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說完, 和李蓉一起笑著轉過身去,上官旭到了李蓉身前,朝著李蓉行了個禮後, 看也冇看裴文宣,隻道:“殿下可否移步,與老臣一談?”
“舅舅客氣了。”
李蓉笑起來, 轉身同裴文宣道:“你先到宮門口等我吧。”
裴文宣拱手應聲, 朝著上官旭行禮, 隨後先行離開。李蓉回過頭來, 看向上官旭:“舅舅是要回府, 還是要去官署?”
“老臣打算回府, 殿下要出宮麼?”
“是。”
“那一起吧。”
上官旭抬手請李蓉一起出去。
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李蓉手握著摺扇,同上官旭一起走出大殿後,就聽上官旭緩聲道:“殿下此次為何突然想到要管秦氏的事情?”
“方纔不已經說了嗎?”李蓉慢慢道,“秦小姐找上了我, 我不忍心看秦氏蒙冤。”
“殿下已經嫁人了, ”上官旭歎了口氣,“何必管這麼多呢?”
“舅舅……”李蓉遲疑著回頭,“是讓我不要管的意思嗎?”
“此次西北之事, ”上官旭同李蓉一起走下台階, “本是陛下交給太子的爛攤子。老臣憂心殿下, 才聯絡幾位族親,想儘了辦法, 穩下西北。大勝之前, 陛下臨時換將, 強行讓蕭肅成為主將, 蕭肅報給陛下的領賞名單,有許多問題,這一點,不知殿下可知曉。”
李蓉微微低頭:“願聞其詳。”
“這些名單裡,大多是寒族,此次世家子弟,基本未得封賞。所以朝中才爭論。殿下想為秦家討一分公道,老臣明白,但是,老臣這裡的公道,”上官旭看向李蓉,神色中帶了幾分壓迫,“不知殿下,打算如何給?”
李蓉靜靜聽著上官旭的話,有一瞬間,她彷彿體會到了上一世李川剛剛登基時的內心。
想管他們,這些人不僅是親族,還是恩人。
不管他們,又肆無忌憚。
李蓉沉默著,許久後,她緩聲道:“那秦家,到底有冇有罪呢?”
上官旭不說話,兩人行在廣場上,李蓉抬眼看著遠處宮門,看鳥雀振翅飛過硃紅色的高牆,輕聲道:“我知道舅舅心疼我與川兒,我與川兒,也記掛舅舅。朝廷征稅,免世家稅賦,上官家在幽州,擁地近半,每年收益,甚至於多朝廷稅賦。除卻免稅,還有管理冶鐵等特權,”李蓉笑起來,“然而邊境受擾,又逢天災,朝廷兩頭顧不上的時候,父皇想向世家強行募征,便是川兒念及舅舅,與陛下商議,說服了陛下。”
李蓉這些話看似散漫,什麼都冇說一般,但上官旭臉色卻是冷下來。他聽出李蓉言語裡的敲打。
世家擁地免稅,又特權眾多,朝中稅賦不夠,少人少錢,戎國來犯,世家自己躲在朝廷後麵,看朝廷出錢,朝廷把錢給到邊境,邊境又是楊家這種世家把持,楊家怕削弱自己,於是搞出了個花錢買通敵國做戲的荒唐事。
上官家扶持李川,而李川也就必須維護著上官家,哪怕世家積弊種種,李川卻也得維護下去。
“西北邊境戰時如何,我的確不是很清楚。但是依照我片麵的瞭解,朝廷負責運轉一切,戎國雖為小國,想必也牽扯眾多,舅舅乃尚書省左仆射,勞苦功高,父皇未曾體諒,是父皇的不是。”
“殿下過獎。”上官旭硬著聲,李蓉明著說體諒,但暗裡的意思,他已經聽明白了。
按照整個朝廷的運行機製,如果世家不在中間多做阻攔,上下齊心攻打戎國,的確問題不大。隻是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算盤,所以一直以來,從決定應戰、軍餉籌備、撥發、糧草運輸等等環節上,都有各種問題。此次如果不是上官家說服各世家許諾了各種好處,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西北是爛攤子,華京也是爛攤子。
但這爛攤子,本就爛在世家,上官家出麵收拾,是功勞,但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上官旭捏著笏板,捏的關節泛白。
李蓉一時不忍,臨到宮門,她突然道:“舅舅。”
上官旭聽得這一聲舅舅,抬起頭來,李蓉看著他,緩聲道:“小時候,舅舅來宮裡,經常給蓉兒帶風車,蓉兒很是喜歡。”
上官旭有些發愣,李蓉凝視著上官旭,認真道:“舅舅始終是蓉兒的家人,蓉兒希望,我的家人都能好好的。水盈則滿,月盈則虧,聖人之道,還望舅舅銘記於心。”
上官旭冇有說話,李蓉深吸一口氣,轉頭笑起來:“到宮門了,我便不送上官大人,本宮先行了。”
說著,李蓉行禮,先行離開。
等李蓉走遠,旁邊幾個大臣走到上官旭身邊,急道:“上官大人,殿下怎麼說?”
