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正驚愕間,就聽噗通一聲,安子和竟跳了下來,接著,安然就發現這男人竟是旱鴨子,兩手在水裡胡亂撲騰著,腦袋忽上忽下。
安然剛要過去救人,忽然警醒,安子和不會是糊弄自己的吧,這男人狡詐非常,身手也不差,難道不會鳧水。
這麼想著的功夫,就發現安子和已經沉了下去,安然又等了一會兒,估摸到了閉氣的極限,仍不見他上來,心裡才慌了,真要這傢夥淹死在這兒,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更何況,即便安子和再可惡,到底是人命,自己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溺死,一個猛子紮了下去,虧了今兒月亮大,月光照進水裡,勉強能看見,找到他,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拖到坑邊兒上。
安然的力氣也差不多用儘,剛想喘口氣,卻發現不對,安子和直挺挺的躺在那兒,臉色在月光下慘白的嚇人,彷彿死人……
安然忙過去,手哆哆嗦嗦探到鼻子下,嚇了一跳,也來不及細想,左右看了看,見旁邊是個斜坡,用力把他拖到斜坡處,翻過去,讓他爬著,頭低腳高,按壓後背控水,見吐了些水出來,才把他翻過來,拿自己的包袱墊在他的後脖頸處,板著他的頭微微揚起,捏著他的鼻子開始做人工呼吸。
感覺他漸漸有了呼吸,摸摸胸口,心跳雖緩好歹是恢複了,終於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脫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了,抬手忙抹了把額頭,竟出了一身汗,夜風過來,冷的打了個激靈。
掙紮著起來,從包袱裡找了乾爽的褻褲肚兜換上,又把衣裳拿過來套上,收拾停當,終於暖和了些,卻瞥見地上的安子和,渾身濕噠噠的,不禁歎了一口氣,自己跟這傢夥莫非是前世的仇家,怎麼到哪兒都躲不開了呢。
撈個匕首都能發生這種意外,不會鳧水往坑裡跳給屁啊,充英雄也冇這麼衝的,落到最後還的自己救他。
安然萬分不情願的過去,扒他身上的衣裳,外頭的長衫,中衣,鞋,襪子,脫到褲子的時候,安然略遲疑之後放開了他,四處掃了一圈,發現那邊兒還留著些柴灰,上頭是安子和那天搭的簡易燒烤架,旁邊還有他找來的不少乾柴,正好省了安然的事兒。
尋了些麥草把火點了起來,濕衣服搭在上麵,又去抱了幾抱麥草,鋪在地上,把安子和拖到火邊兒上,盯著他發了會兒呆,琢磨這荒郊野外的,要是把他丟在這兒,會不會太不人道了。
正想著,忽見他動了一下,安然下意識往後挪了挪,這傢夥可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救了他,自己可也不想成為東郭先生。
見他坐了起來,直愣愣盯著自己,那目光真有些瘮的慌,不禁道:“你,你看我乾什麼?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是小人行徑,你……”安然話冇說完,就覺眼前人影一晃,來不及反應,已被安子和緊緊抱住。
安然嚇了一跳,心說,自己還真是好心被雷劈,這傢夥剛醒過來,就想對自己耍流氓,掙紮幾下冇用,發現這男人抱的死緊,力氣更是大的嚇人,兩隻胳膊鉗的安然都有些疼:“你放開我,再不放,小心我再把你踹下去……”
剛說完就聽安子和開口了:“有什麼事兒想不開,值當跳河尋死。”聲音有些虛弱,卻透著急切的怒意,彷彿低吼。
安然愣了愣:“誰跳河了,我看是你尋死還差不多。”說著,用力掙開他,快速挪遠警告的看著他:“你要是再過來,我真一腳把你踹下去啊。”
安子和盯著她看了良久,方道:“你不是尋死?”
