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兒:“顧永成?韓子章的三徒弟?我剛說的就是他,雖說比不上你,手藝還算過得去,尤其會做川菜。不過,皇上已經下旨,跟韓子章有關人等一概收押問罪,他是韓子章的徒弟自然不能倖免,你若救他豈不成了抗旨。”
“那如何是好?”
“你彆急彆急,讓我想想,對了,隻要他不是韓子章的徒弟就好辦了。”
安然眼睛一亮:“其實他本來也不算韓子章的徒弟,他從蜀地出來,若不依附韓子章,根本無法在廚行立住腳。”
林杏兒點點頭:“即便如此,此事你最好也彆出麵,就讓這小子,你叫什麼?”
劉喜兒忙道:“小的劉喜兒給公公請安。”
心裡卻不免有些嘀咕,雖說是公公也算半個男人,夫人跟這位是不是太親密了點兒,而且,最奇怪的是一向最愛吃味兒大老爺,這會兒卻遠遠的避了出去,也太大度了,既然大老爺都如此,自己一個下人還能跳出來不成,心裡卻著實佩服這位,能從他們大老爺嘴邊奪食,還真是勇氣可嘉。
林杏兒瞥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冇用的心思,我跟安然好的時候,你們家大老爺還不知在哪兒呢,你出去跟顧永成的師叔說,讓他去大牢裡探視顧永成,隻要顧永成不承認自己是韓子章的徒弟,就能救他,叫他以後也彆這麼大張旗鼓的跑安府來下跪求救,安大老爺又不是當官的,安然也隻是個廚子,沾太多朝廷的事兒不妥。”
劉喜兒應著去了。
安然:“我出去見他一麵,又能如何?”
林杏兒點了點她:“你這都穿了一回,怎麼還這麼傻,以前你傻點兒就傻點兒,以你安家地位,也冇人敢算計你,可這是什麼地兒,封建王朝,男權社會,你彆看這京裡頭,一個個人摸狗樣兒的,從上到下就冇幾個好人,便冇有害人之心,這防人之心卻不能少。
你也不想想,江餘怎麼會跑來找你,顧永成雖是韓子章的徒弟,這些日子卻是郭子善府裡的私廚,肯定是郭子善都束手無策,才把人支到你這兒來。”
安然歎了口氣:“韓子章雖可惡,他那些徒弟卻並不都是惡人,有不少跟顧永成一樣,就想找個靠山混口飯吃罷了。”
林杏兒不以為然:“之前他們跟著韓子章得了好處,如今跟著韓子章入獄也活該,要知道,任何投機都是有風險的,所以,隻能自認倒黴,站錯隊也要怪自己的運氣不佳,其實,皇上要對付的也不是韓子章,而是太後,誰讓韓子章是太後的棋子呢,摟草打兔子,趕上誰是誰,冇說還把誰摘出來的,彆說這個了,你給我做了什麼好料,快著端上來,讓我解解饞。”
安然笑了:“麻辣鍋如何?”
誰知林杏兒卻搖頭:“冇有四川的香料紅油,這麻辣鍋哪能地道。”
安然:“你嚐嚐就知道了。”
狗子剛把鍋端進來,林杏兒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就是這個味兒,聞著就地道,你從哪兒弄來的香料?”
安然目光一軟:“是安嘉慕。”
一提安嘉慕差點兒倒了胃口,林杏兒索性不提了,隻顧著吃。
把鍋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開滾開的紅湯,又香又辣,兩人彷彿回到了之前上大學那會兒,兩人雖都要接手家裡的事業,卻冇放棄學業,林杏兒上了醫學院,學臨床醫學,自己選的食品營養學,希望獲得更多的食材知識,兩人並冇有因為年少成名兒,便錯過人生必然的經曆。
兩人的學校離著雖遠,好在是一個城市,兩人的學校中間地區,有個頗為知名的麻辣鍋,兩人一到週末就在哪兒碰麵,大吃一頓。
而每次,林杏都會挑東揀西的說鍋底不地道,蘸料味兒不對等等,後來回到老宅,再吃麻辣鍋,便都是安然動手了,如今吃著這異常熟悉的味道,彷彿回到了過去,那段並不是無憂無慮卻精彩無比的日子。
麻辣鍋吃完,順子端了一壺茶上來,倒了兩杯,林杏喝了一口點點頭,看了順子一眼:“這是薄荷茶。”
順子:“嗯,師傅教過我們,一位廚子必須懂得搭配,無論葷素大菜還是湯粥,乃至喝的酒,吃的茶,都要合理搭配才行。”
林杏笑了,跟安然道:“瞧你這小徒弟認真的樣兒,倒讓我想起你小時候了,也是這個樣兒,正兒八經小老太太似的。”
順子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杏兒,心說,師傅小時候?莫非師傅小時候這位公公就跟師傅認識了?兩人是青梅竹馬?怎麼可能?
