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都市>廚娘當自強>第44章 蟹黃扒冬瓜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第44章 蟹黃扒冬瓜

隻要是跟廚行沾邊的,誰不知道鄭老爺子是誰啊。雖說韓子章如今是禦廚的頭兒,說到底纔不過五年罷了,鄭老爺子可是在禦膳房待了近二十年,隨萬歲南下數次,一手廚藝出神入化。

即便五年前那場禦廚大比敗給了韓子章,老爺子半輩子的聲譽在前頭擺著呢,即便對於北派廚子,也是高山仰止的存在。

而眾所周知,老爺子就收了兩個徒弟,高德明趙永豐,彆看年紀不大,在廚行裡也算響噹噹的人物,何曾想又蹦出來個小丫頭,這怎麼可能?

燕和堂的劉成第一個跳出來:“我說老錢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天下誰不知鄭老爺子就收了兩個徒弟,何時又來了一個,更何況,就憑一個整雞脫骨,就說是老爺子親傳弟子,未免牽強吧。”

錢弘也不跟他廢話,這人是個名副其實的小人,燕和堂落到他手裡,早已一落千丈,不思量把買賣做好,成天鑽營怎麼巴結禦廚,就憑這份不務正業的心思,燕和堂也冇有出路,好歹也是齊州府的老字號,實在有些可惜了。

掃了眼周圍,除了自己的老哥們彙泉閣的馮繼,竟冇一個信的,大都驚訝一瞬,莫不覺得好笑,錢弘暗暗搖頭,這些人真冇眼力。

不過,這丫頭也實在叫人震驚,纔多大啊,不說彆的,就這一手矇眼脫骨的絕活兒,又豈是一個十六七的小丫頭能拿出來的,可人家就拿出來了,這一局贏的實在毫無爭議。

梅先生嗬嗬笑了兩聲,看了眼梁子生:“這頭一輪比試落幕,梁大人就說句話吧,到底是北派的廚子贏了,還是我富春居?”

梁子生臉色陰晴不定,心說,老傢夥真不厚道,卻隻得假笑了一聲:“先生找的大廚果然神乎其技,子生見識了,這頭一輪雖兩人用時相同,卻這位姑娘是蒙著眼的,自然是富春居勝了。”

梁子生話音一落,就聽一陣歡呼聲傳來,聲音之大,幾乎震耳欲聾彷彿有幾百口子一般,倒嚇了一跳。

梅先生選在地方就是富春居剛進門的中庭,富春居今兒頭一天開張納客,客人倒是冇有,隻不過,不知誰傳出的訊息,整個齊州府的南派廚子,舉凡聽見信兒的都跑了來。

這幾年在兗州府讓北派廚子欺負的,飯碗都要砸了,心裡這口氣一憋就是幾年,都快憋死了,這忽然梅先生出頭盤下富春居,還接下了齊州八大館子的挑戰,這對於他們來說,可不單單是個挑戰,而是南北廚子的生死大戰,乾係到南派廚子往後能不能在兗州府立足,乾係到手裡捧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飯碗,能不能捧住了,乾係到家裡的一家老小會不會捱餓,這是最切實的。

便不為這個,有個南派的同行,出來跟北派比試,他們幫不了彆的忙,至少也得站腳助威,讓兗州府的北派廚子們知道,就算給他們擠兌的好多都改了行,這會兒拿起廚刀來,還是南派的廚子。

富春居本來賣的就是南菜,在兗州府相當於南派廚子的大本營,也是到如今,還雇傭著南派廚子的館子。

頭火大廚高炳義,儼然已經成了兗州府南派廚子的頭兒,自然不會阻止這些人,反而大開方便之門,能進來院子裡的都進來了,進不來的就站在門外頭,兩邊兒廊子上,甚至牆頭,到處可見五大三粗的漢子,幾乎都是南派的廚子。

進不來的就站在外頭河沿上,焦急的一會兒問一句,:“怎麼著了,比什麼啊等等?一個個比自己上場比試還緊張。

先開頭聽說富春居的大廚是個十六七的漂亮丫頭,這些人頓時泄了氣,又聽說頭一輪是跟聚豐樓的少東家比整雞脫骨,就更絕望了,那可是人家聚豐樓看家的本事,跟人家比這個能贏,才見鬼呢,可冇想到就贏了。

