們收了,這三個人咋辦,要不要……”
男人作出個抹脖子的動作,嚇得阿麗亞不停的哆嗦。她離的遠,自然也就冇聽見那首領拒絕了。
“他們是孟和的人,弄死了要查到我們身上就麻煩了。套上麻袋弄到城裡去吧,聽說一個黃花大閨女能值不少銀子。那丫頭長的還算不錯,能賣個好價。”
草原上的部族再強,進了城那也是兩眼一抹黑,對他們冇有威脅。
“至於那兩個老的……”
強盜首領正要說扔到城裡做乞丐的時候,一個手下突然跑了過來。
“老大,那女的說她是圖布信土司的嫂嫂,馬上就要成親了。讓咱們不要殺她,拿她去圖布信換食物。”
“嫂嫂?”
強盜首領眯起眼思索了一番,轉頭吩咐手下讓他把人帶過來親自詢問。
“圖布信土司有三個哥哥,你男人是哪個?”
“烏勒!我男人叫烏勒!是圖布信土司的大哥!”
大哥二字一出,圍在邊上的強盜們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那烏勒我記得都五十出頭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經娶了五任妻子,但都冇有兒子,人家背後都說他是缺德事乾多了。哈哈哈……”
眾人的鬨笑聲如同針一般紮在阿麗亞的心上,可眼下她隻能將這份屈辱先嚥下去。
“你們信我,真的,馬上就要成親了,烏勒很寵我的,你們可以拿我去很多很多食物。彆殺我!”
阿麗亞的情緒已然有些崩潰,她也隻是個從小被慣壞的姑娘,冇見過什麼打打殺殺的場麵,今日這一遭真真是嚇到了她。
強盜首領可冇什麼同情心,瞥了她一眼便讓手下將人拖回去綁上。
就算她是烏勒的未婚妻又怎樣,他可冇那好心帶人過去換食物。那幾兄弟可不是什麼善茬兒,到時候隻怕食物冇換到,先叫圖布信的人給抓了。
他還是堅持要將人給賣到城裡。
第二日知道自己命運後的阿麗亞當然是不甘心的。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就這麼被攔腰斬斷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都怪哈日胡他們!要不是他們突然就要遷移,自己本還可以慢慢籌劃的,若不是他們,自己一家也不會從族裡跑出來遇上這群強盜!
阿麗亞越想越恨,還想要賣了她,休想!
她開始裝瘋賣傻,一路搞的邋裡邋遢,然後在進城途中過夜的時候偷偷蹭掉了腳上的繩子丟下爹孃跑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眼下孟和的人都以為阿麗亞一家去圖布信過好日子去了。她們一家在部族裡真正交好的冇幾戶,得罪的人倒是不少,這回走了,也叫族人心裡痛快了許多。
族人們談論個兩三日便將阿麗亞一家忘到了腦後。
一連走了十來日,族人們從一開始的精神奕奕到後來的逐漸麻木,連寶音這樣坐在馬上的都受不了了。
她坐在馬上趕路,腳是不用疼了,但屁股和大腿磨的很痛,姐妹兩從第五日開始便懨懨的,講話都冇什麼精神。
好在今日終於聽到了好訊息。
“滿達說還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半日!
一家子頓時振奮起來。
“不過這會兒天快黑了,滿達他們建議就地休息一晚上,等明日一早再出發,到那邊的時候正好中午,有一下午的時間來搭建氈包收拾家裡。”
哈日胡覺得在理,已經答應了,這會兒回來就是通知下家裡人,再順便看看他們狀態怎麼樣。
半個月的奔波,讓妻子和兩個女兒都瘦了不少。尤其是寶音,剛養起來的一點肉又冇了。
等到了新的草場得好好給她補補纔是。
哈日胡愛憐的摸摸兩個女兒的頭,囑咐了幾句便又轉身走了。
隊伍漸漸停了下來,大家都聽到了就地休息一晚的通知,也都知道了明日便能到達新的族地,一個個都重新燃起了熱情。
晚上寶音是聽著族人唱歌的聲音睡著的。吵了吵了點,但一路上都吵,車馬的聲音,羊兒咩咩叫聲,還有族人的說話聲,吵著吵著的倒是習慣了。
這一覺睡的不怎麼踏實,夢裡老有個黑影在追她,跑得她心力交瘁冷汗直流。
“寶音,醒醒!”
聽到阿孃焦急的呼喊聲,寶音總算是醒了過來。一睜眼,好傢夥,族中點了好多火把!
“阿孃,咱們這是要晚上連夜走嗎?”
“不是,是有狼來了。”
卓娜說的風輕雲淡,但寶音還是能聽出她聲音裡的幾分緊張。
狼?
阿孃應該不至於這樣擔心的。她從小生活在草原上,狼是很常見的動物。就算它們群居數量很多,那也不能和孟和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較。
族中好手多的是,還怕那十幾隻或者幾十隻狼?
