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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扒燒整豬頭

漢子是狗子爹的師兄叫高炳義,是齊州富春居的廚子,之所以找安然是因嚐了狗子賣的豬頭肉,又聽狗子說她是個厲害的南派大廚,這纔來找安然,想請她幫忙.

富春居是齊州唯二敢用南派廚子的館子,還有一個就是財大氣粗的安記,可安記的廚子都是冀州過來的,雖也有南派跟外頭謀生活的南派廚子不大一樣。

安記全大燕都有,不管南派北派的廚子,進了安記隔幾年都要輪換一遍,不會在一個地方待的年頭太長。雖說在齊州,安記酒樓比不上著名的聚豐樓,彙泉閣幾個老字號,卻是另外一種存在,冇人敢惹的存在,哪怕兗州知府也一樣,說白了就一句話,後台硬。

安記後台硬冇人敢碰,以南菜為主的富春居,就成了首當其衝的倒黴蛋兒,富春居的老闆是位江浙的絲綢商人,當年之所以開這麼個館子,完全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想在齊州吃上家鄉菜,也給偶爾來此的同鄉解解饞。

不想買賣出乎意料的好,南菜精緻雅韻,頗受一些文人名仕的推崇,一來二去倒在兗州府打出了名頭來,隻不過,這是五年前境況,如今卻慘淡非常。

知府大人帶著頭打壓南派廚子,南菜在兗州府也開始遭受冷遇,也就有幾位名仕文人,偶爾還會光顧,卻也難以支撐,東家早有退意,如今更是心灰意冷。

安然聽完不禁道:“東家都不想做了,你來找我也無濟於事啊。”

高炳義雖覺狗子說的這丫頭是什麼厲害的大廚不可信,卻到瞭如今地步,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畢竟,這丫頭做的頭肉他還是嘗過的,頗為地道,大有傳說中的味道,便道:“雖東家不想做了,可我們這些南派的廚子,也要爭最後這一口氣,東家答應了我們,後兒在富春居擺宴,請兗州府幾位名仕文人,彆人還罷了,這一次還請了梅先生,隻梅先生能來,並替我們南派的廚子說句公道話,或許還有我們一條生路。”

安然略想了想:“既如此,你們拿出本事好好招待這位梅先生就是。”一句話說的高炳義臉色通紅:“俺今兒既來了,也不怕姑娘笑話,如今兗州府的南派廚子,手藝都隻算尋常,那些手裡捏著絕活的,早去了彆處謀生,我們這些剩下的,尋常南菜還可應付,卻梅先生特意點了南菜三頭,這三道菜中的有一道扒爛豬頭,我們幾個隻聽師傅說過,見都不曾見過,如何會做的出,倒是姑娘做的這個豬頭肉,有些像師傅說的味道,今兒在下來,就是想問姑娘可會燒紙這道菜?”

安然這才明白過來,開口道:“白沙惺庵居士的《望江南》詞,其中有一首寫道,揚州好,法海寺閒遊。湖上虛堂開對岸,水邊團塔映中流,留客爛豬頭,這闕詞成就了南菜的三頭之一的盛名,隻不過久無人做,連做法都幾乎失傳,不瞞你,我燉豬頭的法子的確來源於這道菜,隻不過,若是這道菜卻要複雜的多,對於刀工火候的要求也相當高,相當麻煩,需酥爛脫骨而不失其形纔算地道。”

安然剛說完,那漢子蹭一下站了起來,激動的直搓手:“姑,姑娘真是高人,是咱們南派的頂級大廚。”

安然不禁失笑:“我隻是嘴上說,你就知道我是大廚了啊,如果我隻是會說不會做,你不是白高興了。”

漢子臉色一僵,安然笑了起來:“放心吧,我會做。”

說起這道扒爛豬頭還有個小故事,當年安然曾受邀為一位歸國華僑烹製這道菜,那位是揚州人,就想吃到當年的味道,安然找了不少資料,遍訪淮南菜頂級大廚取經,經過多次試驗,終於還原了這道聲名赫赫的三頭之一,也使得安記私房的名聲蜚聲海外,過後,不少華人歸國都點明要吃安家菜,就是因為這件事。

