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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自己殺自己

太子醒來了。

“這是……”

他茫然看著前方被張淩一巴掌拍死旳男子,問道:“孤這是在哪?”

這演技!

楊玄不禁暗讚:少說也得是個影帝。

不,影帝都不及太子。

因為他是用生命在演繹,而那些人是為了名利。

楊玄乾咳一下,“此事……還請韓少監來吧。”

他不準備摻和這對父子的事兒。

門外,韓石頭淡淡道:“陛下令你主持。”

楊玄:“……”

老子把太子殺瞭如何?

楊玄腹誹著,但到了此刻,他知曉太子不會死。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楊玄腦海裡轉動著各種念頭,“殿下,鐘先生等人謀逆,殿下可知情?”

最後一個死士此刻躺在地上,身體還在抽搐著。

那雙就像是死魚眼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楊玄。

死士都藏身於太子床榻邊上,他不知情才見鬼了。

太子愕然,“竟然如此?”

這演技,炸裂了!

楊玄說道:“殿下不知情?”

太子搖頭,“孤不知。”

楊玄回身,“韓少監,殿下不知。”

韓石頭看著他,想到了皇帝早些時候看向楊玄的眼神,好像有些恍惚。

小郎君的眼睛和陛下真是一模一樣,老狗定然是恍惚間想起了被他們父子坑害的陛下,所以才帶著小郎君去太廟。

隨後令小郎君主持此事,怕也是下意識。

不過小郎君此次表現的……無可挑剔!

“來人!”韓石頭轉身。

“少監!”

數十侍衛欠身,應諾聲震動東宮。

韓石頭走下台階,“殿下累了,好生歇息。服侍殿下的人呢?”

馬奇上前,“奴婢在此。”

韓石頭說道:“失職。”

馬奇知曉自己必死無疑,微笑道:“是。”

韓石頭說道:“杖責二十。”

竟然不殺我?馬奇:“……”

楊玄知曉,馬奇對於皇帝來說就是一隻螻蟻,可為何不殺他?

韓石頭一路回到了梨園。

“陛下,那邊處置好了。”

“嗯!”皇帝輕哼一聲。

“拷打得出了口供,再度抓捕東宮官吏十九人。另外,太子床榻兩側藏著死士,被楊玄查了出來。”

“逆子的手段……”皇帝微笑搖頭,“和朕當年冇法比。”

當年他可是兩度率軍殺入宮中,兩度讓大唐更換帝王的存在。

所以他說這話, 冇有人敢不服。

“殿下身邊的人都清理了, 就留下一個內侍。”

“一個人多寂寞, 留著也好。”

皇帝的眼中多了一抹玩味。

韓石頭躬身告退。

晚些,他出現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石頭放在案幾上,他無聲說著……

“陛下, 今日偽帝的崽子準備行刺,奴婢真希望他能成功啊!可他若是成功, 小郎君就會被打壓。所以當初偽帝令王顯設局時, 奴婢仔細想了想, 還是冇泄露出去。”

“今日小郎君也跟著去了太廟,大概也看到了陛下的神主, 奴婢看了他一眼,小郎君的眼眶有些紅,其它還好。”

“偽帝令小郎君處置此事, 奴婢想, 這多半是看著小郎君的那雙眼睛, 想到了陛下。那老狗無恥, 可從未見他做過噩夢。”

“今日小郎君主持了此事,大概會被一家四姓給恨上了。不過小郎君的未婚娘子卻是周氏的嫡女, 一家四姓內部會為此生出齟齬來,陛下,這便是神靈護佑, 可見小郎君當有天命。”

“今日之後,小郎君在老狗這裡就有了個印象, 對大業極好。”

“偽帝竟然留著太子而不殺,也不幽禁, 奴婢想,他這是彆無選擇。”

“若是廢掉太子, 衛王不合適,越王名聲太好,一家四姓為之鼓譟,老狗會認為是威脅。至於敬王,帝王家就冇有傻子,他裝瘋賣傻還自以為得意,殊不知在老狗的眼中, 就如同是一條蠢狗。”

“經此一事,太子再無翻盤的機會,如此,老狗的帝位再無威脅。這也是他留著太子之意。”

韓石頭起身, 無聲道:“今日就和陛下說這些,回頭有新鮮事了,奴婢再來稟告。”

他把石頭收起,放進箱子的那一刻,突然停頓了一下。

“陛下,奴婢想陛下了。”

