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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他對薑鸞道:“下次小心些。”

薑鸞:嗬,又在做戲。

她麵上卻帶著柔和笑意,輕聲道:“是。”

宮女們已經小跑至薑鸞身邊,小心攙扶著她,生怕她再摔一跤。

薑鸞保持著無可挑剔的端莊笑容,緩步走下台階,踱到越國使臣的身前,“不知大人還有何事?”

越國使臣撚了撚雪白鬍須,擺手笑道:“無事,無事。”

他本來是打算傳授年輕的公主一些討好男子的方法,但是他方纔眼睜睜看見公主裝作摔倒,引秦王來扶她,事後,秦王雖一臉漠然,但那微微撚動的手指,以及不停滾動的喉結,早已說明瞭一切。

使臣:冇有人比我更懂男人,除了我們的公主!

薑鸞維持著高貴的儀態,心裡卻十分奇怪。她又和使者閒話幾句,便滿臉疑惑地送走了越使。

越使一走,李懷懿便冷酷無情地下令,“把宓妃送回長樂宮。”

長樂宮仍如同往日一般華美而冷清,它像是一個冰冷精緻的金絲鳥籠,將薑鸞這隻飛鳥,牢牢囚禁於此。

薑鸞走到長樂宮的殿門口,看見幾個小宮女竟趁著這附近寂寥無人,悄悄聚在這裡堆雪人。

她停下腳步,小宮女們嚇得臉都白了,左推又搡地上前行禮,“給宓妃娘娘請安。”

薑鸞含笑點頭,“你們的雪人堆得不錯。”

幾個宮女年紀輕,見薑鸞不像是生氣,都齊齊鬆了口氣。其中幾個膽子大的,期期艾艾地央求薑鸞,讓她不要把這事說出去。

薑鸞眨了眨眼睛,“如果冇有人來問,本宮就不會說。”

小宮女們歡呼雀躍,一隻黑色的小狗跑出來,汪汪汪地叫著,繞著小宮女們打轉。

“這是誰的狗?”薑鸞問。

小宮女們回道:“是李昭儀的狗,奴婢們帶它出來散步。”

薑鸞:好氣,連狗都能出來散步。

她對幾個小宮女道:“長樂宮附近,雖然不常見人,但你們在宮中應小心謹慎,否則……”

她言語未儘。

小宮女可愛地吐了吐舌頭,齊聲應是。

薑鸞見她們聽進去了,便帶著隨行的陪嫁宮女們入長樂宮。

待她們進來,守衛的太監們將殿門緩緩關閉,薑鸞貪戀地凝視著殿外的景色,見那隻黑色小狗跟著小宮女們漸行漸遠,她忽然小聲地對身邊的陪嫁宮女說:“你有冇有覺得,那隻狗有點麵善,像一個人?”

“啊?”透過漸漸合攏的門縫,陪嫁宮女愕然地看著那隻狗,“像誰?”

“像陛下。”薑鸞吐氣如蘭,輕聲說道。

……

是夜,天色昏暗,月亮的銀輝照耀大地,冬山如睡,四周幽闃無聲。

李懷懿批完奏摺,從禦書房出來,回到自己的寢宮裡休息。

他的寢宮寬敞整潔,飾物極少,一爐香嫋嫋升著,李懷懿在宮人的服侍下洗漱完畢,躺到繡金絲的帳幔裡,鼻尖嗅著均勻恬淡的安息香氣,緩緩入睡。

自幼年被冊為太子以來,他的作息就極為規律。除去必要的夜襲作戰外,他每日卯時起,亥時歇,因為他自小就知道,他要統禦整個帝國,還要帶領這個國家走向繁榮昌盛,兵書、武藝、史略、弓箭……他一樣都不能落下,能力上的一個小小缺失,就可能給下麵的人帶來巨大的災難。

但是,今日李懷懿起遲了。

他甫一睜開眼睛,心中就泛起一股怪異的感覺。李懷懿就著窗外雪地反射的光,眯眼看了下殿中更漏,發現已經快到辰時。

比他平日起身的時候,晚了將近一個時辰,但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宮人冇有叫醒他。

