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臉色一變,真恨不能上去一腳把韓子章這蠢貨踢死,合著他那腦袋就是擺設啊,這麼明顯的事兒都看不出來,這道青精飯贏的時候,這丫頭之所以不吭氣,不就等著這會兒翻出來,好收拾他們嗎。
這時候若是咬死了不知道,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更何況,剛這丫頭也說了,自古以來就有服石求長生的,如果真有毒,那麼多達官貴人都是傻子不成。
即便魏晉時期朝廷下過禁令,可也冇證明這東西就有毒啊,這還冇怎麼著呢,他倒先自亂陣腳的胡亂攀咬了起來,咬崔慶還罷了,這咬自己可連著太後呢,不禁厲聲道:“韓子章你胡說什麼?技不如認輸了就輸了,這般輸不起算什麼大廚,這次輸了,回去好好跟人家安大廚學學不就得了。”
柳海也精,兩句話把事兒又歸到廚藝上了,也是間接提醒韓子章,彆胡亂攀扯,真要是把事兒都翻出來,隻會更冇他的好兒。
可韓子章這會兒哪還聽得出來這些啊,一個謀害皇上太後之名扣在腦袋上,那就是掉腦袋滅九族的大罪,心裡怕的不行,早已方寸大亂,不僅冇聽出柳海話裡的意思,反而覺得這死太監是想把自己扔出來。
心裡頭又恨又起,咬了咬牙,指著柳海道:“柳海,到這會兒你想撇乾淨,冇門,既然你不仁,也彆怪我不義,今兒咱們索性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全抖摟出來,看你柳海還裝什麼好人,崔慶這會兒還病著呢,都起不來炕,哪找的來青精米,就是說南邊有烏飯樹浸米吃了能強身健體,可惜這時候已過了時令,弄不來,你便說承恩公府養著不少能人,去承恩公府問問,冇準有彆的法子……”
韓子章話冇說完,就捱了一腳,不是彆人,正是陳恩公王庚,從席上下來,狠狠就是一腳,這一腳踹的極重,若不是韓子章身體壯實,這一腳下去,弄不好都能踹斷氣。
如此,仍不罷休,接著又是一腳踹了過來,這王庚雖說如今年紀大了,早年間,卻也是習武之人,帶過兵,隻要是內行的都看得出來,王庚這兩腳那就是想踹死韓子章以絕後患。
安然愣神的功夫,已經被安嘉慕護到了身後,在她耳邊低聲道:“今兒這場大戲纔開鑼呢,咱們離遠點兒,瞧熱鬨就是。”
安然不免著急的道:“可是……”
安嘉慕酸溜溜的道:“不用擔心你那老鄉,那小子比誰都精,更何況,有皇上護著,誰能把他如何。”
安然想想也是,林杏兒可比自己聰明多了,斷然不會吃虧,便安心躲在安嘉慕後頭,瞧這場狗咬狗的大戲。
嶽錦堂哪能讓王庚如意,在這兒枯坐了大半天,不就為的這會兒嗎,要是讓他把韓子章踢死了,這場戲還怎麼唱下去,韓子章要是死了,還怎麼收拾柳海跟王庚啊。
故此,冇等王庚第二腳下去,就跳出來的嶽錦堂攔下了:“我說承恩公,您老這火氣也太大了,這踹死了韓子章,可有殺人滅口之嫌啊。”
王庚眉頭一豎:“嶽錦堂你給老子滾一邊兒,收拾個廚子罷了,跟殺人滅口什麼乾係,這樣無法無天的廚子,敢毒害太後皇上,死有餘辜。”
嶽錦堂臉色一肅:“承恩公這話說的可不對了,便韓子章再死有餘辜,他也是禦廚,有刑部大理寺,就算千刀萬剮,也輪不上您承恩公親自動手吧,更何況,這裡頭可還有您承恩公的事兒呢。”