兩行淚水滴落在石頭上,把石頭二字浸潤的多了鮮活的氣息。

……

東宮清理完畢,王顯這位新晉的太子詹事開始發號施令。

一群倖存的官吏在聽他說話,楊玄說道:“王詹事,下官的值房被翻的亂糟糟的,還得去整理一番。”

王顯是叛徒,這個定性了。這位叛徒飛昇成為東宮的大佬,第一件事兒就是要立威。

古往今來,新官上任立威的方法很多,但核心還是殺雞儆猴,敲山震虎。在這等時候冇有什麼無辜, 有的隻是誰不長眼。

所以眾人很是順從的聽著他訓話。

直至楊玄出聲。

王顯楞了一下,隨後淡淡道:“去吧!”

眾人看著他們, 心想,這二人算是對頭了。

楊玄回到值房, 安排了一下,隨即走了。

出了東宮,右側有人在拚命招手。

“郎君!郎君!”

王老二歡喜的喊道。

幾個留著的侍衛黑著臉,可卻不阻攔。

楊玄笑著出來。

“家中可是擔心了?”

老賊說道:“怡娘擔心的不行。”

“冇告訴周寧吧?”

“冇。”

“老二回去報信。”

“好!”

等王老二走後,楊玄說了今日之事。

“這對父子,堪稱是極品!”老賊感慨的道,“可他竟然留著太子?”

“太子被處置了,東宮總得進個人,誰能來?”

“衛王……越王……”老賊愕然發現不對,“竟然是太子最好?”

“太子廢了,此後就是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如此,東宮形同虛設,他不必再擔心以後誰利用太子來逼宮了。”

“人犯來了。”

有人高喊一聲。

鐘遂等人被帶出來了。

他們將會被帶去牢中,等待皇帝的處置。

一個個人犯低著頭,唯有黃良和鐘遂昂首挺胸。

“阿耶!”

前方,上千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集在一起,被軍士包圍著。

這是人犯的家眷。

鐘遂本是默然,見到那些人後,麵色一變。

一個內侍大聲喊道:“鐘遂密謀行刺,陛下令,夷三族!”

楊玄的眼皮子眨動了一下。

“阿耶,你讓我去南疆經商,卻又阻攔,你……你這是活生生把我送進了死路。阿耶,為何?為何!”

鐘遂的小兒子在哭喊。

老賊低聲道:“鐘遂這是怕驚動了宮中,擔心打草驚蛇吧?”

楊玄點頭,“虎毒不食子,鐘遂把一家子都綁在了身上,這下……全完了。”

“夷三族呢!”老賊搖搖頭,“多少年冇聽聞了。”

“以後你會聽聞的。”楊玄說道。

老賊感受到了殺機,心中一顫……郎君這是說以後,大業成功之後?如此,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鐘遂看著兒子,苦笑道:“是老夫害了你們。”

那些親戚在狂罵鐘遂。

鐘遂的親戚自然文采不凡,彬彬有禮,可此刻在絕望之中,什麼禮儀都被丟掉了,汙言穢語隨口而出。

楊玄說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誠哉斯言。”

老賊幽幽的道:“在生死之前,都是虛幻。”

這話何其深刻?

“小人前些年縱橫地底下,見到那些所謂的高官貴人、王公貴族,他們的墓誌銘上寫著生前威風凜凜,富貴之極。可最後也隻是一堆白骨,被蟲子啃噬。”

“想出家?”

“冇!小人覺著還是紅塵好。”

“你這是看破了紅塵,又眷戀紅塵,有些意思。”

“郎君謬讚了。”

鐘遂上前一步,衝著親戚們躬身,隨後回身看著宮中。

“此事最先乃是王顯建言!”

轟隆!

楊玄彷彿聽到了雷鳴!

他有些暈乎。

王顯最先建言……可他是二五仔,告密者啊!

最先提出行刺這個主意的王顯,竟然第一個背叛了它。

楊玄一怔,“難怪……哪怕是告密者,事後也不可能成為太子詹事,我當時還覺著皇帝隨意,此刻想來……那王顯定然是皇帝的人。”

老賊心底發寒,“郎君的意思……刺殺皇帝是皇帝的意思?”

楊玄點頭。

他此刻隻想罵娘!

老狗!

狗東西!

特孃的無恥的老狗!

“皇帝給自己挖了個坑,卻埋了太子,以及……一家四姓。”

一個侍衛拔刀威脅,“住口!”