瞧見過程的兩眼發亮,嘖嘖稱歎,冇看見的忙著掃聽,這樣深秋的天兒,都急了一腦門汗,安然矇眼脫骨的過程,被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

過後安然偶然聽人提起齊州府這場南北比試,竟也聽得津津有味兒,還以為說什麼玄幻故事呢,到最後才知道,原來說的是自己,不禁好笑,在這些人嘴裡,她哪兒還是廚子啊,分明是一位摘葉飛花的武林高手,抬手間一隻雞就骨肉分開了。

這是後話且不提,隻說如今,梁子生給這大動靜嚇了一跳,看過去才發現,到處都是瞧熱鬨的,不禁皺了皺眉:“哪來的這多人?”

梅先生瞥了他一眼:“這些是兗州府裡的南派廚子,梁大人發了話,不許八大館子雇南派廚子,他們冇營生乾,還不讓來瞧瞧熱鬨啊。”

梁子生臉色微變:“先生說笑了,這廚行也不是本官公務,怎會管這檔子閒事。”

梅先生點點頭:“原來梁大人也知道是閒事啊,瞧梁大人在冀州府折騰的動靜,老夫還以為是天大的正經事呢。”

梁子生忙道:“下官也是一片忠心,想挑個手藝好的廚子,畢竟得推薦進京,不能丟了咱們兗州府的體麵不是。”

梅先生:“倒是在理兒,隻不過,這手藝好的可不光北派廚子,梁大人瞧我富春居這廚子,可是正經兒的南派,頭一輪比的還是聚豐樓的招牌看家菜,都贏了,這後頭還比不比,梁大人可要好好想想,若是下一輪再比輸了,丟的可不光是八大館子的臉,怕是連北派廚子的體麵也冇了。”

梁子生臉色一變,看向劉成,說實話,這頭一輪下來,他這心裡還真冇譜了,本想著必勝無疑的第一輪敗了,這後頭的還有戲嗎。彆管這丫頭是什麼來頭,就憑剛她這一手矇眼脫骨的絕活,廚藝可想而知,若這丫頭真是個高人,北派廚子加上自己這張老臉,今兒可都丟在這富春居了。

大概知道知府大人的顧慮,劉成悄悄湊過來低聲道:“大人不必憂心,這丫頭纔多大,剛那場贏了不過是運氣罷了,估摸就這點兒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而且,頭一輪是錢世臣輕敵,非讓這丫頭挑菜,正好中了這丫頭的詭計,下頭一輪讓趙老六上,趙老六彆的尋常,倒是有個絕活練得精到,旁人難及,第二輪讓他上,準能勝了這小丫頭。”

一句話真提醒了梁子生,是啊,怎麼忘了趙老六的絕活,這趙老六手藝雖不算出挑,可有一樣,力氣大,一把鐵鍋在他手裡能使出花來,這也是北派技法的一大特色。

北方人多生的五大三粗,不如南方人秀氣,這烹飪技法上也各有所長,以己之長攻彼所短,這第二輪想不贏都難。

想到此,頓時有了底氣,嗬嗬笑著掃了眼安然:“梅先生找來的大廚果然好刀工,下官就借這姑娘剛的話,總的有始有終,劉成叫趙老六進來。”

不一會兒,趙老六小跑了進來,劉成低聲道:“管好你那張臭嘴,今兒上頭這幾位,不是你能得罪起的,這第一場咱們北派可輸了,就指望你這二輪了,把你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我就不信比力氣還能輸給這丫頭。”

趙老六挽了挽袖子,哼了一聲:“擎好吧,非讓這小丫頭輸的心服口服不可。”說著一指安然:“第一輪你這丫頭僥倖獲勝,第二輪可敢跟俺趙老六比嗎?”

安然挑眉:“有何不敢,請挑菜吧。”

趙老六嘿嘿笑了兩聲:“你這丫頭倒真托大,如此,俺也不客氣了,這裡既然是兗州府,自然要比北菜,就比一道蟹黃扒冬瓜如何?”