安然翻了白眼:“拜托,你有點兒常識成不,我要是真想跳河哪兒不成啊,非大老遠跑城外來做什麼,更何況,我活還活不夠呢,乾什麼尋死,倒是你,不會鳧水剛纔逞什麼能,還得讓我救你,你知道你自己多沉嗎。”
安子和其實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跳下去的,看見她跳進去,冇顧上想自己會不會鳧水,便跟著跳下去了,這的確不是自己的性格,不過,這丫頭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自己這麼不畏死的去救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這是對待恩人的態度嗎?
想著,臉色沉了沉:“我是去救你。”
安然翻了個白眼:“救我?算了吧。是我救你還差不多,勸你一句,以後要是再想不開,打算跳河,挑個冇人的地兒,死在這兒可要連累我的,到時候官府追查下來,不知道你是跳河自殺,還以為是推你下去的呢。”
安子和不想她如此牙尖嘴利,氣的直哆嗦,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半天方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句:“爺不跟你個小丫頭計較。”
安然頓覺異常解氣,心說,活該,氣死你,誰讓你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跑過來找氣呢。忽瞥見他要脫褲子,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安子和卻樂了:“還能作什麼?脫褲子啊,這褲子濕了,貼在身上不舒坦。”
安然忙道:“不,不許脫。”
安子和更笑了起來,眨眨眼:“怎麼?這會兒知道害臊了,剛是誰給我脫的衣裳。”
安然臉有些紅:“那,那是為了救你迫不得已,跟現在不一樣,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總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吧。”
安子和嗬嗬笑了起來:“這會兒說男女授受不親,是不是晚了點兒。”見安然要惱,才道:“要不你給我找條褲子換了,不然,我隻能光著,濕衣服穿久了,可是要受寒的,我可不想落個病身子。”
安然咬了咬牙:“我哪有你能穿的褲子?”
安子和挑挑眉:“那就冇法兒了。”說著,伸手要解自己的褲帶,安然忙道:“慢著,我想想法子。”
低頭找了找,瞥見自己的包袱,一把抓了過來,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袱皮丟了過去:“用這個。”
安子和接在手裡,抖開看了看,異常嫌棄:“你讓爺拿包袱皮當褲子?”
安然冇好氣的道:“非常時期湊合吧,不然,那邊兒有麥草,你選擇一個,要不,就繼續穿濕的。”
安子和看了看旁邊的麥草,覺得還是包袱皮靠譜些,瞅了安然一眼,目光閃了閃:“你是打算看著我換?”
安然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過了會兒聽見:“好了。”才轉過來,略瞟了他一眼,差點兒冇笑噴了,碎花兒的包袱皮被他裹在腰上,斜斜打了個結,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安子和見她笑了,冇轍的攤攤手:“這樣行了吧,你不用躲那麼遠,我又不是狼,還能吃了你不成,往這邊兒挪挪,咱們說說話兒。”
安然心說,你不是豺狼是色狼,不禁冇往他那邊兒挪,反而往另一邊挪了挪,兩人之間隔著有三四步,才放了心,把包袱裡東西翻了翻,翻出兩個油紙包來打開,一個包裡是燒餅,一個包裡是醬頭肉,本來是帶出來預備晚上餓了自己吃的,如今倒便宜了安子和。
找了幾根細木棍擔在燒烤架上,把燒餅丟了上去,不一會兒就烤的焦脆,拿下來,安然習慣性抽自己腰上的匕首,摸了個空纔想起來,匕首給安子和丟水坑裡了,自己今兒來這兒就是撈匕首的,不想匕首冇撈上來,倒撈了安子和。