倒是想不到,同樣的經曆在古代也會上演,莫非冥冥中早有註定,或者隻是簡單的巧合。

高炳義異常興奮,彷彿找到了救星一般,問安然需要預備什麼?安然叫狗子去拿一包燉豬肉的香料來,狗子忙不迭的跑了一會兒拿過來一包,安然遞給高炳義:“這道菜難就難在必須把豬頭複原,至於其他,隻要預備這些香料就成,不過,有一事咱們需事先說好,我幫忙倒是可以,隻一點兒,此事不可外傳。”

高炳義愕然:“那梅先生要是非要見姑娘如何是好?”

安然眨眨眼:“就說是你做的不就得了,我做這道菜的時候,你幫我打下手,也差不多算是你做的了。”

高炳義傻眼了,忙擺手:“這哪能算是在下做的,不成,不成……”

安然小臉一板:“若不成,那就對不住了,這個忙我也不能幫。”

安然雖說想幫忙,可也不能曝露自己啊,她隻是出來長見識的,不是揚名的,越低調越好,畢竟,目前還不知安嘉慕怎麼想的,萬一那廝反悔,收拾自己一個小廚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所以,還是能避則避。

安然琢磨,像安嘉慕這種男人,之所以對自己如此糾纏,根本不是他說的多愛自己,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越難得到的越想得到,若自己還是之前的安然,他絕對會棄如敝履,這就是男人。

這樣的男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冇長性,彆看這會兒如何上心,等過去這股子熱乎勁兒,估摸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所以,自己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等他找到新的目標,自己就算徹底安全了,。

高炳義自然不知這些內情,雖萬分想不明白安然這麼做的目的,卻也隻能答應,畢竟,安然是他們這些南派廚子最後的希望了。

說好後頭一早過來接安然富春居,高炳義又跟狗子娘說了幾句話才走了,安然瞧見院子裡的東西,一袋麵,兩隻豬後腿,還有一條大胖頭魚,便知都是高炳義送過來的,這人倒是不錯。

狗子娘歎了口氣:“狗子爹冇了,我們娘倆日子艱難,若不是狗子爹這些師兄弟隔三差五的賙濟著,怕連狗子爹留下的這個小院也留不住呢,安姑娘,你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平常人,彆看年紀小,可就是有股子大廚的氣韻,比狗子爹的師傅還有架勢。”

安然撲哧笑了起來:“嫂子可彆誇我,說到底就是個廚子罷了,其實,當廚子也有當廚子的好處,您瞧狗子爹雖冇了,還是有這麼多人幫您跟狗子,可見廚子的心眼好。”

狗子娘聽了笑道:“我知道姑娘這話是為了狗子當廚子的事兒,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好歹廚子總是個手藝,若是能學成姑娘這般,哪怕冇了差事,就賣豬頭肉一輩子也餓不著。”

日子一好,狗子孃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加上手裡有了錢,藥又跟的上,病好了許多。這豬頭肉的買賣也不止狗子娘,連帶那天領著安然過來的栓子娘一家子,兩家一起做,方纔支應過來。

栓子家的院子大,狗子娘怕安然嫌亂,大多都挪到了栓子家的院子裡,這邊兒做的少多了,兩家人心裡都知道,有了這個營生,往後就不用愁了,對安然感激非常,狗子娘對兒子想學廚子的念想,也不像之前那麼反對了。

答應了這件事,安然這兩天便冇出去,在家裡準備,仔細回想了一下具體的做法,一一記在紙上,狗子如今對安然簡直崇拜的不行不行的,天天恨不能變成安然的小尾巴,隻要一得空就跟著安然。

而且,這小子頗為機靈,有眼色,性子倒讓安然想起了劉喜兒,這會兒安然寫字,他就在旁邊磨墨,一邊兒磨墨,一邊兒看安然寫字:“安姐姐,你還念過書啊,姐姐的字真好看。”

安然猛然想起貌似安子和曾經異常嫌棄自己的字醜,不是安子和,那個男人是安府的大老爺,安嘉慕,即便到了此時,安然都不能把兩人看成一個,果然,自己也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

見狗子眼巴巴望著自己,點點頭:“念過書,但字卻寫的尋常。”

狗子眨眨眼:“姐姐寫的這是什麼啊?”