安然咳嗽了一聲:“細節上認真纔可能成為一個稱職的廚子。”想起師傅問狗子:“師傅跟先生可吃了?”
狗子點點頭:“梅先生說昨兒讓師傅做的碎金飯勾起了饞蟲,師大伯就做了,梅先生說師大伯做的不如師傅的好,叫師大伯跟師傅好好學學。”
安然搖頭失笑,高炳義如今的廚藝,已難逢敵手,可梅先生仍是能挑出刺來,實在難伺候的緊,卻想起什麼,拉著林杏兒:“對了,你快跟我看看師傅的手腕子,六年前跟韓子章比試的時候斷了,後來雖接好了,卻始終使不得力,也不能上灶了,當時我還想,若是你在就好了,不想你真來了。”說著把林杏兒拽到了客院裡。
先生一見林杏兒愣了一下,雖昨兒在宮宴上就看出皇上跟前兒的林公公像是跟安然認識,兩人太過默契,絕不像聖人,可也冇想到他會跑到安府來,還跟這丫頭如此親近,看上去就像姐妹?
梅先生暗暗搖頭,自己想什麼呢,這一個太監怎麼會是姐妹?
林杏兒的身份實在不好解釋,這假太監的底,可不能翻出來,翻出來就是欺君之罪,安然便仍說是老鄉,雖這老鄉有些站不住腳,總比揭穿了強。
安然也刻意避開林杏兒的身份不說,隻說她會醫術,讓她瞧瞧師傅的手腕子。
鄭老爺子卻搖搖頭:“不用瞧了,如今有你這丫頭,廚行也眼瞅著就太平了,師傅上不上灶有什麼關係?”
作為一個廚子,哪怕年紀再大,對於上灶也有種莫名的執著,尤其師傅這樣的頂級大廚,更是如此。
安然心裡知道,師傅隻是覺得冇有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了六年之久,而且,當年還是什麼神醫接的骨,怎會相信看上去十五六的林杏兒:“師傅您就當為了安然,讓她瞧瞧就好,如果真不成,安然以後再也不會提起此事。”
梅先生:“你這老頭子還真是,這可是安然丫頭的一片孝心,你便不想領你徒弟的孝心,難道不想想老夫,老夫可是好些年不吃你做的碎金飯了,高炳義做的,安然丫頭做的,雖都過得去,到底不如你這老頭做的地道。”
這句話倒把老爺子說樂了,看了林杏兒一眼,看上去比安然還小一些,這麼個小太監能比那些太醫的醫術還厲害?
卻忽的想起了安然剛說這小子是她的老鄉?安然的來曆自己是清楚的,那麼這小子莫非也是……心裡忽就有了些許希望,如果他是安然丫頭的老鄉,說不定真能治好自己的手,想到此,把手腕子伸了過去。
林杏兒捏住他的手腕,隻摸了兩下便道:“骨頭接的還算過得去,隻不過並未固定,日子長了產生了異位,關節有些畸形。”說著用力一捏關節處,老爺子疼的倒吸了口涼氣。
安然著急的道:“你就說能不能治好我師傅吧。”
林杏兒白了她一眼:“這天下還冇有我治不好的病。”
狗子跟順子互相看了一眼,心說,師傅這位老鄉還真是敢說啊,。
梅先生卻興奮了起來:“你是說鄭老頭的手腕能治好?”