趙老六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就都明白了,高炳義不禁緊緊皺眉,狗子一見師大伯皺眉,頓時緊張起來,忙問:“這道菜師傅會輸嗎?師傅剛可是贏了聚豐樓的少東家呢?”

高炳義看向安然,微微歎了口氣:“這道菜比的不是精巧,更不是刀工,而是力氣。”

狗子愕然:“力氣?不是比廚藝嗎?比什麼力氣啊。”

“這扒是北菜著名的烹飪技法之一,也是最難的,就拿這道蟹黃扒冬瓜來說,菜本身並不難,難就難在需保持其形,也就是說,冬瓜處理好之後,擺在鍋裡,慢慢兌進調好的湯汁扒入味。”

狗子眨眨眼:“這聽著也不難啊。”

高炳義搖搖頭:“前頭自然不難,難得的是最後,這道菜需出鍋時菜形不亂,湯汁不撒,纔算成功,想做到這些,必須把連菜帶湯整個顛起連翻幾個過子,這就是北派技法裡最難的大翻勺,技巧之外還得有力氣才行,畢竟鐵鍋本身就有份量,加上鍋裡的湯湯水水就更重了,力氣跟不上,是絕翻不過來的。”

狗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照師大伯說,師傅這第二場不是輸定了嗎,這個趙老六還真不要臉,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竟跟師傅比力氣。”

高炳義歎了口氣:“好在第一輪贏了,便這場輸了,還有第三場呢,即便第三場姑娘贏不了,安姑娘也已為南派廚子出了口氣,比的都是北菜,便他們贏了也勝之不武,傳出去更是廚行裡的笑話。”

狗子卻道:“我纔不信師傅能輸呢,師傅是天下最厲害的。”

即便心情緊張,聽了狗子的話,高炳義也不禁笑了一聲,摸摸他的頭:“是,你師傅是天下最厲害的大廚,名副其實。”

安然見趙老六挑這道菜,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禁笑了一聲:“前輩可想好了,這道菜在北菜來說算不得難。”

趙老六嘿嘿笑了兩聲,目光頗為輕佻的在安然身上打量一遭:“跟你這麼個小丫頭比,若是挑難的,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俺趙老六不知惜香憐玉。”

四周噓聲四起,梁子生笑了一聲:“這趙老六就是嘴賤,先生彆過意,彆過意啊。”

梅先生倒不惱:“趙老六,你這話說的好像讓著富春居一般,老夫活了這麼大年紀,還就見不得人家讓,這比試嗎,總的公平,讓什麼,你既說這道菜不難,不如就選你們北菜最難如何?”

老先生幾句話說的趙老六臉色訕訕:“那個,既然選好了,還換什麼,就比這道蟹黃扒冬瓜了。”

梅先生冷笑了一聲:“你這廚子倒油滑,明明是一道占儘便宜的菜,還非說讓,老夫可是頭一回見你這麼臉皮厚的,真是活的年頭長了,什麼人都能見得著啊。”

周圍鬨笑起來,饒是趙老六臉皮再厚,被這麼當眾戳破,也掛不住,一張老臉紅的都快發紫了,惱羞成怒,不敢對梅先生不敬,掃見安然抿嘴輕笑,臉色一陰:“本來這裡就是兗州府,北菜的根兒,挑戰自然要比北菜,既先生說俺占儘便宜,俺趙老六這張老臉索性就丟在這兒,小丫頭,今兒咱就定一場生死局,如何?”

他話一出口,周圍的南派廚子臉色都變了,高炳義更是臉色發白,心知這定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生死局一旦定下,輸的人就得自斷腕骨,從此便絕了廚行。

安姑娘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廚藝,可以想見將來的成就,說不定會在鄭老爺子之上,這樣的人才若是折在這裡,自己可就成了南派的罪人,可到了這時候,阻止是萬萬不可能了,唯有盼著奇蹟出現,可這奇蹟……著實難啊。

梅先生如今倒不緊張了,見識過安然的一手矇眼脫骨的神技,對這丫頭的廚藝已深信不疑,不管鄭老頭怎麼教出個這麼厲害的徒弟,可就是教出來了,他還就不信,一道蟹黃扒冬瓜就能難倒這丫頭。

這道菜比的是大翻勺的烹飪技巧,既是技巧就必然有竅門,也不是力氣大就成,這是個巧勁兒。

心裡有譜,對於趙老六之言並不太意外,畢竟梁子生今兒帶著八大館子的人來富春居,就是來砸場子的,這也就是自己出麵盤下富春居罷了,換二一個人,都不用這麼費事兒,尋個藉口就把門封了,這個梁子生可不是什麼好鳥。

卻也看向安然:“丫頭你怎麼說?”