“這是你師大伯說的那道扒爛豬頭的法子,怕你師大伯記不住,等後天給他,以後要是再有人點這道菜,不至於連怎麼做都不知道。”

狗子眼珠轉了轉:“我爹以前跟我說過,大廚的絕活都不是輕易傳給彆人的,就算是徒弟,也得留一手,有句話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怎麼安姐姐這麼大方,要是把你的絕活都給了彆人,以後安姐姐冇飯吃了怎麼辦?”

安然笑了起來:“這都是自私的想法,你想想,如果每個師傅都留一手,一代一代傳下去,到最後會如何?”

狗子想了想:“這麼下去最後就啥都剩不下了。”

安然點點頭:“而且,做菜即使知道法子,因為每個廚子的手法不同,做出來的菜也不一樣,要做的地道,做的好,就需要領悟,每一道菜都有它的靈魂,廚子找到並領悟了,才能做出它的真味來。”

栓子娘在院子裡跟狗子娘倆人正分裝香料,把香料撿出來裝到沙袋裡,用來燉豬頭肉,這個活兒相對輕鬆,狗子娘就攬了過來,即便如此,栓子娘也會過來幫忙,知道狗子孃的身子不好,累不得,加上心裡實在感激狗子娘把這麼個賺錢的營生分給自家,所以,兩家人走的更近了,幾乎都快成了一家。

這會兒瞧見狗子在西屋給安然研磨,不禁小聲道:“我可聽俺哪當家的說,這姑娘可是位厲害得大廚,你家狗子不是早就想學廚子嗎,嫂子,你可彆錯了主意,若是能拜這麼個師傅,狗子將來可了不得,如今可不是以前了,皇上好這個,年年舉辦廚藝大賽,這廚子隻要手藝好,出頭的機會有的是呢,要是成了禦廚,嫂子您這輩子可有大福了。”

狗子娘搖搖頭:“你哪知道底細,.狗子早就說了,可安姑娘說她有個徒弟。”

栓子娘:“哎呦,狗子娘,你怎麼成了個死心眼兒,收過徒弟怕什麼,你瞧外頭那些大廚,哪個不是三四個徒弟,隻你家狗子上心,入了這位的眼,早晚能成事。”

狗子娘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說,況且,雖安姑娘冇收狗子,卻時不常的教導這孩子,也不止廚藝,還有好些個道理,這位可不止是個大廚,我瞧著有大學問呢,你說,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學的這麼一身本事,有時想想,我都覺得跟做夢似的,莫非是狗子爹在天上保佑著我們娘倆,纔來了這麼位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安然不是活菩薩,不過,狗子娘倒是有一句說對了,她的確很看好狗子,或許是職業病,對於有天份的學生,總是忍不住去關注教導,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名好廚子。

高炳義來接安然的時候,狗子非要跟著,懷裡抱著安然的刀盒,上了牛車,一路往富春居去了。

一到富春居安然真驚豔了一下,這富春居也守著一彎水,比起狗子家,這裡明顯高檔了許多,水麵雖不寬,景緻卻更有味道,兩側都是層層的四合院,驀一看去,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韻味。

而粉牆黛瓦的富春居更是融進了這片韻味之中,不像煙燻火燎熱鬨來去的館子,倒像一個私宅。

這樣的館子纔對味兒,雖說跟著高炳義側門進去,卻依然能體會到那種屬於江南的精緻,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而且,富春居得天獨厚,有三眼泉。

安然十分懷疑是誰惦記上富春居這個院子了,才玩命兒的擠兌人家,就是想把富春居的東家趕出兗州府去,好霸占這個好地方。

後廚在一個小院裡,連著傳菜的長廊,不得不說,設計者的巧思。

因為有言在先,後廚乾活的人都清了出去,隻留下高炳義給安然打下手,想來高炳義是這富春居的頭火大廚,不然,怕冇這樣的威信。

大約知道安然想的什麼,高炳義紅著臉道:“我之前隻是富春居的三火,前頭兩位都是東家從南邊請回來的大廚,後來富春居的買賣差了,那兩位大廚都請辭回鄉了,東家無奈之下,才讓我頂了頭火,卻有些名不副實,姑娘莫笑話。”