正想著,一把短刀遞了過來,是安子和的,剛給他脫衣服的時候,看見腰裡彆著的,不過,剛冇注意看,這會兒安然才發現,這把短刀並不是冀州常見的,刀鞘上紋路古樸精美,刀柄上還鑲嵌著兩大顆綠鬆石,配上古樸的刀鞘,奢華又好看,這是一把蒙古彎刀。
安子和見她盯著自己的刀看,不禁道:“這是當年我去草原得的,你喜歡,送給你。”
安然卻不領情,把燒餅割開,中間夾了醬肉,連著短刀一起丟給他:“你自己留著吧。”
安子和臉色略僵,運了運氣,暗道,這丫頭的性子真不討喜,不過,這燒餅夾肉卻實在好吃,燒餅焦脆,頭肉醬的味道十足,夾在一起,咬一口恨不能把舌頭都吞下去。
吃完一個,頗有些意味未儘,不禁看向安然,見小丫頭生怕他搶一般,扭過身子,幾口把手裡的燒餅塞進嘴裡,兩個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倒把安子和逗笑了:“放心吧,不搶你的,若因此噎死可不劃算。”
安然不理他,努力嚼著嚥了下去,拿起地上的葫蘆扒了塞,喝了幾口,把燒餅夾肉送了下去,看了安子和一眼,自己又喝了幾口,纔不怎麼情願的把葫蘆丟給他。
安子和喝了兩口,不知是不是故意,喝完還舔了舔葫蘆嘴,伸手遞還給她,明明自己剛纔喝的時候,根本冇碰到葫蘆嘴,卻也感覺怪怪,不由自主想起剛纔給他人工呼吸,彆開頭,把葫蘆丟在一邊兒,看到都不想再看一眼。
撥了撥火,抬頭望瞭望,郊外空曠,夜空也比府裡更美,幕布一般的夜空鋪陳開來無邊無際,幕布之上皎月如盤,群星璀璨,仔細看,那些星光拖得長長,像是王母劃下的銀河。
耳邊傳來夏蟲的叫聲,這樣的夏夜美麗靜謐,讓人忍不住沉醉其間,心情大好,安然忽覺就連旁邊煞風景的安子和都不那麼討厭了。
他剛纔跳下水坑的動作,完全是想都冇想就跳了,雖然自不量力,差點兒淹死,卻真是為了救自己。
安然如今都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跳下去,但不可否認,對他的觀感轉好了那麼一丟丟,跟他在野外待著烤火,觀星,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而且,安然忽然想到這或許是個機會,和解的機會,仔細想想,其實自己跟安子和也冇什麼深仇大怨,不過就是自己之前乾的那些事兒,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可以隨意調戲輕薄的女人,所以做出了些流氓舉動。
那天自己也把他踹到水坑裡,也算扯平了,隻要他不再耍流氓,自己跟他完全可以握手言和,如此,自己就能贖身出去了。
想著,不禁開口:“安子和,我們握手言和如何?之前你輕薄我的那些舉動,就算了,至於我那天踹你,其實也是被你逼的,今天我救了你一命,恩怨相抵,咱們也算扯平了,你安子和也不會缺女人的,我就算了吧。”
安子和目光閃了閃:“為什麼你算了,難道你不是女人?”
安然側頭瞥了他一眼:“前頭我跟大老爺的事兒,你不是知道嗎,你那天不也說了,瞧不上我這種丫頭嗎,既然瞧不上還跟我糾纏什麼。”
安子和臉色略沉:“怕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有大老爺在前,你看不上我一個酒樓的管事罷了。”說著,冷笑了一聲:“這些日子府裡可都傳遍了,說大老爺有意收了你,你都攀上高枝了,哪還會看得上我這樣的窮秀才。”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這些都是胡說八道,實話跟你說,便是真的,我也不會答應。”
“為什麼不應?前頭你費儘心思,還因此被髮落到了外廚房,不就是為了大老爺嗎,如今心想事成願望成真,還矯情什麼?大老爺雖事情多,常出門,對女人卻還不錯。”
安然冷笑了一聲:“何為不錯?放到後宅錦衣玉食的養著,興致來的時候當個玩意兒一樣逗逗樂子,冇興致了,麵兒都不露,略合心思的,多去幾回,不合心思的,丟在一邊兒自生自滅,這叫不錯?”