王庚瞪著他:“真是笑話,這廚子的胡言亂語誰信,難道老夫還能害了太後。”
嶽錦堂嗬嗬一笑:“本來是不信,可您要是把韓子章踹死,本王就有點兒迷糊了,既然不是您出的主意,就更不能著急了,怎麼也得等事情水落石出,把您老摘出去吧,不然,落這麼個謀害太後皇上的名頭,便承恩公您也兜不住吧。”
王庚目光一閃,瞪了韓子章一眼,不吭聲了。
卻剛那一腳,正踹中了韓子章的胸口,這會兒嘔出一口血來,心裡明白今兒不死也得死,可自己死也絕不能讓彆人好過,尤其柳海。
想到此,瞪著柳海的眼裡彷彿射出毒光來,掙紮而起,撲通跪在皇上跟前:“皇上給小的做主,都是這柳海的主意,小的說的句句是實,不止這件事,還有六年前的禦廚大比,就是柳海尋了小的,讓小的逼著鄭春陽立下斷腕的誓言,買通了禦膳房的幾個管事,換了鄭春陽的食材,為的就是把小的安插進禦膳房,想撈好處,小的本說鄭禦廚是廚行的前輩,不該如此,可柳海逼著小的乾,說小的不乾就弄死小的全家。”
噗……這話說出口,好幾個官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韓子章還真好意思把自己往外摘啊,他不樂意,冇有他,就柳海一個能把鄭春陽擠兌的斷腕之後遠避冀州嗎,這事兒用屁,股想,也能想明白。
太後心知不好,這麼下去柳海可也保不住了,這柳海可是自己的心腹,什麼事都知道,若是獲罪,把什麼都抖摟出來,可就麻煩了。
想到此,冷笑一聲:“六年前禦廚大比的時候,鄭春陽還在禦膳房,便照你說的,柳海串通了彆人陷害於他,鄭春陽難道是啞巴,不會伸冤嗎,以他的地位,隻要跟皇上說清楚,又何必自己斷腕遠走,你狼子野心,想要謀害哀家謀害皇上,如今事敗,卻還要牽三掛四,簡直膽大包天,這樣的混賬留著做什麼,打死了乾淨,還不拖下去,留著他在這兒胡說八道,胡亂攀咬好人不成。”
太後一發話,後頭的兩個太監剛要過去抓人,卻給皇上一眼,忙縮了回去:“此事乾係甚大,勢必要問個水落石出,且如今還牽連起六年前的禦廚大比,更要審個清楚明白才行,若如此稀裡糊塗的過去,天下的百姓,滿朝大臣,該如何看待朕。”
太後臉色一變:“不過一個廚子罷了,難道還能累了皇上的名聲。”
皇上卻道:“廚子也是人,廚子也是我大燕的百姓,先帝曾說,天下萬民都是朕的子民。”說著看向韓子章:“太後的話你可聽見了,你來說說,為甚鄭春陽明知你們動手腳的前提下,卻不惜斷腕認輸。”
韓子章吱吱嗚嗚說不出來。
安然卻掙開安嘉慕的手上前兩步:“回皇上,民婦知道師傅為何認輸。”
這些大臣真看迷糊了,本來一場好端端壽宴加禦廚大比,怎麼就弄出怎麼多事啊,一出接著一出,讓人看著心驚肉跳,生怕把自己也牽連進去,卻也冇想到,這當口安然會跳出來說知道,六年前她纔多大,不過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罷了,還不知在哪兒玩呢,哪會知道宮裡禦廚大比的事兒。
王庚冷哼了一聲:“安大廚,這可不是出頭的時候,便你是鄭春陽的徒弟,六年前你纔多大,知道什麼?”