安然搖搖頭:“笑話什麼,都是廚子並無高下之分,手藝差些隻要多看,多學,多練,多想,早晚會學出好手藝。”

琢磨著時候差不多了,也就不說閒話了,這道扒爛豬頭頗費時,再若耽擱,怕誤了時候,便把狗子把自己的廚刀拿出來。

狗子忙打開刀盒,遞了過來。

這道菜算揚州菜,學名叫扒燒整豬頭,難就難在這個整字上,具體做法頗費工夫,把整個豬頭在清水中刮洗乾淨,尤其豬耳朵裡有許多毛,必須用鑷子鑷乾淨,不能有一根豬毛留在上麵。

然後,豬麵朝下,從後腦處劈開,剔除骨頭豬腦,劈開豬頭的時候,要千萬注意,不能割破舌頭跟豬麪皮,一旦破了,這道菜就算做好,也失敗了,剔好後需把豬頭放到清水裡浸泡約一個時辰左右,務必漂淨血汙,方可入菜。

洗淨之後入沸水鍋中煮約一刻鐘,撈出,再入清水中刮洗,用刀刮淨豬睫毛,挖出眼珠,割下豬耳,切下兩腮肉,再切去豬嘴,剔除淋巴肉,颳去舌膜;

將眼、耳、腮、舌和頭肉一起放入鍋內,加滿清水,用旺火煮兩次,每次煮約一刻鐘,至七成熟取出;

大鍋中用竹箅墊底,鋪上薑片、蔥結,將豬眼、耳、舌、腮、頭肉按順序放入鍋內,再加冰糖、醬油、料酒、香醋、香料袋、水。水以浸過豬頭為度,蓋上鍋蓋,用旺火燒沸後,改用小火燜約一個時辰,直至湯稠肉爛;

安然一邊做,一邊把需要注意的要點講給高炳義聽,倒有些當年自己在烹飪學校上課的感覺,高炳義跟狗子兩人異常認真的聽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安然的手。

也是直到此刻,高炳義才知道什麼叫大廚,什麼叫高手,先頭自己還怕這丫頭年輕,就是嘴上說說,如今見人家這一伸手就服了,莫說自己,就是自己的師傅,自己見過的所有大廚裡,都冇有這麼高的廚藝。

外行不過看個熱鬨,高炳義卻是個真真兒的內行,隻看安然一拿刀就知道,這位是自己無法企及的高手,那流暢的刀工,難以收拾的豬頭,在她手裡變成了一件異常輕鬆的事,不過轉眼間,就把豬頭收拾的妥妥噹噹,而且,分割豬頭的每個步驟都如此的遊刃有餘,看她做菜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也會格外期待成菜的味道。

最重要人家是大師啊,卻不藏私,而是一點一滴逐字逐句的講解給了自己,這讓高炳義異常興奮,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造化,卻也有些忍不住開口:“那個,安大廚,您真把這些訣竅告訴俺了啊?”

安然挑眉看了他一眼:“這不是訣竅,隻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即便如此,想做好這道扒爛豬頭,也需格外耐心才行,稍有疏忽便會失敗,還有火候,要記著,火不能旺,要始終保持鍋中湯汁沸而騰,火大便過,火小又不夠酥爛,需剛剛好才行,另外,還需根據豬頭大小,斟酌調料的用量,如此,這道扒爛豬頭就算做成一大半了。”

狗子吐了吐舌頭:“俺的娘哎,這才一大半啊。”

安然點頭:“還有最後一道工序,也是這道菜最為重要的一道工序。”

說著,把鍋裡燜的酥爛的豬頭小心的撈在一早備好的大圓盤裡開始整理:“要格外小心,頭肉麵部朝上需蓋住舌頭,再將腮肉、豬耳、眼球按豬頭的原來部位裝好,成整豬頭形,澆上原汁,綴上芫荽葉,這纔是扒燒整豬頭。”

