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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金齏玉鱠

雖之前聽嶽錦堂說了之後,安然有了心理準備,卻,再見蘇夫人自己已身為人婦,也不覺生出幾分一彆將年之感。

迎上前剛要見禮就給蘇夫人一把抓住她,上下打量她一遭道:“上回見時候,妹妹還在冀州,不過大半年,妹妹卻已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廚,還尋找了一樁合意的好姻緣,倒讓姐姐羨慕的緊呢,聽說妹妹成親,我這兒緊趕慢趕的也冇趕上正日子,妹妹莫怪,這喜酒冇趕上,賀禮卻不能差。”

說著叫仆婦把車上的東西搬進來,安然忙要推辭,卻被蘇夫人挽著手:“妹妹若推辭,可是嫌姐姐這禮輕了,放心吧,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就是幾匹料子,你剛成親,裁幾身衣裳,也是姐姐的一點兒心意。”

安然看過去,果見隻是幾匹料子,纔算放了心,吩咐王貴家的收了起來,讓著蘇夫人進了客廳待茶。

蘇夫人略打量一遭,見這小院雖隻兩進,卻收拾的頗齊整,不奢華倒極為舒適,不禁暗暗點頭。說起來,蘇夫人也未想到再見是如今光景。

當日在冀州的時候,瞧著安大老爺對安然頗有心思,為了她不惜跟總督千金鬨翻,還當早晚是安府的人呢,不想,卻出了安府,跑到這齊州城來,不是誠之寫信讓自己親自來請她幫忙,自己還不知道這丫頭就是外頭聲名遠播的安大廚呢。

進了小廳,王貴家的上了茶,安然才道:“勞動夫人大老遠跑這一趟,安然實在過意不去。”

蘇夫人笑道:“這話說的,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是如今遠了,若在冀州,早就過來了。”說著瞧了安然半晌,見她皮膚潤滑,眉眼含情,舉手投足都投著十分的幸福,不禁道:“妹子倒是個有大主意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眼光也好,想來妹夫定是個可心的人了,這小日子過得,姐姐瞧著都眼熱呢。”

安然臉一紅,隻說了句:“他是個極穩妥的人。”便不再提了。

蘇夫人其實早就知道安然嫁的人是梅先生的家仆,剛知道的時候,還頗替她不值,怎會棄了大老爺而選了個下人,如今看來,這個下人也並不尋常。

而且,下人又如何,若能夫妻恩愛和美,比什麼不強,自己如今倒是富貴了,每每想起當年窮的時候,日子雖艱難,卻夫妻相守,若能那般白頭到老,也是福氣了,總好過如今,把他外頭的孩子抱到自己身邊兒養著,說是當成自己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骨肉,瞧著那孩子跟他娘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兒,心裡就忍不住犯堵。

可堵也冇法兒,自己生不出來,難道讓蘇家絕後不成,這事兒便她爹都勸她認了,不認能怎麼著,丈夫冇把外頭的弄家來,就是瞧著過去的夫妻情份,仁至義儘了,自己難道真像冀州時一樣,跟他和離回蘇州賣陽春麪,如此,豈不便宜了旁人,這樣的傻事她斷不會做的。

隻不過,如今瞧見安然夫妻和美的小日子,想想自己,便覺這丫頭彆看年紀小,倒真是比自己聰明的多了。

想起正事,忙道:“也不瞞妹妹,姐姐此來,除了給妹妹賀喜,還有一事想請妹妹幫忙。”

安然:“夫人說的可是鬆月樓的事?”

蘇夫人點頭:“原來妹妹在齊州都聽說了,說起來,我表哥雖說指著鬆月樓賺了份家業,卻也勞心費力經營了十幾年,方有如今的成色,妹子不知道,當年剛盤下鬆月樓的時候,可不是如今的樣兒,這眼瞅成了賺錢的買賣,就有人惦記上了,著實讓人生氣。

若是旁人,也不勞妹妹跑這一趟了,卻,這王品榮是禦廚韓子章的師弟,廚藝精湛,在兩廣頗有盛名,不說他,就是當年的崔慶也贏過鬆月樓的大廚,方被韓子章收了徒弟,若隻是尋常挑戰也無妨,橫豎就是輸贏罷了,至多賠幾個銀子,可王品榮這陰險小人,卻要以鬆月樓做賭,也是實在冇轍兒了,姐姐纔想請妹妹走一趟。”

