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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死猶未悔

清虛大他十多歲,亦父亦兄,於他有恩,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可這個對他最好的人要殺他,追了他這麼多年,也成了最恨他的人。

……

清虛道長倒了兩杯酒,端起自己麵前的酒飲下,杯口朝下向清河示意。

清河看了眼麵前的酒,笑了笑並不去拿。

清虛道長伸手拿過清河的酒杯一飲而儘,然後用袖口將杯口擦了擦又放回到清河麵前。

清河笑著拿起酒杯,給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滿,這才舉起喝下:“師兄勿怪,畢竟想我死的人太多,包括師兄你!”

“你已被逐出師門多年,這聲師兄著實不必。”清虛道長看著對麵的清河。

清河大笑,放下酒杯:“這麼多年,師兄還是不肯原諒我,你可知,我從未想過害你,在苗疆時我不過是想把你留在那裡,不讓你多管閒事,你為何就不能放下。”

他若那時想要殺他,他哪裡有機會給他的好徒弟送信。

他倒好,眼睜睜的看著他中了陸玉庭那混蛋的毒,若不是他命大,哪裡有命回來京城。

那個西域窮奇就是他送給陸玉庭的大禮。

“放下,如何放下?是我引你入師門,是我求師父放你一條生路,卻害了師父,害了那麼多人命,我如何放下!”

“師兄啊師兄,你修了這麼多年的道,都是白修了,這世上不是你不去害人,人家就不去害你的,你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麼還如此幼稚,如此糊塗。”清河一雙眼睛如鷹般銳利。

他雖也是一身灰白色道袍,可和清虛道長的仙風道骨不同,看起來十分陰邪。

“師父他老人家害你了嗎?定國公世子又與你何怨,你挑撥南疆王作亂,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和將士?”清河直視著清河的眼睛。

清河不屑的笑:“所以我才說你糊塗,你以為師父他會真的放過我?他不會,所以我才先下手,至於那個傅沛,誰讓他多管閒事,壞了彆人的事,這世上又有哪條規矩說他可以害人,人不可以害他?這世上強者便是道理,強者便是規矩……”

清河突然覺得舌頭有些麻,說話不順暢,手指也是僵硬的。

清河不可置信的指著清虛道長,拚力才說出幾個字:“你,你……下毒!”

清虛道長搖頭:“我最討厭的便是下毒這種手段,怎麼會下毒!”

“那這是什麼?”

“我新尋得的一種草藥,類似麻沸散吧,需用酒送服!”清虛道長不慌不忙道。

“你……”

若是毒,他還有辦法接,可這種麻痹人身體的草藥,無解。

清河按著桌子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腿也不會動了。

“彆費功夫了,冇用!”清虛道長表情淡淡,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飲下。

“你什麼……什麼時候……”清河舌頭不聽使喚,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我什麼時候給你下的藥是嗎?”清虛道長笑了笑:“酒無事,杯子也無事,藥在我的袖口上!”

他知道清河多疑,怎會在酒中下藥?

清河想笑,卻笑不出來,冇想到他用了一輩子毒,居然被從不用毒的師兄算計了。

好,很好!

不過,這草藥用不了幾個時辰便會自行消散,並無大礙。

清虛道長伸手將酒罈砸向前麵的酒櫃,酒櫃上的酒落下灑了一地。

他從衣袖裡拿出火摺子,火光亮起那一瞬,清河像是想到了他要乾什麼,可他來不及阻止,清虛道長已經將火摺子丟了出去。

轟的一聲,火焰四起,迅速蔓延。

清河大驚:“你,你就這麼恨我……”

清虛但笑不語,繼續喝自己酒壺裡的酒。

這酒館不過是三間茅草屋,火勢幾乎是一瞬就燒了起來,有嗆鼻的煙味。

他們旁邊的桌椅都燒了起來,清河想動,可身體徹底動不了。

他想笑,笑不出來,在漫天的火光中表情怪異。

火勢越來越大,他身上的麻沸散一時半會兒消退不了,他今日大概要死在這裡了。

大笑過後的清河,表情平靜下來,“走……”清河好不容易擠出一個走字。

清虛聽到他讓他走,倒是愣了下,隨即搖頭道:“今日你我,誰都走不出這房間!”

“走!我……我……從未想過……害你!”哪怕是到現在,他都未想過他死。

他這一生,少時窮困,受儘屈辱,是他救他,是他教他,於他有再生再造之恩。

對他而言,清虛是這世上最大的善,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善。

他不想他死。

可清虛道長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毫不動容。

火已經燒到清虛道長後背,清河臉抽了抽:“你恨我,我……死便是!”

清虛道長閉目,手中拿著自己的拂塵,像是感覺不到後背的灼燙。

清河想站起來,卻跌在地上,他伸手拉清虛道長的道袍:“走!”

清虛道長睜開眼睛,看著腳邊的清河,憶起了當年。

他第一次見清河時他便是這樣拉著衣角,臟兮兮的手在他灰白的道袍上留下了幾個黑乎乎的指印。

那時他也就十一二歲吧,一身的傷,瘦骨嶙峋,十分可憐,他把他帶回師門,養了好幾月纔像個正常孩子。

要是那時他冇有心軟讓師父留下他,冇有教他那些本事就好了。

“師兄……”

清虛道長知道,他是讓他走,可今日,誰都走不了。

“不用麻煩了,我中了你的西域窮奇,活不過明日!”

清河不可置信的看著清虛道長,眼睛幾乎要溢位血來,他著急的說不出話,哇哇的叫著。

怎麼會是他?

怎麼會是他?

清虛道長十分淡定,也許這就是命,一切從他而起,也由他結束。

火已經燒著了清河的衣服,隻是他服了草藥,感覺不到疼,隻能看著自己全身被火籠罩。

清虛道長也一樣,可他坐在那,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清河本來是拉著清虛道長的衣角,衣角燒著了,他的手便扯住了他的腳腕,直到大火將兩人徹底吞噬他也冇有鬆開。

趙恒趕到時,火光沖天,茅草屋燒的很快,裡麵又灑了酒,根本冇有救的機會。

“師父……”趙恒跪地大吼,撕心裂肺。

冇有人迴應。

青雲和青鸞一人扶著趙恒一條手臂,生怕主子一個衝動便衝進去了。

“師父……”

寂靜的夜,空曠的山野,迴應他的是漫天的火,是嘶鳴的鳥叫,是耳邊似在嗚咽悲鳴的風。

火勢熄滅時,暗衛從廢墟裡找到兩具屍體,已經辨不出麵容。

趙恒一眼便認出,那具盤著腿的是師父。

因為清虛道長的姿勢,一碰那些骨頭便斷裂了。

趙恒一點一點的將師父的屍骨收好,用布包著,一路都捧著,生怕不小心再摔了。

長公主殉國,清虛道長為救聖駕離世,皇上停朝三日,舉國哀悼。

長公主封護國長公主,清虛道長封護國國師。

皇上本要將清虛道長的牌位供奉太廟被趙恒和陸玉庭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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