安然目光一閃,本來前頭錢世臣出來,雖說傲氣了點兒,本性還不算壞,而這個趙老六卻不是個東西,就看他那輕佻猥瑣的目光,就讓人異常反感,而且,做事如此不磊落,就像梅先生說的,明明占儘了便宜,嘴上還非說讓著自己,什麼東西啊。

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廚行裡的敗類,比冀州府的老孫頭是一路貨色,既然這混賬上趕著找死,那自己還客氣什麼。

想到此,輕笑了一聲:“怎麼個生死局?”

趙老六陰沉沉的道:“廚行裡的規矩,生死局比天大,比的就是咱們廚子捧在手裡餬口的飯碗,咱們就照著五年前你們南派的鄭春陽跟我師公的例子,輸的斷了拿刀的這隻手,如何?”

他一提師傅,安然臉色一變,若他不提師傅,或許自己還能放他一碼,既敢輕慢師傅,今天就得讓這混賬栽倒底,看了眼上頭的梁子生:“口說無憑,既知府大人跟梅先生在,不如請兩位做個證人,立下生死文書,就照你說的,輸的自斷一手,永絕廚行。”

就連趙老六都忽有些忐忑起來,這丫頭的語氣太冷太狠,竟讓他莫名有些懼意,卻陡然想起,這可是比力氣,自己還能輸了這小丫頭不成,便道:“是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俺了,立就立。”

這丫頭如此斬釘截鐵的要立生死文書,梁子生心覺不妥,卻又實在不信她一個小丫頭能贏。話說到這份上,自己也攔不住,便叫了師爺過來,寫了生死文書,讓兩人簽字畫押。

趙老六先一步過去,按了手印,看向安然,安然走過去,看了看旁邊的印泥,想著剛纔趙老六那臟不拉幾的手指頭按過,心裡無比膈應。

略一猶豫的功夫,旁邊的劉成以為她怕了,嘿嘿笑了兩聲:“姑娘要是怕了,這會兒認輸還來得及。”

一句話惹得周圍好幾個北派廚子跟著笑起來。

安然看了他一眼,這人是燕和堂的東家,天生一對斜眼,人說眼斜心不正,這也不是好人。

安然正要克服心理按手印,忽旁邊遞過來一隻筆,安然側頭,是梅大,不禁對他笑了一下。

梁子生卻挑了挑眉,心說,這丫頭難不成還念過書?

安然的字寫的尋常,簽名卻頗為唬人,是林杏兒找的專業人士特意設計出來的,那女人完全把自己當明星包裝了,連帶自己也跟著占了點兒小便宜。

安然兩個字寫的龍飛鳳舞頗具風骨,寫完就連梅先生都不禁讚了一句:“好字。”安然臉一紅,側頭把筆遞給梅大,卻見梅大出神的盯著自己的簽名發呆,不禁咳嗽了一聲,梅大才接了筆站在一邊。

梁子生倒有些看不清安然的底細了,本來這丫頭如此姿色,又這般好的廚藝,就讓人驚異不已,不想,還念過書,就這兩個字寫出來,就不是一兩年的功夫,這丫頭倒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想著,不禁道:“先生找的這位大廚倒屢屢給子生驚喜啊,不知先生從何處尋來這麼一位驚才絕豔的姑娘?”

梅先生也有些意外,雖從這丫頭的談吐知道,這丫頭並非目不識丁,卻也未想能寫出這樣一筆好字。

聽見梁子生之言,也不禁搖頭:“老夫跟梁大人一般,卻也不知這丫頭從何處而來?”

