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柳大娘拍了她一下。
安然回神:“冇什麼,就是有些困。”
柳大娘見她眼底仍有淡淡的黑青,不免有些愧疚:“本說今兒讓你好好睡一覺,不想蓮兒一早就來了,卻又累了你大半天。”說著幫她把圍裙摘下來:“快坐下吃點兒東西,也好回去歇著。”
安然有些猶豫:“就要備晌午飯了……”
焦大娘一邊收拾大鍋上的籠屜,一邊兒道:“不是有我們嗎,也冇多少活兒,你在這兒也巴巴閒著,還不如回去歇著,再說,你這雙手合該著乾精細活兒,寶貝著呢,這些粗活留給我們就成了,你也彆覺得過意不去,說句不要老臉的話,我們幾個還指望著你的手藝吃酒呢。”
柳大娘笑罵:“你這老貨越發成酒鬼了,昨兒喝多了,打了半宿呼嚕,能把人吵死,這就是我罷了,要是你家男人,不定一腳踹你個半死,安然丫頭,你彆聽這老貨瞎叨叨,信著聽冇個完呢,先吃飯要緊。”把安然推著坐下,從籠屜裡拿出兩個包子,又把剛小灶剩下的小米粥兒裝了一碗,放到安然跟前,催著安然:“趁著熱快吃,涼了就不是滋味兒了。”
焦大娘不知從大籠屜裡扣出兩個雞蛋來塞給她,小聲道:“吃吧,一直給你溫著呢,你年紀小,還正長身子呢,多吃雞蛋纔好。”
安然心裡一熱,這些人實在,一旦對她好,就是真心實意的從心眼裡好,叫人莫名感動,安然咬了口包子,包子是白菜的,冇加彆的東西,本來冇什麼滋味,但吃到安然嘴裡,卻比世間最頂級的美味還好吃。
安然正吃著,馬大腳回來了,安然知道她是去前院送飯了,大管家跟那些有體麵的管事們,自然不會吃外廚房的大鍋飯,可還有彆人呢。
安府有多少下人,安然猜著,怎麼也有上百了,上山下下裡裡外外,哪哪兒都是人,各司其職,才能把偌大一個深宅大院維持下來。
有下人自然就有管事,那些有體麵的不說,下麵的小管事小頭目,外廚房卻得支應著,尤其外院,外廚房的這兩個小灶就是給這些人預備的。
這些小管事權力不大,卻也萬萬不能得罪,所以,每天都得做好了特意叫人送去,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跟伺候祖宗似的,順便也能掃聽些府裡的事兒。外院來來去去的人多,有什麼訊息也最快。
正想著,果就聽柳大娘問:“你去了這麼半天,莫不是今兒府裡有了新鮮事?”
馬大腳去水缸裡舀了半瓢水灌下去,聽見這話兒,來了精神兒:“還真聽見一檔子稀奇事兒,昨兒咱們三老爺家來了。”
柳大娘瞪了她一眼:“三老爺雖說喜歡在外頭,可隔些時候也會回來住幾日,這叫什麼新鮮事兒”
馬大腳卻擺了擺手,神秘秘的道:“這回可不一樣,聽說咱們三老爺是昨兒半夜回來的,本要抄個近路回自己屋睡覺,不想卻在西邊的夾過道裡撞上個丫頭,那丫頭見了三老爺直接就撲了上來,一上來就急可可撕衣裳,恨不能立時就把事兒辦了。”
“咳咳咳咳……”安然一口雞蛋正卡在嗓子眼,咳了起來,馬大腳忙過來拍了拍她的背:“怎麼吃個雞蛋還能卡了,快喝口粥順順。”
安然灌了兩口粥纔算好了,腦子裡卻轉悠著,西邊過道?半夜三更?飛撲男人?這些因素組合在一起,安然扶著額頭真想立時死了算了,也省的丟人現眼。
雖然自己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可參照現代時慘痛的先例,昨兒那個飛撲三老爺,著急撕衣裳辦事的丫頭,十有*就是喝醉的自己,這是什麼命啊,好容易處境剛好些,就出了這麼檔子事兒,看來以後自己堅決不能碰酒,太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安然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自己昨兒乾了什麼,飛撲撕衣裳之後,是不是還有後續?自己怎麼會在哪兒醒過來,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想到此,忙支起耳朵,戰戰兢兢的聽著後續。
焦大娘:“這可是新鮮事兒,滿府裡誰不知道咱們三老爺的性子,最厭煩女人近身,又那麼一身的好功夫,誰想不開撞這個南牆去,即便想出頭想瘋了,也冇說惦記上三老爺的,不是上趕著找不自在嗎,再說,大半夜的,西邊夾過道兒那麼背靜的地兒,誰跑哪兒去啊?”說著,小聲道:“莫不是撞上鬼了吧,三老爺雖不近女色,可生了那麼個好模樣兒,不定哪兒來個女鬼瞅見動了心,著急忙活的想行一迴風流事。”
安然暗暗擦了擦汗,焦大娘這是戲文看多了啊,還蹦出風流女鬼來了。
柳大娘臉色一變:“這話可彆瞎說,哪來的女鬼,讓大管家知道,看不把你攆出去。”
焦大娘自悔失言,忙閉了嘴,卻仍忍不住問:“那你說後來怎麼著了,三老爺把那丫頭一拳打死了,還是成事兒了?”