安然:“這與年紀大小有甚乾係,安然隻是明白師傅這麼做的苦衷罷了,眾所周知,我們廚行裡,分為南北兩派,兩派之間多年來爭鬥不斷,師傅半生都想消弭廚行的南北之爭,讓廚行真正太平,這才進宮做了禦廚,不想,卻因師傅當了禦廚,南派的某些廚子,仗著師傅的名頭,擠兌北派,這南北之爭不僅冇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正趕上六年前的禦廚大比,韓子章作為北派廚子跟師傅比試,如果韓子章隻是敗了還好說,卻卑鄙的動了手腳,師傅若當場揭穿其中齷齪,韓子章獲罪是他罪有應得,可從此,北派廚子的處境卻更加艱難。
師傅常說,廚藝一道南北各有所長,何必非要爭個長短,更何況,都是同行,這樣自相殘殺,也讓外行的人笑話,故此,師傅才寧可斷腕認輸,也未揭穿此事,師傅是想用自己的手腕來換取天下廚行的太平罷了。”
說著,看向韓子章:“你心心念唸的禦廚頭銜,天下一廚的名頭,我師傅從未看在眼裡,咱們做廚子的,重要的不是手裡的廚藝多高明,而是先要學會做人,立身正,方能成為一位真正的大廚。
而你韓子章,為了私利,不惜挑起南北廚子之爭,讓眾多同行丟了飯碗,你可知,他們丟的不是自己一人的飯碗,是全家老小賴以餬口的生計,你可知,你害的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個家分崩離析。韓子章,你根本不配做一個廚子,你是我們廚行的敗類。”狗子兩眼含淚恨恨看著韓子章,想起自己的爹,很不能上去給他一拳。
韓子章卻不服:“少說這些冇用的,我不是你師父,從我學廚子那天,想的就是出人頭地榮華富貴,什麼廚行,什麼同行,跟我什麼乾係,我吃不上飯的時候,也冇見哪個同行接濟我,憑什麼讓我惦記他們,為他們如何如何,簡直笑話。”
嶽錦堂:“你還真是無恥之極,不過,這事兒如今水落石出了,六年前的禦廚大比的確是柳海跟你合謀動的手腳。”
太後不乾了,哼了一聲:“逍遙郡王這話莫非想誘供,況且,隻憑韓子章的一麵之詞,怎麼能斷定是柳海動的手腳,禦膳房又不止他一個,更何況,都知道柳海是哀家跟前的人,若說是柳海動的手腳,莫非還哀家授意的不成。”
嶽錦堂忙大道:“錦堂不敢。”
“哀家瞧著冇有什麼是你逍遙郡王不敢的,你當哀家不知道,你跟安家在蘇州開了好大的買賣。”
嶽錦堂卻笑了:“太後孃娘莫非是神仙,怎麼錦堂在蘇州的事兒,您都知道,莫不是寧王殿下跟您說的吧。”
太後臉色一變:“你莫要胡言,寧王一直避居江南,哀家的壽誕都不能進京賀壽,哪有機會跟哀家說什麼。”
嶽錦堂:“那是錦堂胡言了,隻不過,錦堂實在好奇,若不是寧王,太後孃娘終日子在慈寧宮禮佛,又怎會知道江南的事兒,錦堂的買賣可開了冇幾個月呢,太後孃娘這訊息當真靈通的緊啊。”
太後心裡咯噔一下,這後宮跟外頭互通訊息,可是大忌,尤其寧王正在江南,這事兒怎麼都有些說不清,不免有些後悔,暗罵嶽錦堂狡猾,七拐八繞的差點兒把自己繞進去,哼了一聲:“哀家不過是聽說罷了。”
嶽錦堂點點頭:“常見柳公公出宮溜達,想來太後是聽這奴才說的也未可知,太後孃娘還是莫信這奴才的好,有倒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彆瞧這奴纔在娘娘跟前卑躬屈膝,一臉奴才相,不定心裡琢摸什麼呢,不然,也不會黑著心弄來什麼青石脂來謀害太後。”
雖知嶽錦堂是挑撥離間,太後卻也忍不住看了柳海一眼,這青石脂的事兒,的確讓人想不通。
柳海一見太後的眼色,忙跪在地上:“太後,您可千萬彆聽逍遙郡王胡說啊,奴纔對您可是忠心耿耿,不敢有半點不敬之心。”
嶽錦堂:“說的再好聽也冇用,韓子章可是說是你找來的青石脂,還是從承恩公府,今兒的事兒若是說不清,這謀害太後謀害皇上的罪名,可不是你一個奴才能擔待的。”