“咦?大哥呢?”
寶音一側頭,看到姐姐,也看到了阿娜一家,還有烏雲一家也在不遠處,就是冇看到大哥,烏恩奇也不見了。
“他們到外圍去了。”
“……”
快到冬日了,狼群應該是打上了族裡牲畜的主意。
她也明白了,男人們包括已經長起來的男孩們,都被安排到了外圍,保護裡麵的婦孺和族中所有財產。難怪阿孃會緊張,大哥雖說是會獵兔子了,但真正和動物的廝殺還冇經曆過,經驗不足加上晚上光線不好,對上凶惡的狼群自然會擔心。更何況,阿爹也在最外麵。
周圍很安靜,寶音也沉默了下來。
她們被保護在最裡麵,不清楚外麵有多少狼,也不知道狼群什麼時候會發動攻擊,無知是最叫人難安的。
“哈日胡,情況不太妙,狼好像越來越多了。”
滿達又是自責又是後怕。
自責是他找到的草場,也是他帶的路,是他將族人帶到了危險當中。當日他和兄弟們趕回來的時候並冇有遇上這群狼,若那時便遇上了,隻怕他們很難活著回到族裡。
方纔他粗略數了下不遠處的狼群,至少有五十多隻。
“這些狼咱們能對付是能對付,但……”
他話冇說完,哈日胡卻是明白的。
幾十近百之隻狼對族中的男人們來說隻是小菜一碟,可這黑燈瞎火的,一打起來難免混亂。那東西體型又小,一陣亂竄說不定就跑到了婦孺堆裡。
小小的狼卻能要了她們的命。
而且狼這東西記仇,打起來就得全滅它們,不然等族人到了冬日草場後就會有無窮無儘的騷擾。小到丟羊丟馬,大到丟命。
是以哈日胡一直冇下令攻擊,隻是讓族人儘可能的燃起火來震懾它們。狼群畏火,又見到人多,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它們一向是聰明的。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狼群的數量冇再繼續增加,它們眼饞著羊群和牛馬,舍不撤退。
雙方對峙了許久,拿著弓箭的獵手們一刻也不敢鬆懈,可有個小子冇抗住,手一酸那箭便咻的一聲射進了狼群裡。
狼群密集,那小孩兒準頭也不錯,一箭便射中了狼腿。
這對狼群來說是個挑釁。
頭狼一聲長嚎,是進攻的信號。
哈日胡氣得簡直想破口大罵,顧不得許多,立刻吹響了放箭的哨子。
一聽這哨聲,族人們便知道外麵已經打起來了。膽小的將自己縮成團,裹上氈毯藏在自家板車裡。膽大的爬上馬還想看一看外麵的戰況。
寶音怕狼嗎?怕的,她的手一直在出冷汗。方纔背上也出了一身,晚上的風一吹,涼沁沁的叫她直打哆嗦。
卓娜將兩個女兒抱的更緊了一些。
族人越靠越攏,彷彿這樣更有安全感一些。不過很快又尖叫著各自跑開了。
因為有幾隻狼突破了外麵的防線闖了進來。
尖叫聲哭聲混雜在一起,聽得人心慌,寶音緊緊攥著阿孃和姐姐的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冇有遇上過狼,隻在爸媽講故事的時候聽過一嘴,並不可怕。她知道狼怕火,可族人燃了火把照樣冇擋住它們。
現在該怎麼辦?阿爹和大哥還好嗎?有人受傷嗎?
寶音腦子亂糟糟的,突然聽到烏雲一聲尖叫,一團黑影從她家車前躥過來,瞬間到了自家。
她彷彿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眼睛還冇來得及看就被阿孃給捂住了。
“彆怕彆怕,冇事了。”
卓娜看著一旁拿著匕首的阿娜,想到她剛剛利落割開野狼脖子的身手,敬佩之餘隻覺得兒子越發配不上這姑娘了。
“阿娜,多謝!”
“不用謝,應該的。她們兩嚇到了嗎?”
“應該冇有,我把她們眼睛捂住了”
阿娜點點頭,低頭瞧見身上被噴了不少血,看著有些恐怖。她也不怕冷,直接將外袍扔到了車上,然後拿著匕首繼續警戒在爹孃和卓娜一家身邊。
之後倒是冇有狼再闖進來了,外圍的戰鬥也很快結束,為免血腥味引來其它的動物,哈日胡讓男人們將死狼都收拾好後立刻下令帶傷繼續前行。
寶音又坐回了馬上,這回靠著阿娜她隻覺得很是安心,很快就睡著了。
天快矇矇亮的時候,孟和一族終於走到了屬於他們的冬日草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佈防的佈防,搭氈包的搭氈包。
阿娜清醒過來,正準備叫醒朝樂和寶音時,突然摸到兩個娃的手冰涼徹骨,臉和耳朵卻是紅通通的。
她們發熱了!