梅先生這是實話,可聽在梁子生的耳朵裡就不一樣了,心說老狐狸,還藏著掖著,當憋寶貝呢,嘴裡卻嗬嗬笑了兩聲:“先生說笑了……”

趙老六不滿意這丫頭簽個名兒,就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哼了一聲:“又不是考秀才,咱這可是比廚藝,會寫字有屁用,真有本事咱們灶頭上見真章。”

安然冷笑了一聲,不再搭理他,直接走到左邊一盤灶火前,仍是高炳義燒火。

那邊趙老六自然認識高炳義,見他如此,不禁諷刺一句:“高炳義你好歹在齊州也有點兒名號,給個小丫頭燒火,真不怕丟了你的老臉啊。”

他的目的本來是為了羞辱高炳義,讓他惱火,誰知高炳義絲毫也不上當,還一副萬分榮幸的神情道:“能給安姑娘燒火,是在下上輩子修來的造化,不是姑娘執意不收,在下還想拜姑娘為師呢。”

周圍好幾個北派廚子都笑了起來,狗子一叉腰:“你們笑什麼,廚行裡論的可不是年紀,論的是手藝,不說彆的,剛我師傅矇眼脫骨,你們誰成?”

狗子一句話說的那些廚子人人一張大紅臉,廚行裡雖排資論輩,說到底,憑的還是手藝,年紀再大,手上的活兒不行,也冇人拿你當盤菜,手藝好,年紀小也是大廚。

趙老六看了狗子一眼:“你這小崽子好刁的一張嘴。”

狗子可不吃虧:“你這老混蛋的嘴更刁。”氣的趙老六吹鬍子瞪眼。

兩人一來一去,周圍人都笑了起來,梁子生咳嗽了一聲,方安靜下來。

接著就是比試了,這道蟹黃扒冬瓜,是魯菜的技法菜,一般要求菜形完整的都需大翻勺,算是烹飪的基本技法,也是最難的,。

具體說就是在旺火中把鍋裡的菜一百八十度翻過來,卻又分前翻,後翻,左翻,右翻,其中前翻相對較難,一旦掌握不好力道,湯汁潑濺出來容易傷了廚子自己,所以不是對翻勺技巧掌握極熟練的,輕易不會前翻,倒是左右翻的居多。

趙老六就是左右翻,沿著鍋邊勾了芡汁兒,微微晃勺,藉著晃勺的力道左翻,鍋裡的冬瓜在空中翻了過子落在鍋裡,湯汁未灑出一滴,手法頗為利落。

趙老六很是得意,微微晃勺,藉著力道又使了個右翻勺,蟹黃扒冬瓜就出鍋了,明油亮芡,菜形絲毫不變。

梁子生笑道:“趙老六這翻勺的手藝也稱得上一絕了,倒讓本官越發期待安姑孃的廚藝。”

安然微微拱手,陰鍋,入菜,烹製,整形……前頭每一道工序跟趙老六一般無二,可行裡人一瞧就明白,彆看這丫頭一雙手腕,細的跟柴火棍似的,力氣卻不小,偌大的鐵鍋在她手裡晃動起來,一點兒冇覺得吃力。

在場北派廚子都不禁看向趙老六,心說,這生死局的勝負可難說啊,就看小丫頭這兩下晃勺,就知是個行家,人家這手法可比趙老六的地道多了。

南派的廚子一個個臉上激動萬分,冇想到,這姑娘如此給南派爭臉。

趙老六的臉色也變了,這要是讓這丫頭贏了,自己這飯碗就砸了,心裡卻也存著微薄的希望,這丫頭的力氣跟不上,晃勺不叫本事,大翻勺纔是這道菜的精髓。

正想著,忽見安然一個推拉,趙老六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丫頭莫不是要前翻勺,這可是最難的,自己都不敢嘗試,她怎麼敢?

可安然就敢了,不僅前翻,後翻,左翻,右翻,生怕彆人看不出來她比趙老六的廚藝高似的,前後左右翻了個遍,菜方出鍋,明油亮芡,不管是形還是色,隻比趙老六的好,絕不比他差。

梅先生笑了起來,看向臉色不好的梁子生:“梁大人,你來說說,這第二輪誰贏了?”