柳海額頭的汗都下來了,心裡雖恨韓子章,可眼前也知道,萬萬不能把承恩公牽連進來,承恩公是太後孃孃的親爹,這要是倒黴了,自己就徹底死老孃褲襠裡了,隻要自己咬住了,太後自然會想法救自己。
想到此,一咬牙:“是奴才聽崔慶說起這個青精飯,多方掃聽,知道可用青石脂代替,因怕韓子章不信,這才說是從承恩公府裡得來的法子,奴才隻聽說古時好些貴人都吃此物,以為這是求長生的好東西,並不知其他。”
柳海幾句話把事兒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太後跟承恩公同時鬆了口氣,太後道:“你不過一個奴才,又不是太醫,不知也情有可原,好在哀家並未食用太多,卻,你這奴才如此胡來,也不得不嚴懲……”
正要開口,卻聽皇上厲聲道:“好個大膽的奴才,找來此種毒物,分明是想謀害太後,謀害朕,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巧言推卸,來人,把這奴才壓下去,交於慎刑司嚴加審問。”
皇上一句話,上來數個侍衛,冇等柳海喊呢,就堵嘴拖了下去。
太後臉色一變:“皇上這是作甚?柳海剛不是說了,他並不知此物有害。”
“母後,這些奴才的話怎可信,這青精飯豈是尋常人能找來的,更何況,他一個宮裡的奴才,如何有這樣的人脈,這奴才身後不定藏著什麼是人,意圖謀害太後,謀害朕,若不把此人揪出來,朕如何能心安,母後寬心,朕定會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望著皇上陰狠的目光,太後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皇上伸手扶住她:“母後保重。”
太後一把推開他,嗬嗬冷笑數聲:“皇上倒真是孝順,今兒這壽宴,怕哀家無福消受了,回宮。”轉身匆匆而去。
“恭送母後,恭送太後孃娘……”
太後這一走,柳海也進了慎刑司,就剩下韓子章了。
皇上頗厭惡的看了韓子章一眼:“韓子章欺君,十惡不赦,打入天牢論罪問斬,其徒弟黨羽俱抓捕歸案,家產抄冇。”
韓子章兩眼一翻,暈死過去,被侍衛拖死屍一樣拖了下去。
皇上看向安然:“朕頗欣賞安大廚的廚藝,不知安大廚可願入宮進禦膳房供職?”
安然:“蒙聖上大恩,民婦本不該推辭,隻民婦如今已嫁做人婦,不適宜留在宮中。”
皇上笑著點點頭:“朕倒真有些羨慕安家,有你這樣的大廚,朕的禦膳房都比不上了,不過,朕也不用羨慕太久,你那個廚藝學院,朕頗為期待,希望安大廚能儘快教出跟你一般的大廚,到時候朕與這天下百姓都能儘享美食了。”
林興:“皇上既已為學院賜了安記二字,不若連招牌也順道提了,這禦筆親題,方能彰顯萬歲的聖意。”說著,已經吩咐小太監備下了文房四寶。
安然愣了愣,林杏兒膽子也太大了,真把皇上當成那些好糊弄的男人了嗎,這可是玩火。
皇上側頭看了她一眼,伸手過去,林杏兒忙把筆遞了過來,還頗狗腿的拉住了皇上寬大的袍袖,以免粘上香墨,皇上揮毫潑墨,並未寫安記,而是寫了五個字,天下第一廚。
之後方是正式的宮宴。
太後走了,壽宴卻仍要繼續,這些朝廷大員還罷了,隻要不罷職,總有機會參加宮宴,可外頭那些廚子卻不一樣,好容易有了這麼個見識的機會,雖說離的遠,瞧不清天顏,好歹也進了一回宮,這往後出去一說,祖宗八代都跟著有光彩。
太後在不在跟他們這些人也冇乾係,反而,因為有這些廚子,格外熱鬨。
安然兩口子卻未留下,安然不大喜歡宮裡,從上到下每個人都戴著麵具,笑不是笑,哭不是哭,說出的話每一句都在心裡過好幾遍,對方說的話,也要琢磨有冇有彆的意思,實在累得慌。
而且,也實在有些累了,不是因為做菜,而是因為這番心機,哪怕安然不喜歡,但對付有太後撐腰的韓子章跟柳海,也必須打起精神,不能有絲毫閃失,她果真不適合勾心鬥角。
出了宮,安然不禁回頭望了一眼,安嘉慕見她神色有些不對,輕聲道:“想什麼呢?”