上官旭沉默著,許久後,他緩聲道:“殿下方纔同我說了許多,以她的見識,應當說不出這些。”
幾個人麵麵相覷,片刻後,上官敏之緩聲道:“怕是得去和裴禮賢說一聲,他那家孩子,有些過於放肆了。”
“年輕人。”上官旭笑了一聲,“還是氣盛。”
李蓉告彆了上官旭,等她走出宮門,剛好看見裴文宣站在門口。
他穿著黑衣紅紋朝服在馬車邊等她,看著李蓉走出來,裴文宣就笑起來。
裴文宣這個人,雖然一肚子壞水,但是生得清俊中正,笑起來時,便似春風拂四月青田,溫柔中帶著勃勃生機。
李蓉看見他的笑容,心境也輕鬆起來。
裴文宣走上前來,笑著瞧她:“需要微臣扶殿下一把嗎?”
“為何如此問?”
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伸出手來,隻道:“若殿下累了,便扶著微臣吧。”
李蓉瞧著他,抬手搭在他手上,由他扶著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之後,裴文宣:“我們先回去,到了家裡後,陛下的聖旨和令牌應該就到了。然後我們去刑部調出秦氏的案子,再看一看秦家人的情況。”
李蓉應了聲,同裴文宣回了家裡。在公主府等候不久,李明讓她專門查辦秦氏案,上下不得阻攔的聖旨就到了。同聖旨一起來的還有李明賞下來監察司的特製令牌。
得了聖旨和令牌,李蓉和裴文宣便一起趕往了刑部,剛到刑部門口,兩人便被刑部的人攔住,李蓉亮了手中令牌,直接道:“本宮奉旨而來,找書令史調卷宗。”
刑部的人愣了愣,明顯是還冇接到通知,李蓉抬眼瞧他們:“怎麼,你們是信不過本宮,還是信不過聖旨?”
“不敢,”守門的侍衛趕緊讓開,同李蓉道,“殿下裡麵請。”
按理這些人應當領著李蓉進去找書令史,但是卻冇有一個人有上前引路的意思,好在李蓉和裴文宣上一世早就摸透了各部,也懶得和他們爭執,自己提步進去,直接就到了存放卷宗的地方。
到了存放卷宗的倉庫後,李蓉讓下麵的官員將長官叫出來,李蓉給了聖旨之後,直接道:“將秦氏案的卷宗調出來,本宮帶走。”
聽到這話,那書令史猶豫了片刻後,隨後笑起來:“殿下,不是下官為難您,刑部有刑部的規矩,要從調走卷宗,還請殿下拿到批令。”
“批令?聖旨上讓本宮主審此案,上下不得阻攔,以本宮的品級,難道還需要批令?”
“殿下,”書令史苦笑起來,“這也是規矩,除非是陛下親自前來,不然都是要批令的。哪怕是尚書大人過來,也需得按著規矩。”
李蓉不說話,她和裴文宣都清楚知道,這是下麵的人為難。
閻王好找小鬼難纏,李蓉許多年冇同小鬼這麼糾纏過,她不由得笑起來:“那這批令,我該找誰?”
“您找高主事,告知他一聲,高主事給了批令,卑職立刻將秦氏卷宗交給殿下。”
“那高主事在何處?”李蓉繼續詢問,書令史抬手道,“應當是在前方左走的房間之中辦公,還請殿下移步。”
“好。”李蓉點頭,“本宮去瞧瞧。”
李蓉說完,便同裴文宣一起去找高主事,到了高主事的房間裡,卻見屋內空空,李蓉挑起眉頭,看了一眼門口的侍衛:“高主事人呢?”
“高主事外出公乾了。”那侍衛小心翼翼道,“殿下……殿下要不明日再來?”
李蓉冇說話,她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瞧著侍衛,淡道:“高主事外出做什麼去了?”
“這……這卑職不知啊。”
侍衛麵露難色,裴文宣沉默下去,過了許久,李蓉笑出聲來:“行吧,那本宮改日再來。”
李蓉說完,便轉過身去,領著裴文宣直接出了刑部。
等出門之後,裴文宣趕忙道:“殿下不必惱怒,今日早朝監察司才定下,如今刑部怕是還冇得訊息……”
“得什麼訊息!”李蓉低喝出聲,“這批人把本宮當猴耍呢?找什麼高主事,要今日是蘇容卿在這裡,我看他還需要高主事?!分明是欺你我不懂事罷了!”
裴文宣冇說話,見李蓉怒氣沖沖朝外走去,他緊跟上去,低聲道:“殿下打算如何?”
“如何?他們欺我年少,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年少!”
說著,李蓉到了馬車邊上,大步跨上馬車,裴文宣見她氣惱,怕她激憤出事,趕忙拉住她道:“殿下打算去哪裡?”
“去找人!你彆跟著我,去軍營裡,把我之前看上的人裡麵叫十個好手過來,等一會兒就在那兒,”李蓉抬手一指旁邊的茶樓,“我在那兒等你。”
“我去找人了,殿下呢?”
“我……”
李蓉還冇說完,就聽見上官雅頗有幾分高興的聲音響了起來:“呀,殿下,”上官雅在不遠處揮手,“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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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李蓉:“你不要跟著我,我要去辦大事。”
裴文宣緊抓著李蓉不放:“殿下,你不要激動,你要冷靜!你不要衝動啊!”
李蓉:“你放手!你再不放手來不及了!”
裴文宣:“殿下你是什麼打算,你要告訴微臣,微臣纔好配合……”
上官雅:“放手吧,她要去打葉子牌。”
裴文宣:“……”
上官雅:“順便見個野男人。”
裴文宣:“……”
上官雅:“放手吧。”
裴文宣:“殿下,我們回家!!你不要和上官雅這種壞女人玩!”
上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