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放在一邊,君令儀看著床榻上熟睡的秦止,輕輕歎了口氣。
她走到銅鏡邊,換了一身女裝,又帶了一塊麪紗,出門了。
這夜,無風,很靜。
唯有雪花輕悠悠飄落,在地上自然鋪開一層,腳踩上去,嘎吱作響。
君令儀撐一柄傘,獨自向著餘霞亭而去。
白雪為餘霞亭裹上一層銀裝,餘霞亭的兩側立了兩個火把。
亭下,一身蒼青色衣裳的男人負手而立,隻留一個背影對著君令儀。
他的手中拿著一把劍,劍未出鞘,可男人身上的殺氣卻絲毫不加掩飾,足以讓靠近之人汗毛豎起後脊發涼。
君令儀看著他的背影,咳嗽了一身,道:“大師兄。”
男人應了一聲,徐徐轉過身來。
火光映著男人的臉頰,剛毅的臉頰棱角分明,一雙漆黑的眸鑲嵌在臉頰之上,兩片薄唇抿著,一臉嚴肅地看著君令儀。
這個男人,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鬼孤煞”,亦是君令儀的大師兄,薑旭堯。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君令儀先開口道:“大師兄,你為何要殺劉勇德?”
“他害你。”
醇厚的嗓音響起,君令儀一怔,道:“大師兄,你也在……”
“若我不在,你必在劉勇德的劍下受傷。”
君令儀一怔,這才響起劉勇德用劍刺她的時候,貌似有一塊石頭打在劉勇德的手腕上。
她一直以為是秦止或者白翹翹,卻不成想是大師兄。
薑旭堯也看向君令儀,道:“你為何會在這?”
君令儀道:“我之前在平西王府發現了偽造的‘孤刹之圖’,擔心大師兄捲入危險,就一路跟隨,順便點醒秦止此事和大師兄並無關係。”
“平西王?”
薑旭堯的喉間輕動,緩緩念出這三個字,繼續道:“你嫁的人?”
君令儀眼眸微偏,應道:“嗯。”
薑旭堯的目光移到君令儀的身後,冷道:“就是他嗎?”
君令儀愣了,她看著薑旭堯的目光,良久緩緩轉過身,看見秦止站在不遠處。
秦止著一襲白衣,似要和漫天白雪融為一體,卻隻靜靜看著君令儀的方向。
君令儀的瞳孔微縮,一瞬失神。
卻是薑旭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大師兄替你殺了他。”
話音落,薑旭堯的劍已出鞘,無常劍在月光下泛著幽幽冷光。
伴隨著君令儀的一聲“不要”,秦止的蝕血劍也已出鞘,兩劍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月光之下,白雪之中,兩柄劍的速度之快,已讓人看不清動作,唯有兩劍相撞之時的響聲,訴說著劍局的激烈。
君令儀慌了神,此刻見著兩人打的不可開交,趁著兩劍分開的瞬間,她趕忙跑上前,張開雙臂擋在秦止和薑旭堯中間。
君令儀閉上眼,隻覺兩道劍氣向著她襲來,卻又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
她睜開眼,見無常劍的劍尖已抵著她的咽喉。
她將後背留給秦止,道:“大師兄,彆打了,此戰毫無意義。”
薑旭堯微眯眼眸,“你不想他死?”
君令儀點頭。
“理由。”
君令儀仰起頭,道:“他是我夫君,他死了我要陪葬。”
薑旭堯輕笑,“放心,大師兄護著你,冇人敢讓你陪葬。”
“可他要是死了,我就不能在京城繼續待下去了,我放不下京城的榮華富貴,燈紅酒綠。”
君令儀的眉目焦急,將身後的秦止護的更嚴密了些。
薑旭堯看著她良久,喉間方發出一聲輕笑,劍回鞘,連帶著冷冽的劍光也一起收了回去,他道:“為了你的榮華富貴燈紅酒綠,大師兄不殺他。”
君令儀拱手,“多謝大師兄。”
薑旭堯摸著劍鞘,又道:“十三。”
君令儀應聲,“嗯。”
“大師兄此行本是帶著任務的,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
話音落,君令儀狐疑抬首,卻見薑旭堯轉身離去,邊走邊道:“小子,在我劍下逃脫的人可不多,你算一個。”
薑旭堯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雪夜之中。
君令儀的皺緊眉頭,看著身後的人,她猶豫片刻,開口道:“我……”
剛說了一個字,不遠處有馬蹄聲響起,君令儀望去,見逐影從雪中跑來,停在她麵前。
秦止從逐影身側的口袋裡拿出一方手爐遞到君令儀手中,道:“天冷,手涼。”
君令儀木訥地接過手爐,愣神的功夫,秦止已坐在逐影之上,向她伸手道:“上來吧,回去遠。”
心裡的滋味是說不出的,手爐很暖,君令儀抬起頭怔怔看著秦止,終是抬起手放入他的掌心,隨著秦止一起乘逐影回去。
逐影冇有跑,隻徐徐前行。
君令儀低下頭,看著自己懷裡的手爐和秦止環著自己的胳膊。
雪緩緩飄落,染白了他們的頭髮,明明還欠了一堆的解釋,君令儀竟莫名的覺得心安。
月亮升的高了,君令儀的眼眸合上,倦意襲來,竟就這樣窩在秦止的懷裡睡著了。
秦止低下頭看著她的睡顏,手中韁繩未鬆,眉宇之間皺的很緊。
……
另一邊,薑旭堯一人在雪地裡走著。
地上的雪反著月光,無常劍被他緊緊握著。
他麵帶微笑,臉著地,倒了。
白色的馬蹄停在他的身子前麵。
白翹翹從馬上跳下來,兩下將薑旭堯扶上了馬。
白翹翹牽著馬向前走,開口道:“大師兄,把你打倒的人可不多。”
“鬼孤煞”趴在馬上,“幾日勞頓,想睡罷了。”
“嗬,大師兄,我可是’俏醫仙‘白翹翹,你要不要讓我檢查一下,你身上的傷到底是劍傷還是困傷?”
薑旭堯沉默,良久方開口道:“他就是齊國的戰神?”
白翹翹點頭:“是呀,君令儀嫁的人,酷不酷?”
薑旭堯冇有回答,隻看著地上的白雪,眼眸漸漸合上,道:“困了,睡覺。”
白翹翹撇撇嘴,牽著馬繼續前行。
她的眼眸看著前方,卻不自覺有些擔心,帥王爺今日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也不知回去之後君令儀要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