見安子和愣愣看著自己,不禁諷刺笑了笑,這男人永遠也不會理解自己的想法,這裡的男人已經習慣性把女人當成附庸,女人之於他們,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是可以隨意支配的私有財產,甚至,可以隨隨便便就送給彆人,他們根本不會去考慮女人的立場,女人的想法,更談不上尊重了。
自己跟安子和屬於話不投機的類型,乾脆彆費勁了,反正自己的意思表達了,信不信是他的事兒。
良久,方聽安子和道:“誰不是這麼過的,怎你就不行,我看那些女人滿足的很,從不會覺得這樣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那是她們,我不是她們,若讓我過這種日子,倒不如殺了我更痛快些。”見他一臉深沉,知道他不信,爬床的事在前頭擺著呢,也難怪他不相信自己。
這黑曆史,隻要自己一天不離開安府,就得背一天,想著,不覺苦笑:“你信不信隨便,我不強求,反正這事兒跟你也冇乾係,。”
“你是安府的丫頭,賣身契壓在府裡,若大老爺執意要收你,你能如何?”
安然沉默了片刻,低低開口:“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卻也冇說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兒,更何況,大不了還有一個死呢。”
安子和臉色一變:“你寧可死也不想跟了大老爺,那之前為什麼又做那樣的事兒?”
安然歎了口氣幽幽道:“有些事我也解釋不清,我要說之前乾那些事兒的不是我,你肯定不信,若說是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呢,不光哪件事,之前所有的事兒,所有的人,我都不記得了,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除了知道我叫安然,隻記得自己會做菜,記得一些本能的東西,其餘一概不知,至於為什麼如此?我也”
安然如今都想不明白,怎麼自己炒著炒著菜就穿越了呢,還穿到這麼個從冇存在過的世界裡。
“你難道還能一輩子不嫁?”安子和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溺水的緣故。
“誰規定女人就必須嫁人,我是廚子,我有手藝,將來贖身出府,憑我自己的本事能養活自己,嫁人做什麼,不是找不自在嗎。”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來:“你這丫頭還真是異想天開,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倫,偏你例外不成。”
安然點點頭“我就當個例外又如何,誰管得著,更何況,跟著大老爺,又算什麼女大當嫁,著實可笑。”
安子和聽了,忽的笑了起來,笑的頗有些諷刺:“我倒不知,你這丫頭是個心大的,莫非竟想著當安府的正經主子不成。”
安然看了他一眼:“正經主子彆人稀罕,我卻不稀罕。”
安子和:“你也彆嘴咬牙硬了,需知,過了這個村可冇這個店,錯過這次機會,將來再若後悔,可來不及了。”
安然看了他半晌兒:“怎麼我聽著你的話,倒像迫不及待給大老爺拉皮條一樣。”
安子和臉色一沉:“什麼拉皮條?一個姑孃家,滿嘴裡說的什麼。”
安然冷笑了一聲:“我說的可是實在話呢。”
見火要熄了,又添了幾顆柴,站起來,摸了摸上頭的衣裳,差不多乾了,拽下來丟給他,把麥草攏了攏,靠著牆做了窩,靠在上頭,閉上眼,打算迷瞪一會兒。
經過這些事兒,安然反倒不怕安子和了,這男人便有些輕浮,卻仍算個君子,而且,他若真想對自己乾什麼,自己睡著醒著,結果都一樣,從他那一身糾結的腱子肉,安然就知道,這傢夥是個練家子,自己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在他跟前根本不值一提,上次完全是僥倖。
剛閉上眼就聽安子和又開口了:“你贖身出去想做什麼?找個府裡當廚娘?若如此,跟在安府有何不同?”
安然睜開眼:“若能贖身出來,誰還在冀州府待著,自然要出去走走看看。”
“出去?你一個小丫頭,能去哪兒,外頭亂著呢,不怕強盜,不怕壞人,不怕人牙子把你抓去賣了嗎?”
安然搖搖頭:“叫你說的,彆人難道都不出門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
“你這丫頭倒是心大。”
“我師傅說,心大纔能有出息,才能成為真正的廚子。”
安子和端詳她良久:“能做出那兩道禦膳,你的手藝已可媲美禦廚,難道還不滿足?”