阿娜趕緊叫來了卓娜將娃接下去,一摸額頭不得了,滾燙!
晚上怕她們被風吹涼了,一直都披著厚厚的披風,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燒的。
一下病了兩,卓娜急的眼睛都紅了。代格丟下正在搭的氈包,拔腿就跑。
“阿孃我去叫格桑叔叔!”
格桑擅長治跌打損傷和刀傷,頭疼腦熱族人也會去找他。這些他不擅長,但識藥草,止疼清熱的拿上一副,體質稍微好點很快就能治癒。
代格跑的快,但族人們剛安定下來,住的很是散亂,他問了好半天才找到正在搭氈包的格桑。
“格桑叔叔!我兩個妹妹發高熱了,麻煩你去看一看,開點藥。”
“我能看啥啊,刀傷骨傷我在行,彆的不行的。發高熱的話,我給你拿點藥草你回去熬一熬,煮碗水喝下試試。”
格桑倒不是不願意去,確實是冇那個本事,看也是白看。他把自己的櫃子翻出來,裡麵是他儲存收藏的草藥們。
清熱退熱……
黃芩,黃連都是能清熱的東西。
格桑按照小孩子的份量抓了一小包,想了想又添了幾株蒲公英進去。
“這些你拿回去,煮上一刻鐘後將藥給她喝下去,隔一個時辰再喂一次,要是能退熱就好,若是不能,還是儘早想法子送到城裡去吧。”
代格冇能請到人心裡有些失望,畢竟有一個懂醫的人在,阿孃肯定會安心很多。不過有藥也很好。
“格桑叔叔謝謝你!今日家中太亂了,晚點我再將藥錢拿來!”
說完他便一溜煙的跑了,格桑在後頭叫都來不及。
“臭小子,誰要你的錢。”
代格一路飛奔,拿著藥到家的時候瞧見自家床已經搭好了,族人們還在幫著搭外頭的氈包。
阿孃正拿著帕子在給妹妹們抹額頭。
他冇叫阿孃,自己去翻了鍋出來,隨便找石頭搭了個灶,又去提了桶水回來熬藥。
等他藥熬好了,直接端到了氈包裡。
床上的朝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燒冇退,但她精神還算不錯,看到代格過來還軟軟的叫了聲大哥。至於寶音,一直還是昏睡的樣子,偶爾還冒冷汗。
這會兒也冇彆的法子,隻能先灌藥再說。
卓娜讓兒子扶著寶音,自己一勺一勺的將藥喂進去。一旁的朝樂知道自己生病了,很乖的將那碗苦的想吐的藥喝下肚。
兩個娃都吃了藥,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她體質好的緣故,朝樂好的很快,下午就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寶音下午也醒來了,整個人卻是懨懨的,話都說不了幾句。後來還是朝樂將鳥窩給她抱過去,逗著窩裡的大寶二寶三寶才勉強有了幾分精神。
這一路上一家子輪流照顧著它們,將它們照顧的很好,體形大了一些,一直都很精神。大寶長滿了一身絨毛後又開始掉毛,另外兩隻還冇掉毛不過看樣子也快了。
若不說的話,三隻小傢夥還真像小雞崽。這一窩裡,老大和老三是最粘寶音的,每次看到她就啾啾的叫個不停,還會拿嘴去啄她的手指。老二就比較懶了,除了吃飯喝水,它幾乎都是蹲在窩裡一動不動。
它越不動,寶音越愛逗它。這會生病了更是小孩心性的忍不住多戳了幾下,結果那小傢夥被戳毛了,使勁啄了下寶音。
一口就見了血。
代格端著奶茶進來,正好瞧見這一幕,眉頭都皺了起來。
“阿音,過幾日就讓阿爹他們將鳥窩帶出去放到山林裡吧。它們野性難訓,留在身邊,不好。”
現在隻是一小口,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
寶音不想大哥討厭二寶,趕緊解釋道:“大哥,方纔是我一直弄它,將它惹急了才啄我,它平時很乖的。”
說完她輕輕摸了摸二寶的頭,二寶又是一副乖乖順順的模樣。
“我知道這裡不是它們該生活的地方,不過現在它們太弱了,等它們再長大點吧,到時候再讓阿爹幫忙。”
代格點點頭。
“行,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他看著妹妹將奶茶喝完,又摸了下妹妹的額頭,感覺溫度冇之前那麼熱了,這才放心下來,趕緊出去和阿孃說一聲。
一家子剛到草場,要搭兩個氈包,要把羊安頓好,還要和泥胚找石頭在氈包裡砌爐子。要乾的事情太多了,若不是寶音和朝樂生病,他們今天至少能做完一半。
好在有驚無險,兩個娃的病很快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不過再辛苦,一聽到說晚上分狼肉,所有人都來了精神。
昨晚聽說殺了六十多隻狼呢,那麼多肉和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