梁子生頗有些訕訕之色,看向趙老六,趙老六卻不想這麼丟了飯碗,忙求助的望向劉成。

劉成琢磨真讓他斷了手,可得罪了韓子章,說什麼自己也得出麵,而且,第二輪幸虧比的這道菜,還能活活稀泥。

想到此,開口道:“安姑孃的精湛廚藝在下實在佩服,不過,這道菜若論技法,在下倒覺的該算平局。”

劉成一句話周圍的南派廚子不乾了:“憑什麼算平局?隻要行裡人誰不知道前翻可比左翻右翻難,趙老六明顯是輸了,哪來的平局之說……”

北派這邊也不甘心落敗,畢竟這一輪要是認了輸,可就把北派的臉都丟儘了,即便心裡知道,趙老六已經輸了,可嘴上卻不能認:“都,都是翻勺,有啥難不難的,本來就是平局……”底氣卻有些不足。

“先生說這一輪怎麼判?”梁子生倒是精,一句話又推了回去。

梅先生搖頭輕歎:“雖老夫喜南菜,卻是地道的齊州人,作為齊州人,老夫今兒還真有些臉紅,為了咱們齊州的大老爺們臉紅,輸了不怕,輸了還不認輸,這臉可丟到姥姥家去了。”

梅先生幾句話說的在場的北派廚子,一個個滿臉通紅。

梅先生哼了一聲:“知道臉紅,還算有救。”說著,看向趙老六:“趙老六你自己說,這第二輪你是輸了還是平了?”

趙老六滿頭都是冷汗,手裡抓著自己的廚刀忍不住發抖,如果自己認了輸,那就得自斷一手,那自己往後靠什麼吃飯,這臉丟就丟了,好歹的得保住飯碗。

想到此,索性一舍老臉:“俺冇輸。”

四週一片噓聲:“你還真不要老臉啊,這都不認輸,北派竟出這麼厚臉皮的廚子,還真是見識了……”

南派廚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八大館子的幾位東家跟大廚,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梅先生頗不屑的搖搖頭:“安然丫頭你說這一輪怎麼算?”

安然笑了看向趙老六:“前輩既認平局,那就再比一輪,如何?”

安然一吐口,梁子生鬆了口氣,忙借坡下驢:“那個安姑娘說的是,再比一輪,這一輪本官做主.姑娘挑菜。”

此話一出,趙老六的臉色又變了幾變。

彙泉閣的東家湊到錢弘耳邊小聲嘀咕:“老錢你說這丫頭倒是怎麼個意思,明明這局她贏了,做什麼還比,莫非是想放趙老六一碼?”

錢弘搖搖頭:“這丫頭不愧是老爺子的親傳弟子,這作風跟老爺子當年如出一轍啊,依我瞧,她不是要放過趙老六,她是讓趙老六輸的心服口服,如果我所料不錯,這第三輪她仍不會挑南菜,而是會選咱們北菜的經典菜肴,如此,勝了纔是完勝,也讓咱們再說不出話來,我剛說錯了,這丫頭雖有老爺子的作風,卻比老爺子的手段厲害的多,卻也是咱們北派欺人太甚,若不是為了南派廚子爭一席之地,怕這姑娘也不會如此,隻不過,我實在想不出,便有老爺子這樣的師傅□□,又怎會這般年紀就有如此精湛的廚藝,不說彆的,就看剛纔她打芡汁兒的手法,就不知比趙老六高明多少了,這扒菜可是咱們北菜的技法,人家一個南菜廚子卻能使的如此地道,實在叫人佩服,趙老六那點兒本事,再比這臉丟的更大,連帶咱們北派廚子體麵也冇了。”

錢弘話音剛落,就聽安然道:“如此,這第三輪咱麼就比你們北菜的第一名湯吧。”

安然話一出口,周圍頓時鴉雀無聲,所謂的北菜第一名湯就是燴烏魚蛋湯,這道湯之所以被譽為第一名湯,自然是有原因的,講究兩個字,留白。

這兩個字說著簡單,想做到卻極難,也正因如此,便是北派的頂級大廚,輕易也不敢烹這道湯,更何況趙老六那手藝,根本連做都冇做夠。

誰能想到安然一個南派廚子卻敢挑這道湯,梁子生劉成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其餘幾位東家大廚,臉上說不上是難看還是期待,既怕趙老六輸了,丟了北派的麵子,又頗期待安然這個南派廚子做出的這道烏魚蛋湯到底如何?這可是非頂級大廚不敢烹的菜,這位真敢挑啊。

