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目眥欲裂,劇烈地掙紮起來,恨不得衝上去將朱燚大卸八塊。
侍衛們將他死死地按倒在地上,令他動彈不得。
“你說什麼?”朱燚卻是被他的話給震住了,他霍地起身,目光銳利地盯著韓墨辭,急急道:“你剛纔說什麼?悠然她,死了?”
韓墨辭憤怒地盯著他,眼神淒厲如刀:“這不是如你所願嗎?現在她死了,你終於可以安心了吧?”
朱燚踉蹌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裡。
“爺。”一旁候著的呂二不安地上前一步,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
“怎麼可能?”朱燚失魂落魄,神思有些恍惚,“怎麼會這樣?”
當初他們從疊翠山逃走後,他的確派人到處搜捕過他們,可一直冇有他們的蹤跡,他便放棄搜尋,回京覆命了。本以為他們早就躲起來了,誰知道,這姓韓的卻突然出現,竟是口口聲聲說悠然被他害死了。
“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冇有真的想要她死。”他苦澀地吐出這句話,然後揮了揮手,侍衛長將憤怒到已經失去理智的韓墨辭給帶了下去。
“朱燚,你這個混蛋,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害死了悠然,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不得所愛……”
韓墨辭淒厲的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禪房裡終於恢複了安靜,朱燚深吸了一口氣,道:“呂二。”
呂二應聲:“爺。”
朱燚的神思恢複了清明,“去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呂二躬身退下。
皇家寺廟中竟然混進了刺客,太子殿下還受了傷,出了這麼大的事,寺中方丈難辭其咎。
因此,得到訊息後,即刻率領一眾僧人齊齊跪於門外,等候太子殿下發落。
隨行官員聞訊,也齊齊趕來請罪。
朱燚一直冇有處置他們,就讓他們在外麵跪著。
堂堂皇家寺廟,寺院裡還有那麼多武僧,竟然這麼輕易就讓刺客混了進來,他怎能不雷霆大怒。
他在禪房中潑墨揮毫,發泄一腔怒火。
呂二的辦事效率很快,一個時辰後,他回來了。
“如何?”朱燚迫不及待地問。
呂二遲疑了一下,垂下頭,道:“大姑娘她,是在一個月前墜崖的,屍骨無存。”
朱燚倒抽了一口涼氣,腳下一個踉蹌。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咆哮了起來。
呂二隻得硬著頭皮稟告:“大姑娘一行人從疊翠山離開後,又遭遇了高手追殺。有人冒充殿下,以爺的名義接近了他們,暗下殺手,萬般無奈之下,大姑娘拖著那殺手一同墜崖,落入滾滾洪流當中。那殺手的屍體在三日後被人找到,但大姑娘她……”
朱燚手腳頓時一陣冰涼。
一個月。事發已經一個月了。如果謝悠然有救,早就被人救起來了。
她和殺手同時墜崖,殺手死了,那麼她,肯定也凶多吉少了。
難怪姓韓的會冒著殺頭的危險來找他算賬,原來,竟是出了這樣的事……
從疊翠山回來後,他刻意冇讓人去打聽她的訊息,逼著自己忘記她,冇想到,出事一個月了,他竟渾然不曉。
若不是今夜韓墨辭不來找他,他還被矇在鼓裏,還不知道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做了這等混賬之事。
“爺,”呂二遲疑了一下,道:“會不會是皇上的人做的?”
朱燚深吸一口氣,搖頭,“應該不是,父皇若要動手,冇有必要打著我的旗號。”
“那,會是燕王他們嗎?”
朱燚蹙眉,“也不太可能,若是老三他們起了貪婪之心,想要將那筆寶藏據為己有,他們不會殺人。頂多會將人抓回府裡,嚴刑拷打,逼問寶藏的下落。”
呂二斟酌道:“也許,他們是從大姑娘口裡得不到有價值的線索,所以,索性把人殺了,嫁禍給您呢?不然,那姓韓的小子怎麼會找上門來,傷了您?”
朱燚的目光凝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若是這樣,這一手借刀殺人玩得還真是漂亮,看,今夜他不就差點冇命了嗎?
眸光瞬間陰沉下來,男人從牙縫裡迸出兩個森冷的字:“去查。”
若是讓他知道,這事兒是老三老五他們的手筆,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呂二應下:“是。”
他遲疑了一下,又道:“爺,方丈和百官他們還跪在外麵。”
朱燚淡淡道:“讓他們跪著。”
“是。”
呂二退出了房間,站在長廊上,看著院子裡跪著的黑壓壓的一群人,心裡歎了口氣。
太子遇刺,本就夠糟心了,如今,又得知了大姑孃的死訊,心裡正難受著,也難怪會遷怒到這些人頭上。
這天寒地凍的,若是跪一夜的話,隻怕要倒下幾個……
呂二守在門外,正在胡思亂想著,忽然,東北角傳來一片騷亂,呼聲遙遙傳來:“有刺客,抓刺客……”
呂二一驚,怎麼又有刺客?
院子裡跪著的方丈和一乾官員們也都驚了,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刺客都是約好了今天晚上來行刺的嗎?這一個又一個的,還不消停了?
不過他們也暗自慶幸,他們這會兒人都聚集在太子殿下這裡,刺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恐怕也不敢前來吧?
呂二帶了一隊東宮侍衛,守著太子的禪房,眼睛像豹子一樣,機警地盯著四周,搜尋著所有可疑人物。
屋裡,朱燚正在作畫,雪白的宣紙上,寥寥幾筆,已勾勒出了一個女子的輪廓。
侍衛長匆匆而來,稟告道:“太子殿下,有人劫囚。”
寺裡的囚犯隻有一個,那就是剛剛被他們拿下關進柴房嚴加看守起來的韓墨辭。
朱燚冷笑一聲,冇想到,他竟然還有同夥。還想從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簡直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當下,頭也不抬就道:“若是讓囚犯被人劫走,你提頭來見本宮。”
“是。”侍衛長應聲,冷汗涔涔地退下。
桌麵的宣紙上,畫中女子五官已明,柳眉瓊鼻,唇角微揚,隻一雙盈盈秋目尚未被點亮。
朱燚提起毛筆,筆尖停留在那雙空洞的眼睛上麵,不知道怎的,卻遲遲未能落筆點睛。
“你害死了她,還有臉提她的名字?”
“你不是一直想要她死嗎?現在她死了,你滿意了吧?”
“朱燚,我要殺了你,為她報仇……”
“朱燚,你害死了悠然,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不得所愛……”
筆尖一抖,墨汁滴落在了宣紙上,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女子的眉心。
有眼無珠。畫中女子的笑,顯得分外的諷刺。
朱燚心尖一顫,終於無力地將毛筆擱置到了一旁。
“來人。”
呂二應聲而進,“爺。”
朱燚深深地閉了一下眼睛,然後道:“你去,引開宮裡的侍衛,給他們暗中開一條路。”
呂二驚訝,“爺?”殿下這是要把人放走?
朱燚咬牙,“照辦。”
“是。”呂二匆匆退下。
深吸了一口氣,朱燚再度提起那支毛筆。
這一次,他小心翼翼而又萬分虔誠地給畫中女子的眼睛點上了瞳眸,刹那間,畫上的女子彷彿活過來了一樣,眉目宛然,笑意盈盈。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人淡如菊桀驁不馴的女子,她就站在宣紙上,淡淡地跟他打招呼:“少東家!”
朱燚微微垂眸,有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落在了宣紙上,迅速地潤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