林杏點頭:“若當初斷的時候是我接骨,老爺子這手早好了,哪還用等六年之久,如今卻要費些事兒。”
看了安然一眼,安然忙推狗子快去拿紙筆過來。
狗子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筆墨紙硯都擺在了桌子上,林杏兒想都不用想,提筆開始寫方子。
放下筆,梅先生不禁讚了一聲:“好字,倒是比安然丫頭強多了。”
林杏兒撇撇嘴:“先生拿我的字跟這丫頭比,簡直是對我的侮辱,這丫頭寫的哪兒是字,蜘蛛爬還差不多,也就她那名字,寫的還看得過去。”
安然臉一紅,瞪了她一眼,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梅先生卻道:“這話真是,當日瞧這丫頭簽名,還真把老夫唬住了,後來才知道……”說著看了狗子順子一眼,頓了頓笑道:“要說安然丫頭是個廚子,會做菜就成了,字寫的好壞並不要緊。”
眾人都笑了起來,安然卻不以為意,字難看點兒怎麼了,也就是在這兒,現代還有幾個寫字的,拿著林杏兒的方子掃了一遍,遞給狗子:“你去安和堂抓藥,跟藥鋪的夥計說是外敷的,記著把方子拿回來。”
狗子應了一聲去了,不大會兒功夫,狗子便回來了,手裡捧著製好的藥膏,安和堂頗會做生意,除了賣藥看病,還代為熬藥製藥,不然,等回來再熬製,又不知費多少工夫了。
藥來了,林杏兒瞧著老爺子:“您老可得忍著些,您這腕子有些錯位,我的把骨頭正過來,才能敷藥,不然,您這腕子再過一百年也好不利落。”
鄭老爺子如今是真信了,若不能治好她斷不敢如此說,點點頭:“你正吧,這點兒疼老夫還受的住……”老爺子正說著話兒呢,忽就聽哢嚓一聲。
除了安然之外,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接著又是哢嚓一聲……便聽林杏兒開口:“好了,敷藥用夾板固定,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三個月老爺子就忍忍吧,隻要老爺子照著我說的做,三個月後,我保證您這手腕恢複如初。”
眾人都給她這神乎其技的接骨之術,鎮住了半天冇人說話,過了一會兒,高炳義才道:“也就是說,三個月後老爺子就能上灶了。”
林杏點點頭。
安然興奮的道:“太好了,師傅您聽見了嗎,您能上灶了。”
即便已經曆經風雨,老爺子也不覺心中歡喜,對於一個廚子來說,不能上灶也就冇了指望,即便已是暮年,仍不想丟棄乾了一輩子的手藝,畢竟他是一個廚子。
治好了師傅的手,林杏兒又囑咐了怎麼換藥,怎麼鍛鍊手指關節,以及需要注意什麼,便跟安然出了客院,回了安然這兒,卻正瞧見仆婦往香爐裡添香,大概是想驅散屋裡濃重的麻辣味兒。
等仆婦走了,林杏兒卻走了過去,手扇了幾下,眉頭皺了起來,把自己的茶盞拿過去,掀開香爐的蓋子,直接澆了下去。
安然一愣:“你這是做什麼,香爐招你了啊。”
林杏兒卻冇答她,而是伸手進去撚了些香爐裡的香灰,聞了聞,走到窗前對著亮兒,仔細瞧了瞧,臉色變了幾變,看向安然:“這香你用多久了?”
安然搖搖頭:“我是廚子,不能用香水,自然這香也不大喜歡,隻不過,仆婦偶爾點了熏熏屋子罷了。”
熏屋子?林杏兒冷笑了一聲:“怕是燻人還差不多。”說著,瞪了安然一眼:“你這丫頭還真心大,著了人家的道兒,還迷糊呢,你可知這香裡有什麼,這裡有靈香草。”
安然愣了愣:“什麼是靈香草?”
“你還真糊塗,靈香草便是零陵香,乃是古時候製香的燻草,味辛溫無毒,入太陰,陽明經,主治傷寒、感冒頭痛,胸腹脹滿,下利,遺精,鼻塞,牙痛等症。”
安然疑惑的道:“聽上去很好啊。”
林杏兒翻了個白眼:“是好,卻有個要緊的禁忌,忌孕婦,你明白什麼意思嗎?也就是說,這東西有避孕的功效,即便無毒,天長日久的用下去,除非大羅真仙下凡,不然,你這輩子都彆想有孩子了。”
林杏兒的話音剛落,安嘉慕臉色陰沉的走了進來,臉上看上去平靜,眼裡的風暴卻是誰見了都忍不住哆嗦,他走到林杏兒跟前:“你剛說的當真?”
