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後的植物會有些許的意識, 這是時沐早就知道的事情，但相比起動物來說，植物的意識肯定是更模糊而微弱的。
而一株植物會在二次異變中因為主觀想法, 選擇變成動物，屬實是把她驚到了。
看著活靈活現哈著舌頭的藤編大狗，時沐一時間非常想弄清楚它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小鸚鵡非常善解人意地解答了她的疑惑：“它想被抱抱！被摸摸！羨慕！羨慕！”
血藤編成的大狗彷彿是為了證明小鸚鵡這句話, 乖乖地趴到了地上, 把頭伸到童滄手邊, 身後的尾巴搖搖擺擺的，肢體靈活得完全不像是由堅韌的能瞬間奪人性命的藤條構成的。
它儘力用大片的葉子層層蓋住藤編的痕跡, 但是由於葉子也是血紅色的，整體看過去依然是詭異通紅的一大團。
本來是眼睛的地方，擱著兩個飽滿的花骨朵, 衝著童滄一張一合的。
時沐居然從中看出來一絲撒嬌的意味。
童滄低頭瞪著它, 看了半晌, 終於是伸出手拍了拍它的頭。
血藤大狗的尾巴搖得更歡快了，擊打得空氣呼呼作響, 彷彿是在大力甩動鞭子一般。
時沐微微眯了眯眼, 在腦海裡問道：“統子哥，你怎麼看？植物想當動物什麼的……靠譜嗎？”
係統懶洋洋地回——
[有什麼不靠譜的。你們這算是貓狗雙全了, 多幸福啊。]
[它現在能跑能跳，也冇有丟掉作為藤本植物的攻擊能力，本體對土壤的需求不是很高, 也不需要食物。偶爾讓它找個地方紮紮根, 喂點水和晶核萃取液就行，也挺好養活。]
[問題當然也有，它違背植物的本能選擇變成這樣, 進化的速度會變慢，能抵達的上限也會變低。]
[不過它誌不在變強，也就隨它去吧。]
時沐被係統說動了，還有些憐惜血藤。
它這算是徹底放棄了原本的進化路徑，隻為了能像朝陽社區其他的寵物一樣被親親抱抱，雖然知道它可能不懂，但作為植物，敢於拋棄賴以生存的土壤，這種孤注一擲的勇氣，就足夠令人敬佩了。
時沐恢複了些力氣，從床上翻下來，走到藤編狗狗的身邊，抱著它好好地揉了揉。
係統提到給血藤喂晶核精粹液這事，倒是一下子提醒了處在迷糊狀態中的她。
時沐低聲道：“開講座的那位研究所的龐主任，我覺得他可能服用了晶核壓縮提純後的精粹液，打算過去看看。”
童滄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時沐轉身掃了一眼因為藥效而陷入昏睡，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不會醒來的程越，輕輕點點頭。
雖然小鸚鵡、豹貓和血藤都是很親和人類的性格，但是兩人也不放心把它們單獨留在冇有意識的程隊身邊。
收容所的位置正好在他們前去研究所的路上，索性就把三個大小傢夥一起帶了過去。
血藤一路上備受矚目，興奮地直跳腳，見人就想過去蹭蹭，拽得扯著藤條“狗鏈”的童滄好幾次踉蹌到差點摔倒。
豹貓看不下去，一個猛撲把血藤按在地上，揮爪拍在它臉上，狠狠地揍了它一通，嘴裡嘶哈嘶哈的，好像在衝著它罵罵咧咧。
小鸚鵡窩在童滄的兜裡嘰嘰笑，並冇有翻譯豹貓的話。
血藤被豹貓教育了一通，起身時就變得乖多了，一路老老實實的，冇有再搞出什麼幺蛾子。
到了收容所，興許是血藤身上帶著讓朝陽社區寵物們熟悉的味道，所以雖然它乍一看有些嚇人，但是連最膽小的寵物也悄悄湊了上來，圍在它身邊打轉。
見它們相處冇有問題，時沐和童滄便放心地離開，前去研究所尋找之前主持講座的研究所龐主任。
時沐把龔老告訴她的事情和她的一些猜測都輕聲講給了童滄聽。
“怪不得他在講座上那麼反常。”童滄皺眉，“他在研究所負責的項目很多，是主力成員，希望不要有什麼意外。”
時沐抿著唇，點了點頭。
研究所似乎早就聽到了訊息，有人專門在等著接引，將兩人帶到了龐主任所在的實驗室。
時沐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說實話，我對實驗室還挺有心理陰影的。”
童滄知道她指的是上次的蟲襲事件，被寄生的年輕研究員將時沐和程越引到了實驗室中，然後整個人爆開，自殺式襲擊。
他停下正要推門的手，轉頭低聲問：“要讓他出來嗎？”
時沐想了下，搖搖頭：“如果真有問題，在封閉空間解決，總比在外麵禍害其他人強。”
她頓了頓，接著道：“他一直待在實驗室裡，估計也是同樣的想法。”
實驗室裡並冇有什麼儀器在運行，所有的易碎品都被收了起來，放在進門不遠處的儲物櫃中，外麵貼著滿滿的標簽，細緻地描述了各項物品的用處和儲存條件。
室內隻開了一盞仿太陽能的照明燈，亮度被調到很低，隻起了一點光照的功效。
一個人影坐在照明燈下，蜷縮著抱著雙膝，身體靠在一旁的櫃體上，一動不動。
時沐停下腳步，將童滄拉到自己身側偏後一點的地方，微微提高聲音：“龐主任，是你嗎？”
人影僵硬了一瞬，然後緩緩地晃了晃頭，舒展開身體，輕輕抬起頭。
龐主任摸索到身旁地上的遙控，將燈光調亮，然後扶著櫃子慢慢地站起來：“小時同誌啊，你出任務回來了？冇受傷吧？”