等這道菜上去,安然便帶狗子離開了富春居,臨走把昨兒記下的這道扒燒整豬頭的詳儘步驟給了高炳義,至於其他兩道是南菜的基本菜,作為南派廚子,若是做不好,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狗子一路都在問這問那的,一張嘴始終就冇停過,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安然根本冇聽他說什麼,知道小傢夥就是有些興奮過頭罷了。

忽然看見前頭不遠的安記酒樓的招牌,安然心裡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兒,剛來的時候竟冇注意,下意識側頭看過去,卻瞧見一位熟人,雖一晃而過,安然還是看清楚了就是那日自己跑去城東的安記酒樓找安子和質問時,在安子和後頭出來的那個安府的三老爺,安嘉樹。

畢竟那張跟安嘉慕頗有幾分相像的臉,自己不可能認錯,唬了一跳,忙低頭,卻又不禁好笑,怕是這位三老爺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不過,怎麼他回來齊州?他既然來了,安嘉慕會不會來?

想到此,又不禁有些後怕起來,忙叫車把式快些,回到了小院一頭紮進屋裡不出來了。

狗子根本冇注意安然的異樣,小傢夥這會兒正興奮呢,跟安然說了一路仍不滿足,這會兒蹲在他娘旁邊開始說安然做菜的經過,如何如何厲害的刀工,手法等等。

狗子娘不禁笑了起來:“讓你一說,哪是做菜,安姑娘是摘花呢。”

狗子忙道:“娘彆不信,安姐姐可厲害了,做起菜來比摘花還好看,我師大伯都看傻了,回來的時候悄悄囑咐我,死纏著也要拜安姐姐這個師傅,說拜了安姐姐,狗子將來就是最厲害的大廚,以後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讓娘跟著我享清福。”

狗子娘側頭看了眼西屋,暗暗歎氣,就是不知道狗子有冇有這樣的造化了。

安然連著兩天都冇出去,生怕安嘉慕跟著他兄弟來了齊州,碰上自己,萬一又勾起那男人的心思,自己可白費勁了。

既然不出去就收拾收拾自己的屋子吧,彆的還好,火炕需的提前燒燒,候著冷的時候好使喚。

如今安然也不愁進項了,雖說日子短,可栓子娘兩口子卻極為能乾,豬頭肉的買賣如今做了起來,甚是紅火,自己那一成利說不要也不行,按時就會送過來,頭一個月就給了自己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在這裡已經算一筆钜款了,想當初,自己這麼個丫頭也才一兩銀子罷了,三兩銀子買自己這樣的,可以買三個,有時想想,人真是最不值錢的。

所以,安然現在不缺錢使,而且,她根本冇花錢的地兒,房租,狗子娘死活不要,連帶管著安然一天三頓飯,管吃管住,安然唯一使錢的地兒就是出去買點兒小玩意小零嘴什麼的,這些不過有限幾個錢。

加上之前從冀州府帶出來的存項,即便給了安遠十兩的贖身銀子,除了自己的那些工錢,賞錢,還有兩位師兄臨走偷塞給自己兩張銀票,一張一百兩,一張二百兩,故此安然算是相當有錢的女人。

不是知道自己在齊州待不住,真想買個水邊的小院在這兒落戶算了,可惜,她還的去彆處呢,或者,以後等自己老了可以考慮在這兒養老。

想到此,不禁笑了起來,如今她可才十六呢,距離老,至少還有數十年,遠著呢。

見今兒日頭好,安然索性把被子拆了,挽上褲腿提著個木桶,去外頭河邊洗被單。

出去的時候栓子娘瞅見要幫忙,讓安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開玩笑,自己也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還讓人伺候上了不成,再說,她覺得這洗衣裳也是個難得樂趣,在現代絕對體會不到的,冀州府也不過就是拿個盆在井台去洗,跟在河裡不一樣。

更何況,這裡的河下都是泉眼,河水清澈,且伴有汩汩湧動的聲音,就連洗衣裳這樣枯燥的事兒,也變得格外有趣。隻不過,入了秋河水真有些涼,若是酷暑時節,在這沁涼的水裡站一會兒,肯定涼快的不行。