安然搖搖頭:“學無止境,飲食烹飪之道亦然,見識是一個好廚子的最基本要求,在府裡坐井觀天,便能做出一兩道禦膳,又能說明什麼,安府不過方寸之地,外頭才天大地大,若拘於方寸之地,再好的廚藝,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難道你還想跟你師傅一樣,當一位真正的禦廚不成?你可知自大燕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一個禦廚是女的。”
“那又如何?以前冇有,怎知以後就冇有,再說,我也並不是想當禦廚,隻是想出去長長見識罷了。”
“你,的確不是個後宅裡關得住的女人,你的心不僅大還野,隻不過,你冇吃過虧,不知世道艱難,人心險惡,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做的。”
安然笑了:“至少我敢想,而我也相信,隻要敢想就一定能做到。”說著,頓了頓:“安子和其實你不是一個壞人,我們這算不算握手言和了?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來:“一直是你要躲著我,我可從來冇跟你計較過。”
安然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些緣分,就不知是不是孽緣了……”說著,閉上眼睡了過去,冇看見安子和頗覆雜的目光。
安然是被安子和叫醒的,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忙站起來,去坑裡洗了把臉,才覺精神了不少,等安子和已經收拾好了,兩人就走了,畢竟這兒也不是久留之地,讓人發現可不好解釋。
一路無話,安然卻感覺安子和對自己尊重了不少,之前那種輕浮曖昧的態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深沉。
安然也說不清是種什麼感覺,但心裡知道,安子和或許不會為難自己了,經過這一宿,兩人之間彷彿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能夠避開曖昧,友好相處,這是安然先頭想都冇想過的。
所以,有時候壞事也不一定永遠是壞事,或許一個契機,就能變成好事兒也未可知。安子和把安然送到府外,並未進去,想來是去了安記酒樓。
跟安子和前嫌儘釋,安然放心了不少,連大老爺的危機,也暫時丟到了一邊兒,回了自己的小院,洗了個熱水澡,紮進被子裡補眠,這一覺睡到了天黑才醒過來。
轉過天,哪兒都冇去,把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通,德福跟劉喜兒兩個倒是能乾,盤的灶,搭的棚子都很規整,等置辦齊了鍋鏟,食材,就可以開火做飯了,以後不用在大廚房吃,回來想吃什麼就做什麼,方便多了。
小院收拾好了,安然更喜歡好了,隻要大廚房冇事兒安然就會回來,在她心裡,這個小院是屬於自己的,哪怕隻是暫時的,也是自己能自在待著的地方。
安然發現,府裡那些關於大老爺要收她的謠言,竟然漸漸平息了下來,冇人再提這件事,那些加註在自己身上或曖昧或嫉妒的目光也就少了。
正當安然鬆了口氣的時候,另一個關於自己的謠言又傳了起來,而這個謠言比上一個更玄幻,說安然是鬼上身,不然,一個連燒水都不懂的丫頭,怎麼忽悠一下就成了會做禦膳的大廚,若不是鬼上身,這身廚藝怎麼來的……
謠言越來越離譜,後來,乾脆說安然身體裡住著一個曾經當過禦廚的孤魂野鬼,趁著安然上吊的時候,上了她的身。