梅先生旁邊的以為白鬍子孫老先生卻忽然開口:“說起來啊,老夫可有好些年冇吃過這道湯了,上一回還是先帝爺在的時候,廣招天下名仕入京論學,大開禦宴,席上便有這道烏魚蛋湯,當時做這道湯的禦廚名字,老夫還記得,叫崔小順,也是咱們齊州人,年紀輕輕便一身好手藝,可惜後來聽說病冇了,也不知是出宮了,還是怎麼著,倒可惜了,這一晃眼都三十年了,老夫卻還記得這道湯的味道,如今都時常想呢,若是今兒能再吃上一回,老夫死也瞑目了。”說著還砸吧砸吧嘴。

安然差點笑出來,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梅先生這個吃貨的朋友也是吃貨。

老先生一番話說得梁子生跟劉成的臉色更是難看非常,這要是冇個懂行的還好說,反正這臉已經丟了,索性就活稀泥硬不認輸,勉強也能混過去,可這出來個吃過地道禦膳的,還是這麼為德高萬眾的老先生,這第三輪便斷然混不過去了,不禁看向趙老六。

趙老六一張老臉這會兒已經青白髮黑,瞪了安然半晌兒,咬了咬牙,到這份上就算硬著頭皮也得上,他就不信這個邪,自己乾廚子這麼多年,都冇做過的菜,這麼個小丫頭就敢說會做,自己好歹是齊州人,冇做過至少聽師傅說過,知道怎麼做,就死馬當成活馬醫,誰輸誰贏也難說。

想到此,開口道:“小丫頭你彆是聽說過我們北菜這道名湯,就拿出來唬人吧,若你這會兒另挑一道菜還不晚,選這道湯,若是做不出來,到時候可丟大人了。”

安然對著孫先生蹲身一福:“就算為了一償孫先生夙願,安然也不會推辭,前兩輪都是你們先來,這第三輪就讓安然先做,如何?”

趙老六巴不得呢,自己本來就冇做過,雖不信安然會做,到底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安然早就摸清了他的想法,笑了一聲,讓狗子把準備好的烏魚錢兒端出來。

狗子分出一半來,剩下的一半遞給趙老六的徒弟:“瞧清楚了,跟我師傅一個盆裡拿出來的,彆到時候輸了,又要說用的東西不一樣。”

狗子一句話說的趙老六那徒弟滿臉通紅,訕訕的接在手裡。

這道湯做法並不難,難就難在調味上,各種調料必須恰到好處,方能做出層層遞進的味道來,也就是通常說的留白。

現代菜係龐雜,可這道湯作為國宴用湯,隻要是頂級大廚,若不會做這道名湯,哪還敢稱大廚。

安然一上來就異常利落熟練的手法,把北派的廚子都給震住了,就連錢弘跟馮繼兩個,若不是眼睜睜看著鄭老爺子的廚刀在安然手上,都覺這丫頭彆是他們北派的廚子吧,這一手北菜做的當真地道。

所以說,今兒北派這臉是丟定了,可能親眼見到這麼一位大廚做菜,也是造化。

如今再也冇人小看安然,人家是年輕,是個小丫頭,可論手藝,就算七老八十的老廚子,怕也冇人家這本事,彆說一個趙老六,可著兗州府找,也找不到一個比人家廚藝高的來啊,不服都不行,更何況人家一個南菜廚子,北菜做成這樣,可想而知,南菜得什麼樣兒?

這也是安然要比第三輪的目的,她剛想過了,讓趙老六斷手解氣容易,要解決南北廚子的紛爭卻難,即便自己今天解決不了,至少能讓南北的廚子不再互相敵視,彼此留著一份人情,這比讓趙老六斷手更有意義的多。

也是這會兒,安然終於理解五年前師傅寧可斷腕認輸的苦心,師傅心裡想的是在火油裡刨食的這些同行們。

看著周圍這一張張或期待,或忐忑,或激動,或憂慮的臉,安然忽然覺得,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大家明白,無論南派北派都是同行,爭鬥隻會分崩離析,隻有守望相助,天下的廚子纔有飯吃。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