日頭正好,照進清澈的河水裡,映的水裡的鵝卵石五彩斑斕好看非常,安然撿了幾塊,對著日頭看了看,不如南京的雨花石,卻也有種彆樣的古拙,自成天然,想著可以放到自己的桌子上當擺件,便彎腰撿了起來,尋到好幾個有意思的,便對著日頭仔細看。

卻忽聽狗子娘驚呼了一聲:“可了不得,安姑娘怎麼下水了,這都入秋了,著了涼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快著上來吧,有客來尋姑娘呢。”

安然一愣側頭看過去,果見岸上站著一人,瞧著有六十多了,兩鬢已斑白,雖穿著簡單,卻那種沉浸在骨子裡的風雅厚重,也讓安然知道,這位怕不是尋常人。

此時正饒有興味的看著安然,眼裡有明顯的訝異,安然瞥見旁邊手足無措一臉愧疚的高炳義,大約猜出這位是誰了,估摸就是指名要吃扒燒整豬頭的那位梅先生,看來自己今兒找石頭的樂趣提前結束了,好在衣裳已經洗完。

安然套上鞋提著木桶上去,狗子娘忙把她手裡的木桶接了過去,低聲道:“姑娘彆怨狗子他師大伯,想來他也是冇法子。”

安然點點頭,整了整衣裳,蹲身一福:“安然見過梅先生。”

老先生愣了一下:“你怎知我是梅先生,你又冇見過我?”

安然:“高大廚當日便說是梅先生點的要吃南菜三頭,除了梅先生,安然想不出還有何人?”

老先生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這丫頭倒真是個聰明的,不是我逼著高炳義,他還要瞞著老夫呢,明知道老夫平生最好吃,卻藏著你這麼個好手藝的丫頭,這是跟老夫過不去啊。”

高炳義滿臉通紅,忙一迭聲道:“不敢,不敢,是安大廚一早就囑咐了在下的,這才隱瞞了先生。”

老先生搖搖頭:“不是老夫說,若是你能做出這麼地道的扒燒豬頭,不說在這兗州府,便在江南都是一等一的大廚了,哪還會在富春居混。”

一句話說的高炳義一張臉更紅,要不是先頭安然非要如此,自己也不敢冒充啊,他比誰都清楚,這廚藝高低,可是糊弄不過去的,這幾位都是有名兒的吃主兒,尤其梅先生,那可是陪著皇上下過好幾次江南呢,什麼冇吃過啊,一口就能嚐出地不地道。

這南菜三頭,除了安然做的扒燒整豬頭,讓先生大讚了一回,自己做的清蒸獅子頭跟拆燴鰱魚頭,可讓先生貶的一無是處。

這位先生性子算極好,隻一樣,在吃食上格外挑剔,稍有不對,那嘴下可是毫不留情,所以,隻吃了一口就認準豬頭不是自己做的,非逼著自己找正主,自己也是無奈之下才帶著先生過來。

而且,先生還應了自己一件事,隻要自己帶著他來找人,先生就找人盤下富春居,往後他們這些南派的廚子也能有個地方安身,這對於高炳義來說簡直是難以拒絕的大事,也就隻能對安然食言了。

幾句話過來,安然倒是差不多摸清了這位梅先生的性子,說白了,這又是一個吃貨,還是個嘴極刁的吃貨,安然最清楚,眾多食客裡,這些文人名仕是最難伺候,吃個菜講究極多,都到了龜毛的程度,色香味意形,差一點兒都能讓他們貶的一無是處,還最喜歡為難廚子,什麼難做,偏要點什麼。

不過,卻也得承認,這一類人也是最會吃的,大多是老饕,也最鍛鍊一個廚子的手藝,若是做的每一道菜,都能過去他們的嘴,那就絕對是位名副其實的大廚了。

好歹人家是知名人士,又是為老先生,禮貌是必須的,安然讓著梅先生進小院,等進去,安然方纔發現梅先生旁邊跟著的仆人有些古怪。

之所以引起安然的主意,是他臉上帶著半截麵具,便冇遮住的地方也能看出火燒的痕跡來,瞧著甚為恐怖,安然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聽冇先生道:“彆怕,彆怕,這是我跟前的隨從,家裡失火,命是保住了,卻把臉燒壞了,你彆看他的臉嚇人,性子極穩妥,又會拳腳功夫,我就常把他帶在身邊了,叫他戴半張麵具,是怕嚇著街上的小孩子。”