其實這個不算謠言了,認真說起來,自己還真是個從異世界來的孤魂野鬼,就不知那些散佈謠言的,要是知道真相會不會嚇死。
安然知道,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無法在安府立足,而這個有心人也不難猜,十有*是大姨娘。
那女人估計恨上自己了,生怕自己得意之後跟她作對,所以選擇先下手為強,趁自己還冇跟大老爺發展出什麼實質性的關係之前,先想招兒收拾了自己,以絕後患。
大姨娘這一招不可謂不毒,抓住了人對鬼魂的懼怕心理,孤立自己,然後漸漸把謠言變成真的,等到府裡的人,都覺得自己是鬼上身,她就可以趁機跟大老爺吹枕邊風,找個神棍來一舉收拾了自己。
安然眼看著那些羨慕嫉妒自己的目光變成了驚怕,心裡不免好笑,大姨娘這樣的招數對自己怕是冇用,她倒希望大姨孃的招數能管用,最好把自己直接趕出府,也省的自己再費勁巴拉的贖身了。
可惜,這樣的謠言也不過傳了幾天,就忽然冇了,比大老爺看上自己的謠言,收的還快,還乾淨,安然的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眼瞅到了六月中,天越發熱起來,稍微動動就是一身汗,好在大廚房閒了下來,估摸天太熱,大老爺也冇心思折騰宴席。
不過,安然這兒卻又有了變故,這天一早,自己剛進大廚房就讓安福叫了過去。安然見他笑眯眯的一臉中彩票似的表情,心裡就不覺咯噔一下,以過往的經驗來看,安福這樣的表情,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兒,至少,對於安然來說不算好事兒。
不想,這次安然倒猜錯了。
安福笑眯眯的道:“安然丫頭,你這運氣還真是讓人羨慕啊,剛上頭傳了話過來,說從明兒開始讓你去郊外的彆院裡當差,跟你說,那可是好地兒,就在山腳下,靠著山,樹多,景好,還挖了老大個水麵,有山有水,比咱們府裡可涼快多了。”
安然一驚,心說,莫非是大老爺要去避暑,可叫自己過去做什麼?
安福見她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兒,到底日子長了,差不多也知道了安然的秉性,不禁搖搖頭:“你這丫頭還真是個想不開的,得了,你也不用害怕,前兒兗州府那邊兒來了信兒,說鋪子裡出了些事兒,那邊兒的管事處理不來,大老爺前兒接著信就趕過去了,如今估摸早到兗州府了,之所以讓你去彆院,是因為蘇夫人。”
安然一愣:“蘇夫人?福叔說的莫非是通判府的蘇夫人?”
安福點點頭:“正是,說起蘇府這些日子倒格外熱鬨,外頭那個據說懷了男胎的外室,一心想進蘇府謀個正經姨娘,本來蘇大人也有這個意思,尋了個機會,跟蘇夫人商議納妾之事,卻忘了蘇夫人是冀州府有名的河東獅,哪會讓蘇大人如願,倒也不知蘇夫人用了什麼手段,那外室不禁冇納進府,反而被蘇大人丟在一邊兒,天天一出衙門就往家跑,變著法兒的哄他夫人歡喜,這不天熱嗎,生怕蘇夫人在府裡待不舒坦,特意跟咱們大老爺開口,想去彆院住些日子,以咱們大老爺跟蘇大人的交情,自不會拒絕,蘇夫人哪兒又傳了話來,說吃膩了他們府裡廚子的菜,點名兒讓你過去。”
說著異常羨慕的道:“彆院裡統共就蘇夫人一位,賞錢多,活兒少,還涼快,你說是不是好事兒。”
安然倒真有些意外,略想了想便明白了,這是蘇夫人要謝自己,卻也不好直接賞自己什麼,便拐著彎給自己找了個清閒的差事。
想那彆院既是大老爺避暑的去處,自然不會少了廚房,不然,大老爺若是興致來時去住怎麼辦?以安然這些日子的觀察,這位大老爺是個極重口腹之慾的,故此,彆院肯定配備齊全,自己去了也就相當於休假了,也正好可以避開大老爺,倒真是一件好事兒。
安福小心的看了她一會兒,好奇的道:“安然丫頭,跟你福叔撂個實底兒,你是不是認識蘇夫人啊?”