冬日裡,天色亮得晚,太陽還未出來,月亮卻已經落下去了。殿中的光線仍是暗沉,天地上下,彷彿都浸泡在一團混沌裡,昏昏沉沉的。

安息香已經燃儘,空氣中餘留殘香。李懷懿躺在寬大的龍床上,閉了閉眼,腦海中再次回憶起方纔那個難以啟齒的夢。

確切來說,他一整晚都沉浸在這個夢境裡。

他夢見了薑鸞。

他先是夢見了薑鸞身著寢衣的模樣,就是在她入秦都那夜的長樂宮裡。薑鸞穿著那件不知羞恥的寢衣,把白皙而柔軟的玉臂,勾在他的脖頸上,嬌嬌軟軟地喊他“陛下”。

最要命的是,他從了。

然後他又夢見了薑鸞的手。女子的手,李懷懿見過很多,但是這雙手似乎格外不同,它纖細又嫩白,在李懷懿的夢中泛著柔和的光暈,像是一雙神女的手。

在夢中,李懷懿苦苦追尋著這雙美麗的神女之手,他翻過高不可摧的山脈,渡過奔流不息的長河,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追上了這雙手。

而夢中的他,追逐這麼久,僅是為了在這雙手上,輕柔覆上一吻。

這還冇完,李懷懿冇有想到,就連薑鸞偶然露出的一雙腳,都在他的記憶中刻下深刻印象,以至於在他的夢中,薑鸞赤著雙足,坐在鞦韆上,晃盪著雙腿,還在煊赫的宮殿奔跑笑鬨,他在夢中半跪下來,希望在這雙美麗的腳上繫上金鈴,但是薑鸞笑著拒絕,他無奈又遺憾,還要朝她溫柔微笑。

這一整夜,李懷懿便輾轉在這些難耐的夢境裡。最讓李懷懿難以忍受的是,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夢中的留戀和依依不捨。

他猛然從龍床上坐起來,喚來殿外的宮人。

宮人們捧著盤匜等物,魚貫而入,伺候李懷懿洗漱。

“今日卯時,為何不喚朕?”李懷懿一邊更衣,一邊沉聲問道。

“奴才卯時進寢殿,試圖喚起陛下,但是冇有喚醒。”宮人王保躬身回道。

李懷懿擰眉。

王保道:“您當時似是被夢魘住,奴才怕驚擾到您,不敢大聲喧吵。”

李懷懿在年幼時,生母離世那會兒,他常常在夜間被夢魘住。但先帝要求他按時起床學習,王保隻好雷打不動地喚醒他。每當那時,李懷懿便會精神恍惚,心口絞痛,十分難受。

李懷懿盯著王保。

王保垂頭,恭謹立在原地。

他一直伺候著李懷懿,轉眼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李懷懿收回目光。他伸出雙臂,一邊讓宮人整理腰帶,一邊對王保道:“日後朕若是夢魘,照常喚醒朕。”

“是。”王保恭敬應道。

李懷懿拾掇好,帶著如雲侍從,浩盪出了寢殿。他如同往常一般,先去開了朝會,然後前往禦書房處理政務。

李懷懿批覆奏摺,瞭解秦國各郡縣的情況。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們的生活越發富足,全國上下湧現參軍戰鬥的風氣,軍隊的戰鬥力在各國之中出類拔萃。

李懷懿批覆完奏摺,又去檢視輿圖。看了一會兒,他命人傳帝師祝青山。

祝青山很快入內。他大約六七十歲,鬢髮如銀,看起來一身正氣。

他是當今世上有名的大儒,教導李懷懿長大,用心輔佐,深得李懷懿敬重。

祝青山要行禮,李懷懿親自上前,托住他的手臂,“太傅不必多禮。”

祝青山堅持行完禮節,才按照李懷懿的要求,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

他看見桌案上鋪開輿圖,沉思了一會兒,主動問道:“陛下又要征戰?”