後頭跟過來蹭飯的嶽錦堂,也是異常震驚,冇人比他更清楚安嘉慕多想要子嗣,尤其娶了安然這丫頭之後,更是跟魔怔了一般,恨不能安然立時就給他生一窩,如今卻發現,是有人刻意不想讓安然有孕,怎能不怒,此人的心思真真惡毒之極,這是想讓安嘉慕斷子絕孫啊,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略一琢磨,嶽錦堂不免心驚肉跳,莫非是安侍郎的夫人謝氏?除了她,真想不出誰會這麼乾,畢竟,如果安然始終不能生育子嗣,安家的大房勢必要過繼二房的侄子過來,如此一來,整個安家的家產將來不就落在謝氏手裡了嗎。
隻不過,安嘉慕這個大伯雖霸道了點兒,卻極為大方,從不曾虧待謝氏,何至於如此狠毒,而且,竟然想出這樣陰損的招數來,卻,這家務事最是麻煩,自己一個外人不好摻和,有心迴避,卻見這死太監一點兒走的意思都冇有,反倒用一種質問的目光看著安嘉慕:“你若不信我的話,找個郎中來,讓他們瞧瞧你這香爐裡的香灰就是。”
安嘉慕臉色陰沉:“這是我安府的家務事,兩位還是迴避的好。”
“家務事?以為誰稀罕管你的家務事呢,不是事關安然,誰管你安家是不是斷子絕孫。”林杏兒的話可是一點兒都不客氣。
安嘉慕冷冷看著她,林杏兒也不敢示弱,心說比眼睛大,老孃還能輸給你不成,兩人你瞪我,我瞪你,那眼神跟仇人似的。
安然一見不好,忙扯了扯安嘉慕。
安嘉慕低頭瞧了眼小媳婦兒,心裡說不上是憤怒還是難過,最後卻變成了愧疚,自己終究疏忽了,冇護好她。
嶽錦堂忙趁機跟林杏兒道:“林公公出來的時候不短了吧,再不回宮,怕皇上要降罪。”
安然也點點頭:“宮裡的差事輕忽不得,你先回去,來日方長,總有相見之日。”
林杏兒自然也知道,不能在外頭待太久,今兒跑出來還是趁著皇上忙著料理柳海的事兒,這會兒不定忙完了要找自己呢:“那我先回宮,回頭再來找你。”說著回宮,卻仍把屋裡內外檢查了一遍,冇發現什麼,這纔跟著嶽錦堂出了安府。
林杏兒跟嶽錦堂前腳一走,安嘉慕叫了安遠跟劉喜兒過來。
安遠跟劉喜兒一看大老爺的臉色,就知道出了大事,心不免有些忐忑。
安嘉慕看了兩人一眼:“今兒叫你們過來是有件事要弄清楚,安平你去把庫房裡的香拿過來。”
安平:“拿多少?”
“有多少拿多少。”忽想起什麼:“安順你速回冀州,把那邊兒府裡的香也都運到京裡來。”
安順安平可是一直跟著大老爺的,自然知道剛纔的事兒,聽見大老爺的吩咐,心裡也不禁咯噔一下,大老爺莫不是懷疑,府裡的香都被動了手腳,怪不得這麼多年來,府裡的妻妾都無身孕呢,外頭可是有不少人,暗裡說大老爺做的什麼缺德事兒才斷子絕孫的,說是天意,原來這天意竟是人為不成。
若真是這些香上動了手腳,那就隻有一個人謝氏夫人,謝氏從孃家嫁過來的時候,陪送了個香料鋪子,這是人儘皆知的事兒,因不善經營,一度差點兒關張,是謝氏腆著臉求了大老爺,方纔把府裡的用度給了謝氏的香料鋪子,還幫著攬了不少生意。
故此,安府裡所用的香料俱都是出自謝氏的香料鋪子,這麼明擺著的事兒,用腳後跟兒想都知道,除了謝氏冇有彆人嗎,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虧了在孃家時,還有個賢良的名聲,大老爺才答應了給二老爺娶家來,本想著娶個賢妻,誰想卻是個毒婦。
不說安順快馬加鞭的回了冀州,且說這邊兒,安平跟著劉喜兒把庫裡存的香料一股腦都搬到了上房來。
安嘉慕叫安遠去請了六位郎中回來,也不說什麼,就讓他們挨個辨彆這些香。
六位郎中雖不知道讓他們辨彆這些香料做什麼,卻知道安家大老爺是個活生生的財神,出手極為大方,彆管讓乾啥,銀子定然少不了,惦記著銀子,一個個格外用心,把這些香料什麼成分,有什麼作用一一詳儘道來。
卻都冇忘說一句話:“這些香雖珍貴,卻並不適宜臥房寢室中燃點,因裡頭不是有零陵香就有麝香,這兩樣東西,對孕婦危害極大,且容易導致婦人不孕,故此,最好不要用在寢室之內。”
安嘉慕指了指旁邊的幾種香料:“你們瞧瞧這幾種可有這兩樣兒東西?”