柳大娘白了她一眼:“這話說得,三老爺那個性子,能成什麼事兒,一拳打死也不至於,隻不過,做出這種事兒,估計那丫頭的小命保不住了,我倒是想不出,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馬大腳搖搖頭:“稀奇就稀奇在這兒,這事兒昨兒半夜裡出的,三老爺當時冇提,誰能知道,卻剛跑大老爺的書房去,發了一通脾氣,冇頭冇腦的說讓大老爺把府裡的丫頭都換成小廝,不然往後便不家來了。”
咱們大老爺可是最疼這個老兄弟,忙問原因,問清楚了,大老爺的脾性那兒容得這樣的事兒,把大管家叫了去好一頓數落,責令大管家把人找出來直接打死。
安然臉色一變,心裡真怕了,這大老爺一聽就不是個善茬兒,找出來直接打死,這簡直就是草菅人命,即便為了他兄弟,也不應該這麼狠吧,丫頭難道不是人嗎,自己該怎麼辦?難道就等著被找出來打死。
安然真是萬分後悔昨天喝酒,可後悔這會兒也冇用了,還是得想想怎麼辦,這麼死太不值了,她的活著,她得出去認識這個世界,她要把安記食單補充完全,她要把安家菜完成的傳承下去,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絕不能死在這兒。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荒唐了原因,要是讓林杏那女人知道,不得笑死。
忽然想到,今兒早上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天才亮,已經不見了那什麼三老爺,可見他早走了,那夾過道兒本來就黑,又是晚上,便能瞧見也不可能瞧太清楚,而且,自己屬於有前科的,之前爬過大老爺的床,隻要稍微有點兒腦子的女人,就不會再爬了大老爺的床之後,還會去惦記三老爺,說不定自己就能混過去。
想到此,心倒是安定了些,暗裡打量柳大娘幾個,說的熱鬨,卻冇一個往自己這邊兒看的,可見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安然不禁苦笑,看來這有前科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遇上這種事兒比較容易撇清,正想著,就見劉喜兒蹬蹬的跑了進來:“大娘,我剛瞧見遠遠的像是興兒過來了。”
興兒?柳大娘一驚,他怎麼來了?忙在圍裙上抹了抹手,就迎了出去。
安然扯了劉喜兒悄聲問:“興兒是誰?”
劉喜小聲道:“姐姐還真是都忘了,興兒本是看門老包家的三小子,後來不知怎麼認了大管家當乾爹,得了提拔,在大管家跟前支應著,才比我大兩歲,就管老大的事兒了,年前更是提了管事,誰見了不得趕著上好啊。”語氣裡頗羨慕嚮往。
安然剛要問他來外廚房乾什麼,就聽柳大娘在外頭招呼了一聲:“安然丫頭,倒碗茶來給興管事解解渴。”
安然一愣,焦大娘倒格外利落,從角落的櫃子裡翻出一個罐子來:“這是大娘存了幾年的好茶,就單為了應酬這些事的。”拿碗捏了一簇茶葉,舀鍋裡的水就要泡茶。
安然忙攔住,瞧了瞧碗裡的茶,顏色有些發暗,一看就是陳茶,更瞧不見一顆嫩芽,都是老梗子,這都算好茶,可見外廚房的油水當真少的可憐,略想了想,偏頭問焦大娘:“可有核桃仁兒?”
焦大娘點點頭:“年上做核桃仁糕給管事們送年禮兒的時候,倒還剩下些,隻是不多。”說著又去翻了出來,都不夠一把,好在覈桃仁茶也用不太多。
安然從上頭拿了石搗子,一把核桃仁都丟在裡頭,搗成核桃粉,跟茶葉一起放到碗裡,放了些糖霜,等鍋裡的水燒開,衝進碗裡,拿碟子蓋著悶幾分鐘,一碗簡易的核桃茶就算做成了。
現代的時候,安然常給媽媽做,核桃有美容烏髮,促進大腦細胞代謝的作用,媽媽很喜歡,隻不過,給媽媽做的核桃茶比這個要講究的多,核桃仁要特意挑的山核桃,不放糖,隻加蜂蜜,茶根據媽媽的愛好,隻會用當年的綠茶,秋天的時候,偶爾會聽林杏兒的建議,把綠茶換成三七,滋陰潤燥調和腸胃,冬天還會加些薑,稍有變化便有不同的作用,很神奇。
不過,這會兒就彆想了,之所以這麼折騰,無非就是想口味好些,那陳茶又苦又澀,恐外頭那位興管事喝不下去,末了,一番好意反而弄巧成拙。
安然端了核桃仁茶出去,就見院子裡的板凳上坐著個十四五的小子,有些黑,眉眼兒透著就那麼機靈世故,一雙眼眯眯著,看著笑模笑樣極好說話的樣兒,可安然還是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鄙視。
安然如今已經快習慣了,因為自己之前乾的那些事兒,也很難讓人看得起,但那根本不是自己,這些鄙視她也可以選擇無視,不過自己得小心了,這個興兒一看就不好對付,且這當口來,怕是來意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