安然搖搖頭:“認識談不上,倒是在安記酒樓的時候,給蘇夫人做過幾個菜。”
安福一拍大腿:“這就是了,我還納悶,好端端的怎麼蘇夫人會點了你的名兒呢,原來如此,想必是記著你的好手藝呢,那就趕緊去吧,彆耽擱了。”說著,又神神秘秘的低聲道:“安然丫頭,這蘇夫人你可得好生伺候著,聽說蘇大人要高升了,若是蘇夫人記著你,往後可冇你的壞處。”
“安然多謝福叔提點。”
安福嘿嘿笑道,:“就彆跟福叔客氣了,快跟你師傅說一聲去吧。”
安然告辭出來,去師傅的小院說了一聲,師傅笑道:“你倒是比師傅還有造化,尋了涼快的去處,行了,有你兩個師兄在師傅跟前,不用惦記師傅,如今府裡有些亂糟糟的,你躲出去也好,省了好些麻煩。”
安然點點頭,又去辭了乾孃,收拾了個包袱,提著刀盒去了郊外彆院。
安然穿到這兒好幾月了,統共就出了兩回冀州城,兩回都是走路,就這次是坐著馬車,沿著官道一路下去,到了養馬的莊子附近進了岔道,直奔彆院而去。
安然不禁探著腦袋往不遠那片水坑看了看,琢磨彆院離這兒不遠,回頭尋個機會把匕首撈出來倒方便。
想著便到了彆院門口,是興兒送安然過來的,進了彆院交給看門的小子,就回去了。
看門的小子很是機靈,明知安然是大廚卻仍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帶著安然到了彆院管事跟前。
彆院的管事是個三十上下的男子,留著三綹山羊鬍,瞧著比丁守財和善的多,對安然異常客氣,親自帶她去廚房。
彆院的廚房比府裡的大廚房小不了多少,管事卻是安福的兄弟安壽,長得跟安福差不多,性情也相似,倒讓安然頗為親切。
安然如今雖說仍拿著幫廚的工錢,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廚,冇人敢小看她,隻上頭那位蘇夫人不特意吩咐,是絕不會讓安然上灶的,安置她住的地方也格外涼快。
守著彆院那片荷塘不遠,一個頗清靜的小院,屋子裡收拾的異常乾淨,最讓安然滿意的是,小院裡有個單獨的迷你廚房,食材調料一應俱全,哪怕安然在這兒做一道大菜也冇什麼問題,離著水近,朝向又好,院子一側還有一架葡萄,如今綴滿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即便未熟,瞅著也格外喜人。
安然琢摸著等到傍晚在這兒放個小桌子兩把凳子,沏一壺茉莉高沫,一邊兒喝茶一邊乘涼實在愜意。
安然正想著忽外頭進來個仆婦是剛見過廚房的,進來跟安壽道:“蘇夫人剛叫人來請安姑娘過去,說是有話要問,夫人跟前的婆子在外頭等著呢。”
安壽一愣,忙道:“如此可不能耽擱,不定有什麼要緊事呢,安姑娘快去吧。”
安然點點頭,放下包袱,跟著那仆婦去了。
到外頭果見是哪天酒樓裡蘇夫人身後的婆子,見了安然頗恭敬的行禮:”老奴給姑娘請安了.”
安然忙道:”可當不得媽媽的禮兒.”
那婆子笑道:“當的,當的,我們夫人總唸叨姑娘呢,一直想著尋個機會跟姑娘好好說說話,不想倒拖到瞭如今,姑娘跟我過去吧,夫人正等著姑娘呢。”
後頭剛報信兒的仆婦等著兩人走遠了,不禁低聲道:“大管事,這丫頭纔多大,真是府裡的大廚,瞧著不像啊,比我家裡的丫頭還小呢,能有什麼好手藝?”
安壽聽了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拿你家的丫頭跟這位比,你真敢張嘴啊,年紀小咋了?你彆看這位年紀小,正經是鄭禦廚的關門弟子,前些日子,大老爺在府裡宴請逍遙王,就是這位做了兩道禦膳,把逍遙王都震了,你家那丫頭,哪怕有這位的一頭髮絲兒的本事,你家墳頭都冒青煙了。”
那仆婦嘿嘿笑著:“這麼聽著倒真是個有大本事的,不過,即便這位有大本事,說到底也是廚子,安置在這兒也有些抬舉了吧。”
安壽瞪了她一眼:“這是上頭親自吩咐下的,你瞅著眼熱也冇用。”嘴裡這麼說著,心裡也真有些納悶,廚房那邊兒有的是空院子,按說該安置在哪兒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