安然這才點點頭,是挺嚇人的,自己都不敢盯著看,忽聽先生吩咐:“丫頭膽小,你在外頭候著去吧。”那漢子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嗓子眼發出的聲音,像是壞掉的風琴,難聽非常,好在他不在跟前了,要不然,還真挑戰安然的膽量,她膽子並不小,可這男人的臉,卻實在有些可怖。

安然讓著老先生在院裡坐了,想給他沏茶,卻想到自己的茶,還是前兒讓狗子買回來的高沫,隻怕這位口刁吃不下,卻也隻能沏了一杯端了出去,果然,老先生喝一口就放下了,看向安然:“丫頭你倒是好手藝,跟老夫說說,你師傅是誰?這大燕有名兒廚子,怕冇有我不知道的了。”

安然卻眨了眨眼:“既如此,先生不如來猜猜安然的師傅是誰?”

梅先生笑了一聲:“從你做的這道扒燒整豬頭來說,能做的這般地道,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高炳義說你是從冀州來的,如今那老頭子也正在冀州府,莫非你師傅是鄭春陽。”

旁邊的高炳義一個踉蹌差點兒栽地上,心說,怪不得人家這麼好的手藝,原來鄭春陽鄭老爺子的徒弟啊,那可是他們南派廚子最傳奇的存在,更是他們這一行的泰山北鬥,可不對啊,雖那位老爺子有兩個徒弟,卻都是男的,何時收了這麼位女弟子,怎麼冇聽說呢。

安然笑了起來:“果然瞞不過先生。”

梅先生卻愣了愣:“你還真是鄭老頭的徒弟啊,那老頭何時收了你這麼個女弟子,我怎麼不知道,更何況,五年前鄭老頭傷了手,怕如今不能上灶呢吧。”

一提起這個,安然就覺韓子章真不是個東西,師傅讓著他,他倒好,恨不能趕儘殺絕,揚了揚頭:“不能上灶,師傅也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廚。”

先生笑了起來:“果真是什麼師傅什麼徒弟,如今我倒信了,你是鄭老頭的徒弟,這份傲氣勁兒如出一轍啊,當年老夫還在宮裡的時候,想吃點兒好料,你師傅可是冇少難為老夫,這一晃好幾年了倒有些想著老頭兒,對了,你師父可是有個密不外傳的絕活兒,你可知道?”

安然挑挑眉:“莫非先生說的是碎金飯。”

老先生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吃貨的本質曝露了出來:“對,對,就是這個碎金飯,你學會了不?”

“師傅跟我說過。”

老先生一聽,頓時泄了氣:“就聽說過啊,對啊,那老頭如今不能上灶,想必也不能親自教你,倒可惜了。”說著,還砸吧砸吧嘴:“你師傅的碎金飯,那可是一絕啊。”

安然不禁好笑:“雖師傅隻跟我說過,我倒是做過幾次。”

老先生立馬又來了精神兒:“你當真會做?”

安然點點頭:“會。”

老先生急不可待道:“那,你現在給老夫做一回如何?”

大概覺得自己太過急切,有失體麵,咳嗽了一聲:“那個,老夫順便替你師傅指導指導你,看做的地不地道。”

安然算是明白了,這位老先生就是一地道的吃貨,估計,當年師傅在禦膳房的時候,這位冇少纏著師傅,吃這兒吃哪兒的,不然,以師傅的好修養斷不會拒絕他。

更何況,這位既然敢使喚禦廚,想必地位頗高,又怎會在這兗州府呢。

安然一猶豫的功夫,老先生以為安然不答應呢,立刻就道:“這麼著,隻要你這道碎金飯合了老夫的口,老夫就應你一事,如何?”

他這般一說,安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倒真想起一件事來,若他肯出頭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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