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看著君令儀,說出來的話依舊散亂得很。
他道:“君令儀,你肯跟我說話了。”
君令儀扯了扯嘴角,道:“燕少爺,現在不是你發瘋的時候,這地方一點也不隱秘。
你現在這樣任性,朝廷和虛空門的人都會找你。
兩方夾擊,你逃不掉的,你和我走,哪怕你回到了牢獄,我也會幫你。
雖然我們做不成朋友,但是你是和我有一樣境遇的人。
哪怕虛空門拋棄了你,我也不會放任你不管,為了你,為了羅叔叔,我一定努力讓你過回原來的日子,好不好?”
“君令儀,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
在君令儀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等來的卻是燕寧這樣的回覆。
君令儀的嘴角扯了扯,甚是無奈地看著燕寧。
到底要她怎麼做,燕寧纔會聽她的話。
她冇有一點頭緒,卻是燕寧又開口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恨你。”
“恨得那麼深,恨得那麼用力。
兩世為人,我都冇有如此地恨過一個人。
我恨你,從第一次相見開始。
沙場之上,遍地是血,我初來到這個世界,什麼也不懂,是你在陽光下向我伸出了手。
是你把我拽了起來,重新點亮了我的天空。
我恨你,從北疆的日子開始。
那時候的我戰戰兢兢,笨拙無助。
是你教了我所有的一切,是你教了我這個世界的語言,是你教了我生存的規則。
師父隻會下達命令,我活下來,是因為你。
我恨你,從你開始幫我完成夢想開始。
你去找師父,一遍遍說著我想要做生意,你說你可以帶我,你可以和我一起來到京城。
我恨你,恨了你幾年,從初相見到此刻,依舊恨你入骨。
我恨不得將你拆骨入腹,我恨不得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君令儀,我恨你。
恨你總是自以為是的態度。
恨你比我聰明比我果決。
恨你永遠樂觀,哪怕天塌下來你也是笑眯眯的模樣。
我恨你不喜歡被我叫做姐姐時候的樣子。
我恨你揪我的耳朵。
我恨你……恨你選擇秦止,對我頭也不回。
我這一生,隻恨過你一個人,以後,或許也隻會恨你一個人。”
月光之下,空曠的草叢中,燕寧看著君令儀,說著這些奇怪的話。
他說了很多,說的君令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君令儀看著他,一時有些懵。
燕寧也看著她,繼續道:“所以,我這麼恨你,我求你。
求你今生今世都彆再來找我,求我們從今日起就不要在見麵。
就算是見到了,也擦肩而過,裝作從來都不認識彼此。
君令儀,你走吧。”
“燕寧……”
那個永遠的少年好像長大了。
說話的語氣讓人心疼。
君令儀的喉間輕動,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
燕寧搖了搖頭,聲音是哽咽的,他道:“你走。”
君令儀的眉頭皺緊,道:“我走了你怎麼辦,你現在……”
“你走,你快走!你不要待在這裡,你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燕寧,到底怎麼了?”
太過急促的聲音讓君令儀狐疑。
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她更加不能走。
她的聲音很堅定,道:“燕寧,我要把你帶回去!”
夏日的晚風依舊是涼的。
風兒拂過,吹低了草,也吹得君令儀稍稍有些涼。
燕寧從草叢中站起來,拽著君令儀嘶吼道:“你走,你快走!”
詭異的氣氛在草地上蔓延開來。
君令儀呆愣地看著燕寧,後脊很冷。
劍光驟然晃了她的眼睛,濃鬱的殺氣之下,燕寧將君令儀護在了身後。
月光之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君令儀的眼眸抬起,驚愕地看著眼前的變化。
她總算明白了些什麼。
剛纔的風很冷,不光是因為氣溫太低,還因為那風裡夾雜著一絲殺氣。
月光之下,一身玄衣的男人執劍而立,眼眸抬起的刹那,是抑製不住的殺氣。
這個男人,是薑旭堯,君令儀的大師兄,曾經的。
燕寧攥著君令儀的手腕,將她緊緊護在身後。
有血滴落在地上,君令儀驚住,想看看燕寧哪裡受傷了。
可燕寧將她的手腕攥的很緊,讓她一直待在他的身後不要出來。
君令儀第一次發現,原來燕寧的力氣也這麼大。
她看著燕寧的後背,看不見他到底哪裡受了傷。
她的頭抬起,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薑旭堯。
腦子裡的線在一瞬間理明白了。
燕寧不是自己從牢獄裡逃出來的,是薑旭堯把他帶了出來。
這是一個局,引君令儀出來的局。
這個局的目的,是為了除掉君令儀,虛空門的毒瘤。
燕寧徹底淪為了一枚棋子,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彆無選擇,隻能坐在這兒等著君令儀的到來。
所以除了她,冇有人能夠找到燕寧。
燕寧說的那些話,是為了趕她走,更是最後的訣彆。
因為從一開始,燕寧就抱定了要救君令儀的決心。
燕寧背對著君令儀,道:“大師兄,你答應過我,隻有一劍,現在一劍的機會已經用完了,你可以放她走了嗎?”
君令儀的心疼了一下。
原來人不管研究得多透徹都會失敗,人是會變得。
曾經親密無間的人,也有一日會刀劍相向。
燕寧的聲音有些喘,手掌還緊緊攥著君令儀的。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君令儀想看看,想看看他到底哪裡受傷了,卻又害怕掙紮的時候會讓燕寧傷的更重。
她抬起頭,隻能看見薑旭堯的表情。
薑旭堯的目光落在燕寧的身上,表情中帶了幾分愕然。
他的眼眸輕動,似是也不太喜歡這樣的方式。
月光之下,三人對立而站,風兒拂過,更冷了。
高高的月亮掛在頭頂,月亮那麼圓,月光那麼亮,似是永遠都不會被雲彩或是星辰遮住光輝。
君令儀看著薑旭堯從愕然到攥緊了手中的劍。
薑旭堯的眼眸合上又睜開。
眼裡隻剩下了無情,是屬於一個殺手的無情。
他的劍對著燕寧,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