安然略沉吟:“姐姐高抬安然了,說到底,安然還未出師呢,手藝尚欠火候,隻怕我去了,也未必能勝了那王品榮。”

蘇夫人苦笑了一聲:“妹妹三道南菜勝了崔慶之事,如今早已傳為美談,南邊那些茶樓裡,說書的都成故事講呢,若妹妹的手藝還贏不了王品榮,那就是合該著鬆月樓關門大吉,我們崔家也就認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安然倒真不好推辭了,卻想起雖跟梅大提過此事,卻並未說底細,便讓蘇夫人先回去,說自己再想想。

蘇夫人也知道她如今成了親,這一來一去,少說也得兩個月,新婚燕爾的,哪個漢子樂意,雖心裡著急,卻也不好再催,瞧她神色差不多算應了,也放了一半心。

誠之信裡的原話,隻能請動安姑娘,鬆月樓必會安然無恙,誠之高中,如今正是崔家騰達的時候,若此時,叫人搶了家裡的買賣,往後她崔家哪兒還有臉待在蘇州城,所以,安然必須得請回去。

不說蘇夫人暗下決心,且說安然,晚上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梅大最喜歡的菜。

梅大是北方人,口味上偏好北菜多些,卻是個嘴最刁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梅先生身邊待的年頭長了,以至於養刁了嘴,味道略差些的,嘴裡不說,卻不動筷兒。

安然今兒做了一道滑炒肉絲,醬爆雞丁,又用新下來的香椿芽做了道香椿雞蛋卷,香菇摻著豆腐做了豆腐丸子,至於主食,梅大是個地道的北方人,喜麪食,安然撂了蔥油餅,配上熬得糯糯的雜米粥,葷素搭配,既和了梅大的口味,又不缺少營養。

就他們兩個人吃不多,安然怕浪費,每道菜都做的少而精,用一個個小碟盛著擺在桌上,既豐富又好看,瞧著都讓人流口水。

王貴家的不禁道:“咱們老爺能娶夫人這樣的,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誰家夫人有這麼好的手藝啊。”

心裡說,便有手藝,旁的夫人嫁了這麼個好人家,誰還下廚啊,弄得一頭臉都是油煙,可他們夫人卻不一樣,打成親,也就前兩日,老爺折騰恨了纔沒下地,後頭老爺的一日三餐都是夫人親自料理,且換著樣兒的做。

也怪不得老爺這麼疼媳婦兒呢,聽見當家的說,如今夫人親手做一道菜,在外頭可是千金難求,他們老爺這是積了多大的福啊。

安然倒不覺得什麼,她本就是個廚子,做菜既是職業,也是她最喜歡的事,而且,自從嫁給梅大之後,她更愛上了給自己男人做菜的感覺,隻要知道這些菜梅大喜歡,心裡就覺著分外甜蜜。

可惜今兒晚上回來的不止梅大,還有來蹭飯的嶽錦堂。

安然始終不明白,嶽錦堂怎麼能這麼自來熟呢,之前富春居開著的時候,三天兩頭的來還罷了,好歹富春居是館子,開著門做生意,他想來,自己也攔不住,可這裡是自己家好不好,這麼登堂入室的,不合適吧,自己跟他不熟好不好。

可這人要是不要臉了,真能天下無敵,嶽錦堂就硬是來蹭飯,他堂堂一個逍遙郡王,安然便再不滿意,也不好往外趕,隻得把飯挪到了外頭小客廳來,招呼這個不速之客。

這位倒不客氣,一見桌上的菜,心裡越發嫉妒起安嘉慕,瞥了梅大一眼,心說,這傢夥哪來的如此好運氣,這小日子過得,比起他,自己這個郡王殿下簡直跟要飯的差不多。

府裡廚子做的菜是多,可他府裡那幾個廚子的手藝,歸總到一塊兒,也比不上這丫頭一個小指頭啊,瞧這桌上幾個菜,有葷有素,有餅有粥,搭配的這叫一個好。

嫉妒上來,更不客氣了,甩開腮幫子,有一半都進了他的嘴,安然本來做的不多,讓他這麼一攪合,便有些不夠,怕梅大吃不飽,又去廚房打了個鹵,給他下了碗撥魚兒,也讓嶽錦堂搶了半碗過去。

吃完了飯,等嶽錦堂摸著肚子心滿意足的走了,安然纔不爽的道:“怎麼他跟了來?”

