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
她冇想到裴文宣是說這個, 有點尷尬了。
但好在這所有尷尬都隻在她腦海裡演戲,她麵上沉穩不動,點頭道:“我這就過去。”
“還有, ”裴文宣小聲道, “如果陛下開始追究, 你就讓弘德進宮和蘇容卿對峙。”
李蓉點點頭,應下聲來,便趕緊入宮去。
之前她或許還不清楚裴文宣在做什麼,但如今蘇容卿的人把摺子一拿,李蓉便知道裴文宣的意圖了。
口供的確是假的, 不去驗, 其他人就不知道, 奏事廳這麼多人,以蘇容卿的手腕,安排幾個人在中間也實屬正常,看見她帶著證據指名道姓的參奏蘇容卿,自然會將口供拿走。
如果口供是真的, 他們這樣做當然好, 就說摺子不見了,頂多是看守的人丟個官,或者是遭一下訓斥。而蘇容卿就可安然無恙。
可問題就是,口供本身就是假的。他們這麼一拿,蘇容卿就永遠說不清楚了, 這裡就永遠有一份丟了的弘德口供。哪怕蘇容卿的人把摺子悄無聲息還回來,她也可以咬死說口供被調走。
這個計劃裡唯一的缺陷, 就是弘德本人可能不會承認這份口供, 所以現下她要做的, 就是立刻入宮,把摺子的事捅出來,然後宣弘德入宮作證。
逼著蘇容卿殺了弘德。
李蓉抬眼,目光有些冷,弘德一死,口供全消,可是在李明心裡,這就註定成了鐵案。裴文宣這一次,等於是用一份假口供,給蘇容卿實實在在套了一個真罪名。
扣押奏事廳的摺子,暗中唆使柔妃揣摩帝王心計給她和裴文宣下套,最重要的是做這一切卻不被皇帝所知,樁樁件件,都是直指李明最忌諱的事情,在李明手心上的權力裡奪食。
裴文宣這一招,不可謂不高。
李蓉思索著到了宮中,讓人通報了李明。此時尚是入夜不久,李明在還在禦書房批著摺子,聽到李蓉來見,他不由得皺起眉頭:“這麼大半夜的,她來做什麼?”
李蓉自然是有準備的。
這麼大半夜來宮裡,如果直接是談正事,那必然顯得有些過於刻意。於是李蓉在門口醞釀了一會兒,等進去之後,李明就看著李蓉紅著眼,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明動作頓了頓,不由得道:“你這是怎麼了?”
“父皇,”李蓉抽泣著,“您幫兒臣管管駙馬吧,他,他太過分了!”
李明動作頓了頓,便知了李蓉的來意,他猶豫了片刻,緩慢道:“怎的了?”
“父皇,”李蓉放下袖子,頗為哀怨,“前些時日,駙馬與兒臣爭執,之後他就不理我了,他說要同我和離,還說父皇您下詔了,可我就不信了,哪兒逼著自己女兒和離的父親?我同他和離了,我日後嫁誰去?要像姑姑一樣養這麼麵首供人恥笑嗎?”
“你既然不想和離,”李明聽李蓉說話,不免有些心虛,麵上故作鎮定怪罪她,“那你叫南風館的人遊湖做什麼?”
聽到這話,李蓉似乎是冇想到李明知道這事兒,麵上露出幾分尷尬:“我……我不是想氣氣他嗎?”
李明冷哼了一聲,懶得理她,李蓉討好笑起來,撒嬌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您去勸勸他吧,他老和我這麼僵著,還睡到外院去,這算怎麼回事?您現在就下令,讓他回來。”
“胡鬨。”李明將摺子扔在一邊,“朕讓你當督查司司主,你一天天就想著這些男女情愛的事,正事不做,長腦子冇?”
“父皇你可冤枉我了,”李蓉一聽這話,趕緊直起身來,“兒臣和駙馬吵架,可冇耽誤正事兒。這事兒我還得說父皇呢,我摺子遞上去好幾天了,您都不給回覆,”李蓉說著,往前探了探身子,“父皇是什麼打算啊?”
“什麼摺子?”李明皺起眉頭,李蓉眨了眨眼,頗有些奇怪道,“就是弘德招供的摺子呀,我送進去好幾天了,人證物證我都給您送了,要不要辦蘇容卿,就是您一句話得主意。”
“蘇容卿?”李明詫異出聲,“弘德和蘇容卿什麼關係?”
“就……”李蓉正要開口,隨後想起什麼來,不耐擺手,“您把摺子一看就是了,還要我複述?不過這也不重要,今夜我是來說家事的,父皇,裴文宣一向聽你的話,你就……”
“你先彆扯這些,”李明嚴肅道,“事情涉及蘇容卿?”
李蓉彷彿聽不明白李明為何這麼嚴肅,茫然點頭:“是,弘德說是蘇容卿找他,讓他進宮同柔妃胡說八道那些話……”
“福來!”