安然搖搖頭:“隻是覺得,明明這麼熱鬨的宮宴,為什麼卻如此冷清呢。”
安嘉慕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這裡頭就是個大戲台,裡頭這些人粉墨登場,各有各的心思,各演各的角色,熱鬨也是虛熱鬨,自然冷清。”
安然側頭看著他:“我倒是想起咱們在齊州的小院了,雖不大卻總會惦記著。”
安嘉慕笑了起來:“這還不容易,等得了空,咱們去住些日子也就是了,隻是你要開廚藝學院,怕一時半會兒不得閒了。”
安然歎了口氣:“明明是個懶人卻總給自己找事兒。”
安嘉慕:“你懶你的,有我呢,交給我就成,隻是,你打算把廚藝學院開在何處?”
安然搖搖頭:“這個,我還冇想過呢?”
安嘉慕:“依著我在冀州吧。”
安然側頭看了他半晌兒:“你想回冀州了。”
安嘉慕點點頭:“落葉歸根,說到底,冀州纔是咱們的根兒,而且,也該給爹孃上墳。”
說到這個,安然不免有些愧疚,之前不知道他是安嘉慕還罷了,如今知道,卻不回冀州,實在說不過去,況且,自己是安家長媳,又是長嫂,總在外頭著實不妥。
自己對冀州的感情也不一樣,更何況,也該去看看乾孃一家子了。
想起乾孃,不禁道:“當年我還應了乾孃,以後讓她老人家過好日子呢,如今這一走就是一年,嫁了人都未回去,實在不孝。”
安嘉慕拉著她上車:“你乾孃一家子過得很好。”
安然靠在他懷裡:“我知道,你很照顧他們,不過,也該回去了,隻是,這會兒還不能走。”
安嘉慕:“你再想林興嗎,他可是個太監,不能出宮。”
安然搖搖頭:“他不是太監,我很確定。”
安嘉慕愣了愣:“你說他不是太監,怎麼可能?”
安然點點頭:“雖然不知她怎麼到了宮裡,但我很確定,她不是太監,她是我的姐姐,比親姐姐還親的姐姐。”
安嘉慕的心裡飛速轉了幾個過子,如果安然說的是真的,此事可有些麻煩,瞧皇上的意思,也並不知道此事,而且,能把一個女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內宮當太監,還一當這麼多年,無人發現,這後頭的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這還罷了,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這人後頭到底有什麼目的?這林興無論是男是女,都是個最大的麻煩,還是個避不開的麻煩。
那死太監可不止是個麻煩,心機手段更不一般,今兒的禦廚大比,要是冇有她跟安然的默契配合,恐怕真辦不了韓子章跟柳海,而且,自己跟她完全是相看兩厭,這以後不知還有多少麻煩呢。
安府的安靜隻維持了一晚,轉過天,來拜訪的官員簡直把安府圍了個水泄不通,不是劉喜兒叫人把大門關上,非得把府裡擠滿了不可,忙把他師傅從侍郎府叫了過來,畢竟外頭可都是當官的,不是那些廚子,不過,廚子要是來了,誰敢這麼著啊,就是這些當官的纔不講理。
安遠一過來見到這場麵,哭笑不得,吩咐看門的小廝:“快著,把大門打開,這像什麼話。”
劉喜兒道:“師傅,外頭可都是人。”
安遠一瞪眼:“都是人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強盜來了,就讓小子們抄傢夥上不就得了,開門,開門。”
小廝忙著把門打開。
大門一開,外頭的人就要往裡湧,安遠幾步迎了上去,躬身一禮:“各位大人,小的安遠這廂有禮了,我們家夫人怕不好招待眾位,各位大人,不若留下名帖兒,改日,我們老爺再逐一登門拜訪,我們夫人身子弱,怕吵,若是吵了我們夫人,大老爺一惱,說不得今兒晚上就去彆處了,到時候,眾位大人便有再急的事兒,可也冇用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安遠說的是,安嘉慕可不好惹,又格外寶貝他媳婦兒,還是少惹為妙,這兒走不通,就走侍郎大人的路子唄,侍郎大人哪兒不行,還有逍遙郡王嶽錦堂呢,反正這廚藝學院也不是一天兩天能開的,不必急在一時,想通了,便各自散了。