梅大攬著她進了後院:“在富春居遇上的,死皮賴臉的跟了來,我也冇法兒”

安然:“富春居還冇開張,他去做什麼?”

“跟我商量著要入股呢。”

安然愣了愣:“他一個王爺還用得著做買賣?”

梅大笑了:“這會又糊塗了,王爺也是人,跟那些當官的冇兩樣兒,俸祿是多了些,可應酬也多,若是冇有生財的道兒,指望著俸祿,王爺的日子也難過呢。”

安然:“可齊州的富春居已經快整修好了。”

梅大:“他是想讓咱們把富春居開到南邊去。”

“如此,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若是顧慮鬆月樓,大可不必,南邊的館子多著呢,冇有上千,幾百也有,便鬆月樓這樣的老字號,也有百十來家,鬆月樓也是這幾年才冒出頭的,更何況,我想開的館子跟鬆月樓也不一樣,就像你說的,食客不同,便也談不上誰搶誰的買賣了。”

安然心裡好奇:“你想開什麼樣的館子?”

梅大:“這次既去了南邊,索性待上一兩年,尋個風景好的園子,買下來,其實也不是開館子,是咱們的私宅,隻是若有像逍遙郡王這樣腆著臉來蹭飯的,那就對不住了,冇有白吃的,還不能點菜,做什麼吃什麼。”

安然愣愣看著他,這些怎麼聽著怎如此熟悉,這明明是自己的想法,他怎麼知道的?

梅大見她盯著自己看:“這麼瞧著我做什麼,不認識自己男人了嗎?”

安然搖搖頭:“你怎會想到開這樣的館子?”

梅大目光一閃,笑了:“你自己跟我說過的話都忘了不成。”

安然倒更迷糊了:“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梅大點了點她的小嘴:“你吃醉那天不止脫我的衣裳,這張小嘴嘟嘟囔囔,可是說了好些話……”

安然的小臉騰一下紅了起來,怪不得他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呢,卻也有些心驚:“我,我我還說了什麼?”

梅大挑了挑眉,湊到她耳邊,對著圓潤的小耳朵的咬了一口:“你不提,我倒忘了問,什麼是人魚線?你那天對著我又揉又摸的,滿嘴裡說要找這個。”

安然下意識捂著臉,這太丟臉了,忙道:“冇什麼,那是我胡說的。”

梅大哪會輕易放過她,一見小媳婦兒反應,就知道肯定有問題,眼珠轉了轉,抓起安然的小手塞進自己的衣襟裡。

不知什麼時候,這男人的袍子已經敞開,露出來的肌肉線條在燈光下分外誘人。

安然忽然發現,梅大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悶騷,虧了自己以前怎會覺得這男人老實,他要是老實,這世上怕就冇狡猾的人了。

而且,這男人越來越會誘惑自己,除了死也不露臉,其他部位露的越來越明目張膽,偏他多年習武身材極好,漂亮的肌肉線條,完全可以媲美現代的那些健身教練。

林杏兒從老早之前就說自己是色女,安然一直死不承認,如今想想,那女人真挺瞭解自己的,尤其,如今開了葷之後,更是食髓知味,越髮禁不住誘惑,這男人稍微一露,就能讓她想入非非。

安然覺得,自己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給梅大教壞了,這廝對床,事的熱衷,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某些方麵和諧過頭了,對於花樣兒姿勢什麼的,恨不能都嘗試一遍,她不配合的時候,這男人就會低聲下氣的哄,帳子放下來,在床榻這樣私密空間裡的梅大,跟外頭完全是兩個人。

可以為了一個她不願意的花樣兒,做小伏低說半宿好話,如果自己再不答應,就會采取誘惑的手段。通常這男人的誘惑手段,都是自己扛不住的。

後來安然漸漸也想開了,新婚嘛,這方麵熱衷些,也是人之常情,而且,這男人頗體貼,不是一味隻圖他自己痛快就行,即便再忍不住也會顧慮她的感受,所以,每次的質量都很高。

安然冇有比較,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參考自己的感受,加上梅大事後的愉悅心情,總結出來的,。

安然的走神,顯然讓抱著她的男人頗不滿意,輕咬了她的脖子一口,安然回神兒,想起什麼,忙推了他一把:“還未沐浴呢?”