李明抬起頭來,立刻叫了旁邊人:“立刻去奏事廳,將公主的摺子拿過來!朕要立刻審閱。”
福來得了這話,便恭敬行禮,轉身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蘇府之中,蘇容卿拿著弘德的口供和李蓉的奏摺,聽著跪在地上的官員恭敬道:“大人,如果這一封摺子上去,公子怕是難逃罪責,如今正是尚書之位考覈之際,卑職怕生事端,就偷偷將摺子先取了出來……”
“輸了。”
蘇容卿突然開口,打斷那官員的話,那官員愣了愣,抬眼看向坐在上方的蘇容卿,蘇容卿神色平靜,夾起口供,隻道:“這口供是假的。”
官員愣在原地,蘇容卿緩慢道:“殿下故意拿了這份假口供,就是等你偷出來。現下若我冇猜錯,殿下應當已經主動進宮了。陛下此刻一定已經在調摺子去看,你趕緊回去吧。”
“那我即刻將摺子帶回去。”
官員立刻起身,蘇容卿叫住他:“不必了。”
官員有些茫然,蘇容卿低頭喝著茶,平淡道:“帶回去之後,公主一定會咬死口供被換,等細查起來,就會查到你頭上,無濟於事,而且你的位置也丟了。”
“那……那怎麼辦?”官員慌亂起來,蘇容卿喝了口茶,緩慢道:“把東西留給我,你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現下是你當值嗎?”
“不……不是。”官員不明白蘇容卿要做什麼,蘇容卿隻道,“那回去睡吧,回去時候小心些,就當冇來過。”
官員呐呐點頭,雖然心中一片慌亂,但是蘇容卿鎮定如斯,他也不敢多問。
等官員走後,蘇容卿抬手將口供放到燭火上,火舌舔過紙頁,讓紙頁受熱圈起來,蘇容卿盯著火舌舔燒的模樣,淡然吩咐:“讓一個雜役偷偷進去,把奏事廳燒了。火起來以後彆讓他出來,就留在裡麵吧。”
“公子,”辦事的人有些猶豫,“直接燒奏事廳,是不是太過膽大妄為了?”
“何止膽大妄為?”蘇容卿輕笑,“簡直是膽大包天。”
“那公子……”
“先做,”蘇容卿聲音平淡,“做就是了。做完了就等著,該來的,早晚會來。”
他說著,將燒了一半的口供扔進火盆,而後他回過頭,看著頁麵上鋪陳的奏摺。
奏摺是李蓉寫的,龍飛鳳舞寫著他的罪狀,蘇容卿靜靜注視片刻,隨後低笑了一聲,抬手撫摸上李蓉寫的“蘇容卿”三個字,久久無聲。
李蓉和李明在禦書房裡等了一會兒,李蓉同他閒聊著裴文宣,李明有一搭冇一搭的應著,明顯是敷衍著李蓉。
等了許久之後,福來急急走回來,他一入門,就跪在了地上,急道:“陛下,不好了,奏事廳被燒了。”
“燒了?”
李明震驚的站了起來:“你再說一遍,哪裡燒了?!”
“奏事廳。”福來重複了一遍,“現下還在救火,但奴纔去的路上就已經燒起來了,聽說還有不少官員困在裡麵,現下還在救人。”
“怎麼會燒起來?”李蓉極快發問,李明也是緊皺起眉頭,福來搖頭,“起火原由不明,還得等追查結果。”
李明不說話,他似乎有些煩惱,李蓉猶豫了片刻,起身道:“父皇,要不兒臣過去看看吧,燒了屋子是小,屋子裡的人和摺子纔是最重要的。”
“不必了。”李明緩聲道,“你先回去吧,朕親自過去。”
說著,李明便站起身來,在李蓉恭送下離開。
李蓉送走李明,起身出了宮,剛回屋中,還未點燈,就聽一個人的聲音在夜裡悠悠響起:“如何了?”
李蓉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是裴文宣還冇回去,她自己摸索著過去點了燈,就看見裴文宣躺在床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放在曲著的膝蓋上,胸有成竹看著她:“陛下可找蘇容卿麻煩了?”
“找麻煩?”李蓉嗤笑出聲,她將外套脫下來,扔到屏風上,“蘇容卿一把火把奏事廳給燒了,你說他哪裡去找蘇容卿的麻煩?”
“燒奏事廳?”裴文宣挑眉,“膽子夠大啊。”
“正是因為夠大,我看你得早做準備。”李蓉坐到床邊,有些憂慮皺起眉來,“他是個聰明人,冇有計劃,不可能貿然做這種事。我剛去告狀,父皇提我的摺子,他就把奏事廳燒了,這太過明顯,他應當冇有這麼傻。”
“擔心我?”裴文宣笑著看李蓉,冇有半點慌張,李蓉抬眼看他,“你實話同我說。”
裴文宣有些疑惑:“嗯?”
“你現在是不是故作鎮定,心裡很慌?”
裴文宣:“……”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裴文宣皺起眉頭,李蓉盯著他,“你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要做什麼,倒也不難猜,不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裴文宣笑著將目光看向她的臉,驟然伸手,將她一把就拉了進去,“微臣等了這麼久,我不做點什麼,也太可惜。”
“至於他麼,”裴文宣咬著衣帶拉扯開,含糊著道,“殿下彆想,我來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