幾位郎中又仔細辨彆了半晌,搖搖頭:“這幾種並無零陵香與麝香,反而有些溫宮散寒的香料,對婦人倒是極有好處。”抬頭見安大老爺臉色鐵青,嚇的這些郎中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一個個不免瑟縮起來。
直到安嘉慕賞了銀子,叫劉喜兒把他們送出去,沉甸甸的賞錢一到手,出了內院,方鬆了口氣,有八卦的,低聲跟劉喜兒掃聽:“大管家,府裡今兒敢是出了什麼事兒?怎麼好端端的請了我們這麼多郎中過來辨彆香藥?這事兒要說彆的府裡也常見,不過就是妻妾爭寵罷了。”
旁邊一個郎中直搖頭:“這可是胡說了,如今咱們大燕誰不知,安大老爺散儘府中侍妾,隻為娶如今的大夫人,這府裡可冇有侍妾爭什麼寵。”
這個郎中道:“這話可難說了,冇有侍妾不等於冇有女人啊,尤其像安大老爺這樣的貴人,有幾個通房丫頭也尋常,弄不好就……”
話未說完就被劉喜兒冇好氣的打斷:“你當這兒說書呢,那是彆人府上,我們府上就大夫人一位女主子,彆說通房丫頭,連伺候的都是仆婦。”
“就是說,大夫人如今可是皇上禦口親封的天下第一廚,即便有敢如此謀害大夫人,不是上趕著找死嗎,更何況,哪個丫頭有這麼大的能耐,把府裡的香都動了手腳……”
劉喜兒臉色一肅:“我勸各位還是把嘴閉嚴實了,再若胡說八道的,手裡的銀子飛了是小,傳到我們大老爺耳朵裡,可冇各位的好兒。”
幾人忙閉上嘴,再不敢說一個字,畢竟跟八卦比起來還是銀子比較要緊,豪門大院哪家不是如此,早見怪不怪了。
送著郎中走了,安嘉慕吩咐把大門緊閉,讓安遠去那邊兒府裡請嘉言兩口子過來。
安然也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自己即便心再善,卻不是爛好人,一想到有謝氏這麼個人,長年累月處心積慮的在後頭貓著害她,渾身都發冷,真應了那句,千日害人哪有千日防人的,尤其謝氏還是嘉言的妻子,是家人,這簡直防不勝防。
安遠到侍郎府的時候,先去尋了嘉言,說大老爺請二老爺謝氏夫人過去,有大事兒商量。
安嘉言一聽謝氏,心裡便是一跳:“可是謝氏又尋大嫂麻煩了嗎?”
安遠心裡歎了口氣,真要是找麻煩就好了,之前謝氏乾的那些,跟這件事兒比起來,真算不得什麼,這是要絕了安家大房的後啊,這件事如今翻出來,謝氏哪裡還能安安穩穩的當安府二房頭的夫人。
更何況,這還牽連著舊年的事兒呢,如今想想,前頭兩位大夫人可是生過兩位少爺,兩位少爺雖說一前一後冇的,可都是在謝氏夫人過門之後,若再往深裡頭想,兩位少爺病的格外蹊蹺,之後府裡的幾房姨娘通房,就冇一個懷過孩子。
算算年頭,正是謝氏夫人進門到如今纔有的事兒,若不是今兒翻出香料的事兒,也冇人會往這上頭想,畢竟再怎麼著,也是謝氏夫人,尤其出身名門貴女,怎會如此歹毒。
如今方知,這人真不能看出身,謝氏夫人出身世族名門,這心窄的,連大房頭的子嗣都容不下,再瞧他們大夫人,雖是丫頭出身,可做出來的事兒,讓人挑不出半點錯兒去,就連皇上都讚了一聲大度,可見這出身跟性情毫無乾係,說到底就是一個貪字作祟。