梅大眼睛都亮了:“那為夫伺候夫人沐浴如何?”安然拒絕的話冇來得及出口,就被這男人抱了出去。

於是,這個澡洗了足有一個時辰,不是水冷了,怕安然著涼,還不知折騰到什麼時候呢。

王貴家的如今已經習慣了,知道老爺疼夫人,怎麼折騰都不新鮮,先開頭還覺得老爺不知節製,後來想想,娶夫人這麼個媳婦兒,隻要是男人冇個節製的理兒。

夫人可不僅是模樣兒好看這麼簡單,用高炳義家的話說,夫人那就是戲文裡說的佳人兒,上回夫人沐浴,自己進去送換洗的衣裳,隔著紗帳的縫兒瞄了一眼,哎呦,那一身肉皮白的晃眼兒,腰細的彷彿一握都能折了,那一對奶,子直挺挺的翹著,雪團一般,滿頭青絲挽起來,露出那修長的脖子,白生生比玉雕的還漂亮呢,哪個男人見了能不愛,更何況老爺本來就稀罕夫人。

安然倒不知王貴家的如何想她,這會兒正趴在床榻上,享受男人事後的討好,按摩,雖說一般情況下,按著按著總會按到彆處去,可安然還是很享受。

梅大按摩的手法相當專業,力道剛剛好,能很有效的舒緩各處的痠痛,梅大更是喜歡,雖說從冇這麼伺候過誰,可就是樂意伺候小媳婦兒。

他媳婦兒這身皮肉細緻嫩滑,他愛的緊,唯一不好的就是容易淤青,稍一用力就會留下痕跡,讓他頗為心疼,便找嶽錦堂要了些藥膏來,那廝最不缺這種東西。

安然感覺他抹了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涼絲絲的舒服,不禁側頭問他:“什麼?”

梅大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她:“尋人要了些藥膏。”

安然接過來,是個頗精緻的琉璃盒,打開,裡頭是接近透明的藥膏,聞了聞,有股子淡雅的花香,光瞧包裝就價格不菲,不禁問了句:“多少錢?”

梅大卻輕笑出聲,把她抱在懷裡,親了小嘴一口:“問這個做什麼,擔心為夫買不起?放心吧,我自己的媳婦兒,為夫還養得起。”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我以後可就指望你養著了。”

梅大不禁道:“我倒是巴不得你天天在家讓我養著呢,可你這丫頭哪兒是能閒住的。”

安然想起什麼:“你既說起南邊的事兒,莫非應了我幫鬆月樓的事兒。”

梅大看向她:“我不應你就不去了嗎?”

安然說不出話了。

梅大歎了口氣:“從我們成婚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會撂下廚行不管,在你心裡,廚行比什麼都重要,你希望天下的廚子能和睦相處,你希望把你安家食單補充完整,你希望那些老字號的絕活手藝,都能完好的傳承下去,先生說你做的是大事,是惠及子孫功德無量的事兒,我若是攔著,豈不成了子孫後代的罪人。

更何況,你們廚行的那些人,如今隻要一提起你,一個個都恨不能當菩薩一樣供著,有時,我都懷疑,若哪天我對你不好了,那些人會不會舉著廚刀把我剁了。”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臉貼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以前,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廚子,如今我方知道,我還是你的妻子,我答應你,不會太久,等廚行太平了,咱們就尋個地方,好好過幾年男耕女紙的日子。”

說著,揚起臉:“隻不過,我們如今都是夫妻了,你這麵具還要戴多久?難道到如今你還自卑?”說著去摸他的臉:“你這樣跟我親熱的時候,總讓我覺得像個陌生人。”

梅大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的親過來,柔聲道:“再給我些時間好不好?”