“是。”李懷懿壯誌淩雲,他指著輿圖上的一個與秦國相鄰的國度,“齊國可攻。”

祝青山搖頭道:“不可。陛下去歲和越國聯手,殲滅燕國。剩下的四國,兔死狐悲,必定聯手,抵禦秦越兩國。”

李懷懿挑眉,意氣風發,“朕知道。四國結成聯盟,還需較長時間,他們一定想不到,朕會這麼快出手。國中士氣正盛,應乘勝出擊。”

祝青山搖首,再勸,老成的帝師和年輕的帝王僵持不下。

祝青山決定換個方向。他思忖了一會兒,說道:“陛下可知,壯大秦國,不急在一時,所需用心之處,不止於戰事之上。”

李懷懿大馬金刀坐在臨窗大炕上,坐傾聽狀。

祝青山咳嗽了一下,“微臣聽聞,陛下納妃多時,卻鮮少踏入後宮。”

第6章 撤綠頭牌 香味太過了,冇有他那日在薑……

李懷懿的食指輕敲桌麵,“太傅這話何意?”

祝青山道:“陛下已經到了弱冠之年,理應為國綿延子嗣。”

李懷懿沉吟不語。

祝青山見他沉吟,以為他仍在為當年之事憂慮。祝青山委婉地道:“先帝之事,不過是個意外。”

先帝在位時,後宮佳麗三千餘人。先帝流連於美人的溫柔鄉裡,最終他駕崩時,年僅四十餘歲,死在了後妃的床榻之上。

禦醫說,先帝是被酒色掏空身體,衰竭而死。

但李懷懿一直認為,是那些後妃們為了爭奪他的恩寵,刻意勾引先帝,無所不用其極,才致使悲劇的發生。先帝駕崩之時,那個後妃的宮殿中,就有催情燃香繚繞。

李懷懿冷淡地道:“不加節製的**,終將吞噬一切。”

祝青山不敢對先帝妄言。他停了一會兒,緩聲道:“陛下克己複禮,是有德之君。微臣記得,當年微臣教導陛下之時,曾對陛下說,您將來手握天下權柄,無人敢出手製約,唯有陛下您,才能製約自己。”

“這些年來,陛下一直做得很好。”

李懷懿是個極為擅長剋製自己**的皇帝,他從不在宮中放置不必要的裝飾,從不對物慾的享受做出過多要求,他二十歲才納貴女為妃,近一年來,對後妃的邀寵視而不見。

他唯有默不作聲地拚命努力,才能在這麼輕的年紀,以驚人手腕掌控整個帝國。

李懷懿欠了欠身,“多虧了太傅一直以來的教導。”

祝青山笑眯眯地點頭,話鋒一轉,說道,“陛下年紀已到,有些**,也不必一直壓抑。這男女之事,合乎陰陽乾坤,交歡融合,誕育龍子,暗合天地之道,更可保大秦榮光……”他撚了撚鬍鬚,“若遲遲不行事,陰陽失衡,恐惹來疾病。”

李懷懿愣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昨夜的夢魘。

祝青山觀其神色,覺得李懷懿應是聽進去了,他連忙再接再厲,又勸了幾句,最後總結道:“陛下可踏足後宮,隻要不過度沉溺,便不會引發災禍。”

他擔心李懷懿仍對先帝之死懷有心結。

李懷懿頷首,撇開這個話題,又和他聊了幾句,把他揮退。

祝青山憂心忡忡地走了。

李懷懿對宮人道:“去傳禦醫。”

禦醫很快就到。他將醫箱放置一旁,跪伏在地,“不知陛下可有何處不適?”

李懷懿抬手,示意他起身,“朕近來夢魘。”

禦醫從地上站起來,為李懷懿診脈。須臾,禦醫道:“陛下應是在近期被一些事情刺激,心神受到觸動,故而夢中思緒混亂,造成夢魘。這是較為常見的疾病。”

“可有化解之法?”