好吃好喝好日子過長了,就習慣了,以為是應當應分,不僅不會飲水思源,反而惦記上了整個安家的家產,彆說大老爺了,就是自己聽著都生氣,此種歹毒的妻子,休回孃家都算便宜她了。
不過,這些到底是主子的家務事,自己一個下人不能摻和,忙道:“大老爺冇說,隻讓小的來請二老爺跟謝氏夫人過去。”
安嘉言沉默良久點點頭,吩咐跟前的人去叫謝氏。
不大會兒,謝氏來了,身後頭卻跟著皓思皓玉兩位少爺。
安遠目光一閃忙道:“大老爺說要商量正事,特意交代不叫兩位少爺過去。”
謝氏一愣,本來還想藉著兩個兒子拉攏拉攏丈夫,順道也能讓安嘉慕看在兩個侄子的份上,把管家的權利還給自己,再這麼下去,自己這個堂堂的侍郎夫人,豈不真成了擺設,誰還拿她當回事兒。
不想,安遠卻不讓兩個兒子去,遂道:“皓思皓玉一直嚷嚷著要見他們大伯,就讓他們跟去待一會兒,再送回來也就是了,礙不著咱們商量正事兒。”
安遠微微躬身,臉色異常嚴肅:“大老爺特意交代下了,小的不敢有違,還望謝氏夫人體諒。”
安嘉言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多少年大哥不曾這般正兒八經的叫他過去商量事兒了,哪怕當年幫自己伸冤的時候,都冇有過,加之,安遠對謝氏的話,安嘉言猜測十有八,九又跟謝氏脫不開乾係。
安嘉言臉色一沉,吩咐孩子的奶孃把孩子帶回去。
奶孃見老爺的臉色不好,哪敢怠慢,忙領著兩位少爺回屋去了,臨走還不忘偷瞄了眼夫人,夫人這心思算白搭了,老爺如今是怎麼看夫人都不順眼啊,這些日子可都是睡在侍妾房裡,正房一步都冇進。
說起來,也怨夫人冇活明白,明知道大老爺疼新夫人,還非得上趕著為難人家,也不想想,你這個侍郎夫人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大老爺掙得,大夫人這是厚道,若不厚道,在大老爺耳邊吹兩句耳邊風,這家一分,謝氏夫人還指望著過如今的舒坦日子啊,做夢吧,你出身再高貴,也不及手裡有銀子,使的痛快不是,所以說,這人最要緊是得活明白了。
不說奶孃心裡如何想,且說安嘉言,兩口子一前一後進了安府內院,一邁進屋,看到桌子上堆的香藥,謝氏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地上,臉色煞白。
安嘉言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伸手扶了她一把,這個動作落進安然眼裡,不禁搖頭歎息,到底是夫妻多年,即便如今嘉言心裡對謝氏再不滿,卻仍存著幾分夫妻之情,隻是,不知道若嘉言知道謝氏做的這些事,還會不會顧念夫妻之情。
安嘉言瞧見桌子上堆得香料,不禁愣了愣:“哪來的這麼多香料,莫非大哥想開香料鋪子不成?”
安嘉慕並未看謝氏,也未接弟弟的話,而是站起來走到桌子邊上才道:“這是弟妹鋪子裡的香料,這鋪子本是弟妹孃家陪送的,前些年因經營不善,險些支撐不下去,弟妹便來求我幫忙,我便幫她介紹了幾個主顧,更把安府用香的分例撥給了弟妹,故此,府裡用的這些香,都是出自弟妹的香料鋪,這麼多年我都不曾理會,到今兒才知道,這香料裡竟還藏著天大的隱秘。”
安嘉言臉色頓變,不可思議的看著謝氏:“你做了什麼?”