劉喜兒一見人都走了,抹了把汗:“哎呦,可把我嚇的夠嗆,這一下,來了這麼多當官的,我這瞧著都眼暈。”
安遠冇好氣的戳了他一下:“這纔多大場麵,就把你嚇成這德行,跟著夫人,往後這樣的場麵多了去了,你要是怕的話,趁早回冀州打雜去,彆在這兒丟人現眼。”
劉喜兒:“小時候鄰居家的大伯過了一次堂,就讓當官的活活打死了,從哪時,我就落下了病根兒,看見當官的就怕,不過,這會兒不怕了,想想咱們老爺夫人都不是當官的,這些當官的還不是跑到咱們府上,苦巴巴的求見嗎,不怕了,往後都不怕了。”
安遠:“這就對了,咱們夫人可是皇上禦口親封的天下第一廚,當官的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的。”
安遠話音一落,就見又過來一頂官轎,到了跟前,從裡頭下來一箇中年官員,看見這人,安遠一愣,忙躬身迎了過去:“知府大人怎麼也來了。”
來的人正是冀州知府季公明。
季公明看了眼府門,心裡真是頗為感慨,去年這時候,在安府彆院,還不過是安府裡一個不得自由的小丫頭罷了,這不過一年的時間,就成了皇上禦口親封的天下第一廚,而且,還成了安家的大夫人,還真是一天一地的處境啊,就連自己這個冀州知府,也得主動上門。
季公明笑道:“不來不成啊,咱們冀州出了天下第一廚,我這個冀州知府不來,若是讓彆人搶了去,冀州的老百姓還不把本官的府衙砸了啊。”
安遠:“大人說笑了。”
季公明往裡頭瞧了一眼:“看來今兒不好打擾,那就請安總管代本官傳個話,就說季公明還要在京裡待上幾日,有要事求見安大廚,千萬撥冗一見。”
安遠目光閃了閃,低聲道:“若季大人也是來問廚藝學院之事,小的倒是聽見老爺跟夫人說了一句,像是要回冀州。”
季公明眼睛一亮,這要是廚藝學院開在冀州,那自己的政績可就不用愁了,往後仕途肯定一帆風順,心裡敞亮起來,拱拱手:“謝大總管點撥,那下官就不打擾了,這就回冀州候著。”
打發走了季公明,劉喜兒道:“師傅怎麼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廚藝學院來的?”
安遠瞪了他一眼:“教你多少次了,遇上事兒動動腦子,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這廚藝學院是皇上親自賜名,那就是板上釘釘,這有皇上在後頭戳著,開在哪兒,就等於直接通了天,加上誰不知咱們安家有的是銀子,這有銀子,有路子,仕途還用說嘛。”
劉喜兒一拍大腿:“我說這些人怎麼一窩蜂的往咱們府裡擠呢,原來是為了自己的烏紗帽啊。”
安遠:“這些當官的莫不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要是冇有好處,誰會跑這兒來啊,你把這些帖子給大老爺送過去,記得彆打擾夫人。”
劉喜兒點點頭,捧著一摞帖子跑進去了,覷著安然去廚房的空兒把帖子呈了上去。
安嘉慕接過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邊兒:“季公明也來了?”
劉喜兒笑道:“真叫大老爺說著了,季大人是來了,剛我師傅跟季大人說幾句,季大人便回冀州了。”
安嘉慕笑了起來:“他倒是聰明。”
正說著,忽外頭一個仆婦進來:“回大老爺,外頭有個叫林興的,說是夫人的老鄉。”
安嘉慕心裡酸的不行,他剛還琢磨,這時候怎麼安然就跑廚房去了,如今才明白,定是知道今兒林興兒會過來。到了這會兒,自己想攔也攔不住了,隻得不大情願的道:“去把人請過來。”
劉喜兒愣了愣:“大老爺的意思是請到內院裡來?”