“從源頭化解即可。”

李懷懿眯了下眼,示意禦醫退下。

或許帝師說得對,他久未入後宮,造成陰陽失衡,纔會在夢中與女子交合相會。

至於為什麼是薑鸞。

他輕嗤一聲。

必是她太過放蕩,纔會潛入他的夢魘,讓他迷離。

現實中的他,絕不可能做出那些不可思議的舉動。

……

處理完政事,李懷懿又去練習了一會兒騎射,還去視察了駐紮在城外的軍隊。

回到皇宮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冷冽北風化作了刀子,不要命地往臉上刮,李懷懿披著白狐狸皮大氅,乘步輦回到居住的承乾宮。

承乾宮燒著地龍,入了殿內,一股融融暖意撲麵而來。他褪下大氅,對左右宮人道:“將綠頭牌呈上來。”

宮人俱是驚詫,他們恭聲應了是,很快就將後妃們的綠頭牌呈上來。

三十餘塊綠頭牌,整齊地擺放在鋪著明黃色綢布的硃紅色托盤裡。上頭用墨色的漆寫了各宮嬪妃的名號,從上至下,按照位份依次排開。

李懷懿靠坐在寬大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這些牌子。每張綠頭牌上都帶著幽靜碧色,彷彿一汪美麗深潭。

他看了一會兒,修長手指伸上去,將第三塊綠頭牌撂到一旁,“宓妃的牌子,今後不必呈上來了。”

宮人應是,用雙手將寫著“宓妃”的綠頭牌取下。

隨後,李懷懿隨意地翻了德妃的牌子。

宮人在一旁看得真切,他得了李懷懿的應允,忙出去傳話,讓德妃準備侍寢。

……

德妃正在殿中閒坐,忽然聽見承乾宮的宮人傳話,她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又驚又喜,“陛下真的要來?”

宮人應是。

德妃的笑意流淌在眉梢眼角,她賞了傳話的宮人一大把金銖,隨後入浴清洗,又換上女官呈上的寢衣,靠坐在床頭,嬌羞等待。

不久之後,李懷懿乘坐步輦,來到了德妃所居的宮殿。

他換了一件天青色帝王常服,腰佩雙魚玉佩,步子不急不緩地邁入殿中。正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各宮都燒著地龍,甫一入殿,李懷懿的鼻尖就飄來一陣甜膩的暖香。

他皺了下眉。

香味太過了,冇有他那日在薑鸞身上聞到的那麼……清雅。

李懷懿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殿門緩緩合攏,德妃滿臉羞意,在帳中等待了一會兒,卻遲遲不見李懷懿過來。她小心地撩開帳幔,見到李懷懿停留在數十步之外,鼻子挺拔,薄唇柔軟,清清淡淡地看過來,恍若高貴神祗。

德妃心裡一陣撲通亂跳,她一咬牙,主動撩開帳幔,身著輕薄寢衣,嫵媚地朝李懷懿走過去。

在入宮之前,德妃被譽為秦都第一美人,深受貴族子弟追捧,因此她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雖然,這份自信,在見到薑鸞之後,打了一些折扣,但德妃依舊認為,自己是後宮中除了薑鸞之外最美的女子。

李懷懿負著雙手,挺拔如一杆修竹。他目視著德妃的走近,雙眸定在她身上的大紅色輕薄寢衣上,久久不能回神。

“陛下。”德妃走到近前,喚了一句,聲音膩得滴水。

李懷懿收回目光,他盯著德妃的臉龐,冷淡地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麼放蕩的衣裳?”

“放蕩?”德妃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眼淚撲簌而落,“陛下為何說臣妾放蕩?”

“回答朕。”李懷懿略微不耐,聲音低沉下來。

德妃心中一跳,連忙抽抽噎噎地道:“這件衣裳,是……是女官呈給臣妾的。”

如果說李懷懿過去的世界,是一座由銅鐵鑄成的堅硬冰冷的城池,那麼現在,他的這座堅不可摧的城池,微不可見地裂開了一條縫隙。

“是秦國的女官給你的?”

德妃擦拭著眼角,莫名其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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