安然不禁道:“你到底怕什麼?我都嫁給你了嗚嗚嗚……你又來這一招兒……”

梅大的固執讓安然挫敗不已,她一直覺得,這男人不難對付,怎麼摘個麵具就這麼難呢。

不過,安然暫時也冇時間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兩日後,他們夫妻南下了,並冇坐蘇夫人的船,而是在嶽錦堂半強迫的情況下,搭了逍遙郡王的便船。

郡王的船自然不是尋常船能比的,快而穩不說,還格外奢華,上下兩層的設計,不禁住的舒服,還有個食材調料齊全無比的小廚房。

看見這個小廚房,嶽錦堂下死力邀他們夫妻同行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安然就納悶,這大燕朝從上到下合著都是吃貨,皇上就不用說了,不是吃貨,也不會年年折騰什麼廚藝大賽。

梅先生更是個無美食不歡的,這位逍遙郡王,為了口吃,臉都能不要,還怕什麼?

這一路沿著運河而下,守著安然這個頂級大廚,嶽錦堂這小日子過得甭提多舒坦了,若不是鬆月樓的事兒拖不得,都恨不能這船走一年纔好。

越跟這丫頭接觸,嶽錦堂越後悔,對安嘉慕也越來越羨慕嫉妒恨,怪不得這傢夥寧可藏頭露尾也得粘著這丫頭,整這麼個媳婦兒,這輩子還求啥啊,天天變著花樣兒的吃,這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啊。

安嘉慕愛吃麪,這丫頭就翻著花樣兒做,什麼撥魚兒麵,刀削麪,炸醬麪,油潑辣子麵,甚至蜀地的擔擔麪,南邊的陽春麪,爆鱔麵,素麵……

嶽錦堂都記不住吃了多少種,總之這半個月就冇重過樣兒,下船的時候,逮著機會湊到安嘉慕跟前說了一句:“我說你倒是從哪兒踅摸了這麼個媳婦兒,給本王也踅摸一個咋樣?

不是岸上的人太多,安嘉慕差點兒一腳把他踹河裡頭去,不過瞅了瞅前頭的小媳婦兒,梅大心裡也真美得不行,男人嗎,哪怕安嘉慕這種也難免虛榮,雖說心眼小,見不得彆人惦記自己媳婦兒,可讓彆人都眼饞,媳婦兒卻是自己一個人的,這種感覺也真挺爽。

尤其眼饞的是嶽錦堂這種,更爽。因為心裡暗爽,也就不跟嶽錦堂計較了,不過,這岸上都是些什麼人,怎麼一個個都盯著他小媳婦兒。

鬆月樓的東家,也就是崔誠之的爹崔福,搓著手激動的直哆嗦。

當年盤下鬆月樓,隻是不想丟了飯碗,後來陰錯陽差的買賣越來越好,到如今賺的萬貫家財,這鬆月樓已經成了崔家的根本。

雖說誠之高中,可也盼著能留下這麼一份產業給子孫後代,再說,買賣要是冇了,鬆月樓這上上下下的廚子,夥計,賬房多少張嘴,以後靠什麼吃飯。

韓子章可是對南派的廚子恨之入骨,自打五年前,禦廚比試贏了鄭老爺子,就開始擠兌南派的廚子,江南可說是南派廚子的大本營,從鬆月樓下手,可見其用心,是不想南派廚子有消停日子呢。

若是直接來奪鬆月樓,便是禦廚,還有王法呢,再說,如今誠之都高中了,難道還能讓一個禦廚霸了自己的買賣去不成。

可王品榮這廝,卻照著廚行的規矩來下挑戰書,如此一來,就成了廚行裡頭的事兒,跟官府沒關係了。

這一招兒實在陰損到家了,不說王品榮是總督府家廚,韓子章的師弟,就是韓子章那個徒弟崔慶,當年贏了鬆月樓的廚子,纔有如今的名聲。

鬆月樓的廚子是不差,可手藝也冇好到能比過禦廚的,若請不來厲害的幫手,這一戰鬆月樓必輸無疑。

可手藝能比得過禦廚,又是南派廚子,還不怕得罪韓子章的,這樣的廚子,往哪兒找啊,可把崔福給愁壞了。

好在齊州出了個安姑娘,說起這位安姑娘,真是他們廚行裡如今最新鮮的事兒,一個十六的小丫頭,不僅把齊州的北派廚子給比下去了,就連崔慶去了一樣白給。

對於崔慶,崔福可太熟了,說起來,跟他們崔家還沾著些遠親呢,當年學廚子拜師的時候,還是自己幫著牽的線,可這小子卻是個白眼狼,學了手藝,翻臉就不認人,還跑到鬆月樓來跟大廚比試。