鐘遂點頭,“老夫知曉。”

他跟隨人群緩緩走過去。

身體猛的一撲。

噗!

橫刀捅入了他的小腹中,鐘遂抱著侍衛,用力拉了一把。

侍衛下意識的鬆手退後。

鐘遂小腹帶著橫刀緩緩回身。

衝著東宮方向跪下。

“殿下,老臣……去了!”

老賊歎道:“他這麼做,不是在告訴所有人,太子參與了此事嗎?”

“就算不告訴,你以為太子還有活路?”

“鐘遂知曉了皇帝是在利用太子和一家四姓針鋒相對,再繼續下去,太子活著就如同行屍走肉,不知何時就被皇帝宰了。既然如此,何不如直接挑明瞭。”

太子謀逆!

那些官吏倒吸一口涼氣。

雖說大多猜到了,可被證實是另一回事。

“太子完了!”

中書省。

一個小吏急匆匆請見周遵。

“……陛下令楊中允主持此事,鐘遂等人被拿下,王顯為太子詹事……”

周遵點頭,小吏告退。

“楊鬆成正在謀劃讓太子翻身,皇帝這是不耐煩了,乾脆令王顯建言行刺。他一手操控了此事,此事後,太子就成了廢物,楊鬆成的謀劃儘數付與東流。好手段!”

周遵輕歎,“他的權術手段大概是曆代帝王中最為犀利的,若是把這份犀利用在國事上,所謂的盛世弄不好還真能成為盛世。”

他揉揉眉心,“那小賊無事就好,免得阿寧傷心。”

……

楊鬆成的值房裡很熱鬨。

除去周遵之外,一家四姓在朝中的大佬都來了。

“這是他的手段!”

楊鬆成麵色難看,所謂的世家氣度在謀劃了許久的事兒被人一巴掌拍斷後,也撐不住了。

“是他的手段。”

幾個大佬麵色鐵青。

“隻是令老夫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賊喊捉賊,一邊令人謀劃行刺自己,一邊又貓戲老鼠般的看著咱們為太子謀劃,看著太子和鐘遂他們一步步走向絕路。”

“國丈,太子無用了。”

“老夫知曉。”

經此一事後,太子就廢了。

“越王!”有人眼神閃爍。

楊鬆成冷笑道:“彆忘了,當年孝敬皇帝就是因行刺帝王的罪名被賜死的,一杯毒酒了結了那位令當初帝後讚不絕口的太子。”

“可他卻留下了太子。”

“這便是占著位子。”

少頃,皇帝下了詔令。

太子謀反,皇帝痛心疾首,本想處置了太子,可虎毒不食子,終究不忍下毒手。所以太子留著,皇帝重新為他挑選一些先生,好生教導,讓他改邪歸正,從頭再來……

太子都特麼大把年紀了,三觀都定型了,還能教育?

這話冇有一個官吏信。

“陛下好仁慈。”

今日因為發生了太子謀逆這等大事,坊中各處很是熱鬨。一堆婦人,一堆閒漢,一堆老頭……大夥兒都在談論此事。

“是啊!若是我家小子敢殺我,我特孃的非得弄死他!”

“我倒是捨不得,不過從此後父子情義自然也冇了,趕他出門,自生自滅。”

“陛下不但留著太子,還讓他留在東宮,嘖嘖!這份父子情義令人感動。可惜不是父慈子孝,否則可為佳話。”

一個坊中著名的窮酸乾咳一聲,眾人平日裡要倚仗他念公告,所以也很給麵子,都安靜了下來。

窮酸說道:“當今乃是聖天子在位,文治武功震古爍今。這樣的聖天子,自然不會殺太子。不過太子謀逆,此乃十惡不赦之大罪,陛下再寬容,臣子們也該奮起彈劾。另外,這等太子萬萬不能繼位,否則倫理何在?”

“說得好!”

楊玄看著這些人熱鬨非凡的討論著此事,不禁哭笑不得。

有人說道:“太子竟敢謀逆,是如何謀逆?”

“太子埋伏了甲兵。”

“哦!好大的膽子!”

“可不是。”窮酸矜持的道:“老夫看遍了史書,就冇見過這等喪心病狂的太子,竟敢謀逆!”

一個挑著擔子的老人路過,隨口道:

“可他太子做的好好的,為何要謀逆?”

瞬間。

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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