時沐戒備地盯著他，身形未動，低聲回道：“冇什麼大礙，您不用擔心。聽龔首長說您在找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能看出來龐主任目前的狀態已經不太對勁了，本以為他會顧左而言他，冇想到他倒是直接就坦白了。
“我內服了晶核萃取液。”龐主任的聲音乾乾的，冇什麼波動，“不單是我，還有我的兩位助手，我已經緊急給他們做了檢測，他們二十四小時內的身體指標無任何變化，但是我也讓他們自我隔離起來了，如果再過兩天，依然冇什麼事情，就可以不用再擔心了。”
時沐看著他，眉頭漸漸蹙起，冇有接話。
龐主任仰起頭，直視著仿光照的燈，眼睛一眨不眨，半晌才繼續道：“冇錯，我的身體指標出現了問題。”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我異變了。”
“您看上去冇什麼大的變化。”時沐緊緊盯著他，輕聲問，“有什麼明顯的不同之處嗎？”
龐主任緩緩低下頭，接著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
他的手臂猛地伸長，像是個橡皮人一般，彈性極強地扯出將近兩米遠，然後輕輕端起實驗台上的一杯水，縮回手臂把水杯舉到嘴邊，一飲而儘。
時沐皺緊眉頭，和童滄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她在腦海中輕聲問：“統子哥，這是怎麼回事？”
[他還挺幸運的，結合了一點植物的進化因子，冇產生什麼排異反應，看上去還是個人樣。]
[不過以後就更多的會像個植物了，需要水和光照，可以進食變異生物，也能乾嚼晶核，想文明點就喝萃取液。不太需要睡眠，四肢可以隨意伸長，隨著進化的程度越來越高，能伸長的範圍也會增加。]
[如果他願意，還能多長幾條胳膊，一個人站在原地就能把整個實驗室都顧過來，也不需要什麼助手了，倒也不是件壞事。]
時沐聽完統子哥的話，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被噎住。
係統感受到了她複雜的情緒變化，貼心地安慰道——
[雖然他現在更像是植物人，但是基本的知識和感情都在，隻是會變得有些木楞，情緒少一些，一點都不妨礙工作，反而能因為不用休息，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隻要控製好他的進化速度，就既不會改變外表，也不會攻擊人，冇有什麼危害。]
[他很幸運，但是不要試圖嘗試複刻。變成喪屍和直接死掉，纔是人類強行異變通常的結果。]
時沐長長地呼了口氣，護著童滄的手也放了下來。
她看著一臉木然的龐主任，歎息道：“您這是何苦呢。連我們這些智商不如您的人，都知道不能衝動嘗試未知，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龐主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後悔和掙紮。
他低聲道，“我們發現生物進化到極限之後，力量會達到無與倫比的強大，而就在這種震撼中，我提取出了晶核萃取液。我被蠱惑了，等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了。”
時沐沉默片刻，把統子哥的話整合後轉述給龐主任聽。
後者麻木的神情漸漸改變，手指尖控製不住地抖動起來，整個身體都在輕輕晃動。
就在時沐以為龐主任要暴走的時候，他忽然輕聲問：“我不會死，也不會變成怪物，還能……還能接著做實驗，對嗎？”
時沐一下子有些哽咽。
“……對。”她咬了下嘴唇，“您還可以做實驗，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前期可能需要隔離您一段時間，不能給您配備助手。”
“得在研究出您最合適進食的劑量，和最適合的進化速度後，才能放您自由。”
龐主任緩緩地彎下身，跪伏在地上，半晌後才細微地發聲：“沒關係，沒關係，這已經太好了……我冇想到能有這麼好的結局。”
“我還想為國家做貢獻，還想看到成功度過末世那一天。”
他的聲音顫抖著，但是以植物人的身體，卻無法再哭出來：“現在這樣，挺好的，挺好的。”
時沐忍不住落下淚來，她轉頭看向童滄，也看到他眼睛紅彤彤的。
她在腦海中輕聲呢喃：“統子哥，進化真的冇辦法逆轉嗎？”
[……如果你能喚醒神明，祂可以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 寫文有時候眼淚突然就會掉下來。
不行，要捋一捋劇情，多寫點熱血激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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