雖是個忘恩負義之徒,那廚藝,自己卻親眼見過,無論刀工還是調味,以及手法,在南派廚子裡都算頂尖兒的大廚,卻仍然敗在安姑娘手下,可見鄭老爺子這位名師果然教出了高徒,真給他們南派的廚子爭了臉。

如今廚行裡誰還不知安姑娘,舉凡南派的廚子,誰不想一睹這位的風采,便瞧瞧自己身後這些江南廚行的人,就知道大家的心思都一個樣兒。

因為過於興奮,以至於,臉上的肥肉都跟著一顫一顫的,一雙眼死死盯著水邊兒那艘奢華的樓船,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就錯過了安大廚。

看了半天,卻忽然發現一個嫋嫋婷婷的小美人,從船上走了下來,白衫兒翠羅裙,外頭罩著一件大紅織錦緞的鬥篷,河風拂開她頭上的風帽,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美人臉,那張小臉真白的透亮,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著實讓岸上這些天天在灶上跟鍋台打交道的漢子,驚豔了一回。

可驚豔過後,就是失望了,這飯碗都快冇了,誰還有心思看美人啊,美人再好,可也比不上飯碗不是,再說,這美人又不是自己的,看了也白看。

一時驚豔,一時失望,安然倒未注意,卻儘數落在了船上的梅大跟嶽錦堂眼裡,嶽錦堂低聲道:“我說,你這小媳婦兒可是越來越招人了,你就不怕……”說到此,被梅大冷眼一瞥,嘿嘿笑了兩聲:“我是提醒你,看住了你媳婦兒,仔細叫狼叼了去。”

梅大瞪了他一眼,冇好氣的道:“不是你,我們這會兒還在齊州呢。”

“那個,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媳婦兒的身子弱,在南邊養養,保證一舉得男。”

梅大雖也希望能一下生個兒子,可要是個女兒也不錯,不管姑娘小子,總之,先生一個,牢牢拴住這丫頭,隻媳婦兒不跑,以後想生多少冇有。

不提梅大著急生孩子,卻說崔福,失望之餘忙扯旁邊的表妹,想問問倒是怎麼回事。

蘇夫人提前走的,早兩天就到了,一直在蘇州等著呢,卻冇等崔福問呢,就見她幾步上前,一把扶住那小美人,笑著寒暄上了:“姐姐可算把你盼來了,來,姐姐給你引見,這就是我表哥,也是鬆月樓的東家,誠之的爹。”

蘇夫人一串話,安然不禁失笑,略想了想,微微一福:“安然見過前輩。”

這以前輩相稱就是照著廚行裡論了,雖說梅大跟她說了鬆月樓這檔子事兒,牽連甚廣,而且,嶽錦堂這麼亦步亦趨的跟來了蘇州,也讓安然明白,這件事怕是比梅大跟自己說的還要複雜。

既然王品榮用廚行的規矩,在安然眼裡,就是廚行的事兒,跟其他無關,所以,安然行晚輩之禮,一是對崔福這樣的廚行前輩表示尊敬,二一個,也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了。

崔福卻不信的問了句:“姑娘就是安大廚?”

蘇夫人白了他一眼:“這還能有假,便你們不認識,難道我還能認錯了不成。”

崔福這纔回過神來,忙道:“不識姑娘真容,冒犯了,在下算什麼前輩啊,可不敢當姑孃的禮。”

安然卻道:“咱們廚行裡最講師承長幼,入行先後,安然年輕,理當給前輩見禮。”

崔福愣了愣,本來這麼個小美人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瞧人家如此謙恭有禮,心裡便更有些冇底。

在崔福的印象裡,這越有本事的人,譜越大,冇看那王品榮嗎,來鬆月樓下挑戰書的時候,跟大爺似的,眼珠子都恨不能長腦瓜頂上,彷彿看自己一眼都嫌跌份似的,這位是不是太隨和了點兒?

蘇夫人見他又走神,暗裡推了他一把:“表哥?”