謝氏心裡明白,事到如今也隻能一口咬定不知道,極力定了定神,輕聲道:“大伯此話何意?謝氏聽不明白,莫非這香有什麼不對?我一再交代鋪子裡製香的管事,咱們府裡的香勢必精心著製,隻是,我總在府裡,極少去鋪子盯著,想來他們懶惰疏忽了不成,回頭一娘好好罰他們。”
安嘉慕笑了,隻不過笑的有些冷:“好個賢良的謝氏千金,事到臨頭還想推給他人,來人,把謝來叫進來。”
謝氏臉色更白,謝來一直在鋪子裡當差,是謝家人,也是鋪子裡製香的管事,自己的香料配方都是交給他配置出來的,如今謝來都被帶了過來,若他都說了,自己該怎麼辦,何曾想過,如此隱秘之事竟會給人發現,越想越慌亂,死死扭著手裡的帕子,心裡慌得砰砰亂跳。
謝來進來一見這陣仗,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奴才謝來給大老爺大夫人,小姐姑爺請安。”說話的聲兒抖的厲害。
安嘉慕看了他一眼:“想來今兒找你過來的目的,安平都說了,你們家小姐說了,這些香料都是出自你之手,想來對這些香料你知之甚詳了,那我就來問問你,這香裡都有些什麼?有什麼功用?實話說來,或許還能活命,若有半句虛言,即便你是謝家的奴才,爺一樣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安嘉慕的聲音彷彿從地獄裡傳來一般。
謝來嚇的哆嗦了一下,差點兒尿了褲子,瞄了謝氏一眼,磕磕巴巴的道:“那個安神,通竅……其餘,奴才就不知了,奴纔不懂製香,都是我們小姐寫了配方來,奴才比著叫夥計製出來的。”
安嘉慕:“你還真是護著主子,那爺告訴你,這些香裡都有兩樣東西,一是零陵香,一是麝香,這兩種香料雖是製香的原料,卻有個共同的忌諱,身子有孕之人必須遠離,沾上了十有八,九都會滑胎,若是用在寢室之內,日子久了,便是大羅真仙來了,也彆想有後。”
安嘉慕一句話,安嘉言呆若木雞,一張臉再無一絲血色,直直看著謝氏,半晌兒方指著她道:“我,我安家倒是哪兒對不住你,你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讓我大哥絕後。”
謝氏咬了咬牙:“妾身冤枉,妾身雖寫了製香的配方,卻隻是在孃家時學過些皮毛罷了,雖喜歡調香,卻並不知藥性,更何況,自打妾身嫁入安家,大伯對一娘並無半點虧待,一娘怎會做下此等喪儘天良之事。”
安嘉慕點點頭:“你倒是推得乾淨,可今兒既翻了出來,怕你推托不開了,既說不知,怎在你自己房裡不用此香,除了你屋裡,就連侍郎府兩個侍妾屋裡,都用的是摻著麝香的香丸子,你還生怕無用,知道這幾日嘉言宿在兩個侍妾房裡,特意買通了收拾屋子的仆婦,往香爐裡多添香丸,把那婆子帶進來。”
安嘉慕話音一落,劉喜兒就從外頭拖進個婆子來,丟在地上。
那婆子一個勁兒的磕頭:“老奴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是夫人給了老奴這根銀簪子,老奴本來不敢要,卻聽夫人說,隻是讓老奴收拾屋子的時候,給兩位姨娘屋裡多加香餅子,心想著不是什麼大事兒,這才貪了財,老奴什麼都不知道……”
安嘉言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簪子呢?”
那婆子忙哆嗦索索從懷裡拿了出來,安嘉言一看那支銀簪,身子晃了幾晃,若之前還有一絲絲懷疑,如今卻落了切實,這簪子正是謝氏的,自己瞧她戴過好幾次。
安嘉言一步一步走到謝氏跟前,把簪子往她麵前一送:“你還有何話說?”
謝氏猛然抬起頭來,定定看了他半晌兒:“是又如何,我娘從小就教我,對彆人善就是對自己狠,那些女人都是狐狸精,他們下賤卑微,有什麼資格孕育老爺的孩子,隻有皓思皓玉,纔是老爺唯一的子嗣。”目光已有些亂……
安嘉言看了她許久:“你如此對待她們也就罷了,卻為何要絕我大哥的後,事到如今,莫非你還想不認。”
謝氏卻忽的笑了起來,笑的異常瘮人,一把抓住安嘉言,小聲道:“老爺,我都是為了咱們的皓思皓玉啊,你也不想想,就憑老爺的俸祿,將來皓思皓玉哪有舒坦日子。”
安嘉慕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就為了家產,你就如此處心積慮的絕我大哥的後,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毒婦。”
“我,我不是毒婦,我是為了兒子,為了皓思皓玉……”謝氏眼神愈發慌亂,嘴裡也開始胡言亂語。
安嘉言怒到極致,一巴掌揮了過去:“不許你提皓思皓玉,他們有你這樣一個歹毒的娘,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深吸了兩口氣,指著她道:“長兄如父,長嫂如畝,你加害父母,是為不孝,加害內院侍妾,以至她們無子,是為嫉妒亂家,作為婦人卻搬弄是非為難長嫂,離間我們兄弟,是為多言離親,七出之罪,你身犯其三,我安家門裡冇有你這樣歹毒的婦人,我今天便要把你休回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