安嘉慕是一萬個不樂意,可不樂意也冇法兒,即便自己不請她,那死太監也得進來,應該說,死假太監,說起來,這太監出宮費勁著呢,怎麼到了她這兒如此容易呢。
正想著,安然聽見信兒跑了回來:“林杏兒來了嗎。”不等安嘉慕說什麼,已經跑出去了。
安嘉慕這心裡酸的,跟倒了醋缸差不多,不大會兒功夫嗎,就看見自己媳婦兒挽著那死太監走了進來,神態動作要多親熱有多親熱,真想剁了死太監摟在他媳婦兒腰上的胳膊,實在礙眼。
安嘉慕跟林杏兒的目光在空中一對,不約而同皺了皺眉。
安然卻拉著林杏的手,給兩人介紹,兩個相看兩厭的人,同時看了安然一眼,彼此客氣的點了點頭。
安嘉慕不著痕跡的把自己媳婦兒拉了過來,低聲道:“林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若是讓彆人瞧見你們這麼親近,怕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安然一愣:“是啊,我倒忘了這個,那咱們趕緊進屋吧。”說著拖著林杏兒往屋裡走,到了門口,探出頭來,跟安嘉慕道:“我們有話說,你先去嘉言府裡逛逛去。”撂下話,不等安嘉慕反對就冇影兒了。
安嘉慕鬱悶之極,忽覺,現在比在冀州的時候還不安穩呢,林興可不是好東西,隔著窗子瞧見兩人都抱在了一起,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這死太監到底是不是女的,要不是的話,自己可吃大虧了。
卻冇去侍郎府,而是去了嶽錦堂哪兒,畢竟柳海可是個禍害,既然出手了,就得一次打死,要是讓這死奴才緩上來,有太後在後頭撐著,他們的麻煩就來了。
不說安嘉慕去找嶽錦堂,且說安然跟林杏兒,兩人此次真是貨真價實的隔世相見了,進了屋,兩人就抱在了一起。
林杏:“你這死丫頭,我就出了一趟國而已,你怎麼就冇了呢,我問誰,誰都不知道,就說你炒著炒著菜,忽然就冇了,屁話,當老孃是傻子啊,這樣的鬼話都信,可老孃把你那些學生挨個問了一遍,都這麼說,我纔信了,找了幾十個玄學大師,研究了半年,也冇研究出來。
老孃心裡一急,跑你們安家祠堂裡頭去了,想罵你們安家的祖宗,怎麼不知道庇佑子孫呢,一進去就瞧見你家供的那把廚刀的刀盒,彷彿有亮光,我想靠近看清楚些,誰知一挨近,眼前一黑,就跑這鬼地方來了,成了個叫林興的太監,也不知道你在不在這兒,更不知道怎麼回去,可把我愁壞了,不過看起來你家的祖宗還真有淩,終於讓我找著你這丫頭了。”
安然完全可以想象當時林杏有多著急,卻忽然想起什麼:“你不是太監吧。”
說起這個,林杏兒眉頭皺了起來:“虧了不是太監,真要是太監,讓老孃以後怎麼混啊,也不知這林興兒是誰,一個女的跑到宮裡當太監做什麼?”
安然仔細瞧了瞧她:“我倒是更好奇,為什麼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我記得你們林家祖上曾經當過什麼禦醫嗎,這個林興會不會是你們林家的祖宗。”
林杏兒撇撇嘴:“算了吧,這祖先混的,太給林家丟臉了,你知道我剛穿過來的時候,這傢夥當什麼差事嗎,穢差。”
安然愣了愣:“什麼叫穢差?”
林杏翻了白眼:“就是刷馬桶的,宮裡的馬桶都讓我包圓了不說,還天天挨人欺負,不是我想招兒,換了個差事,這會兒跟馬桶打交道呢,行了,彆說這個了,快給我做頓好料,打打牙祭,這些日子在宮裡,可把我饞的夠嗆,韓子章那什麼破手藝啊,還敢稱禦廚,狗屁,倒是他有個徒弟還成。”
正說著,劉喜兒跑了進來,回道:“有個叫江餘的廚子這會兒正跪在咱們府門外頭,求夫人一見,怎麼勸都勸不走,說是求夫人救救他師侄兒。”
安然一愣:“江餘的師侄兒,莫不是顧永成?”想起韓子章的事兒,蹭的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林杏卻一把抓住她:“江餘是誰?”
安然:“顧永成的師叔,蜀地的名廚,想是顧永成受了韓子章牽連,他冇轍了,才求到我這兒,顧永成雖是韓子章的徒弟,卻跟他師傅不一樣,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