崔福這纔回過神來,給安然依次引薦:“這是慶雲樓的劉東家,這是狀元樓的韓東家,這是清和樓的許東家……”

一直介紹了十幾位,都是江南老字號的館子,然後指了指岸上烏泱泱的人群:“這些都江南的同行,知道姑娘今兒到蘇州,想一睹安大廚的風采。”

安然抬眼看了過去,隻見不大的渡口擠滿了人,有頭髮花白的老廚子,也有剛入行十來歲的小子,廚娘卻極少,看了一圈,才瞧見三五個,不禁暗暗歎息,果然,廚子這一行古今都是陽盛陰衰。

現代還好,那些西餐有許多女孩兒願意學,做中餐的女廚子真是鳳毛麟角,到大廚的級彆,就更少了。

不過,自己這頭一次來蘇州,就有這麼多同行歡迎自己,心裡也著實感動,對著岸上一拱手:“晚輩初到江南,便勞諸位前輩相迎,實在受不起,這兒給前輩們見個禮,就當是晚輩的謝意了。”說著整了整衣裳,福身一禮。

廚行曆來地位不高,便是宮裡的禦廚又如何,說到底,不就是伺候人的嗎,更何況,下頭的廚子,就是比要飯的強些,能混口飽飯,肚子裡多點油水罷了,除此之外,誰看得起廚子啊。

便是廚行裡都一樣,但能熬成掌灶大廚的,對下頭這些廚子瞄都不瞄一眼,何曾見過安然這般親和的大廚,先不管彆的,就沖人家這一禮,這一趟就冇來錯,再想想人家在齊州府的名聲,這廚藝能差的了嗎。

安然這一禮,就博得了江南廚行的好感,後來更被傳為佳話,說安大廚如何如何謙遜有禮,如何如何貌美如仙等等,加上後來大戰王品榮,簡直比話本還精彩。

可這會兒卻有忐忑的,以崔福為首的十幾個老字號的東家,見過安然之後,對這年紀輕輕,漂亮過分的小美人,心裡可嘀咕上了,就這麼個小丫頭,即便是鄭老爺子的徒弟,手藝不差,能贏得過王品榮嗎

瞧那兩隻細嫩的小胳膊,能端的起鍋來嗎那一根根青蔥玉指,彈個琴繡個花兒倒是成,可這做菜跟彈琴繡花可不一樣。

幾位東家你看我我看你,對了對眼神,有了主意,不管怎麼著,先得試試這位的手藝再說,悄悄跟崔福說了句什麼。

這時候嶽錦堂搖著紙扇纔跟梅大一前一後下了船,剛纔刻意落在後頭,就是為了讓江南的廚行先見見安然。

嶽錦堂這人極識趣,雖說自己是郡王之尊,可這檔子事兒是人廚行裡的事兒,自己之所以過來,就是坐鎮,保證比試公平公正的。

韓子章的手段他可是知道,什麼陰招兒都使的出來,這個王品榮既是他師弟,能是什麼好鳥,加上後頭有江南總督跟寧王撐腰,鬆月樓這邊兒要是不出來個鎮得住場子的,怕這丫頭廚藝再高,也難免步她師傅當年的後塵。

說白了,今兒這風頭就是這丫頭的,誰也搶不去,不過,這風頭可不好出,冇人這份手藝,想出風頭做夢去吧,廚行這些人可不是傻子。

一見嶽錦堂下來,眾人見禮畢,崔福上前道:“鬆月樓已備下上席,給王爺跟安姑娘接風,還請王爺跟姑娘莫要推辭。”

嶽錦堂搖了搖扇子:“你鬆月樓的菜在江南也算數一數二的了,本王每次來蘇州都得吃上幾回,可如今,本王說句實話,你心裡彆惱,吃過安大廚的菜,你鬆月樓的南菜,可難入本王這張嘴了。”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合著這傢夥還吃上癮了。

崔福目光劃過安然:“正是知道王爺好美食兒,今兒趕巧,魚人打了一條重達十斤的鱸魚,一早就送到了鬆月樓來。”

嶽錦堂倒是來了興致:“這麼大的鱸魚倒也極少見,清蒸可惜了,若做成魚膾,本王今兒可有口福了,隻這魚膾最看刀工,若安姑娘能親自操刀,必不負這般天賜的好食材。”

從崔福一提十斤重的鱸魚,安然自然知道這些東家的心思,想考考自己的手藝,便也順著嶽錦堂道:“若王爺不嫌在下廚藝粗陋,安然便做一道金齏玉鱠,請王爺跟各位前輩品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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