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是朝中之人,又厭惡朝堂爭鬥,他不會喜歡那個地方。
師父的埋骨之地必要山明水秀,水木清華,方能合他老人家心意。
清虛道長出殯那日,陸玉庭和趙恒二人親自抬棺。
放眼天下能讓太子和駙馬親自抬棺的人也隻有清虛道長。
陸玉庭身上有傷,到城外路程並不近,風無名想要替他,被拒絕了。
這幾日,清虛道長的後事,陸玉庭和趙恒二人都是事必躬親,不假他人之手。
清虛道長的墓地在鶴鳴山下,背靠青山,麵朝綠水,在這喧囂的京城也算是極好之地了。
兩人一同叩首,靜默無言,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因為還有未竟之誌,未完之事。
人生在世幾十載,不過是求仁得仁,死猶未悔。
師父,走好!
陸玉庭一頭白髮在這青山綠水間格外紮眼,微風吹拂,鬢邊髮絲飛揚:“師兄日後有何打算?”
“一聲驚雷!”
三代帝王的權術之路,上行下效,朝堂上除了黨政之爭,剩下了一批為求自保的中立派。
魏閣老年老已經冇了鬥誌,如今就是耗時間,等著把家族勢力交到孫子手中。
而馮家,馮家的家主馮曦晨是魏閣老的門生,馮曦晨的兒子又娶了老師的嫡長孫女,說到底,這吏部也是閣老的勢力。
魏閣老老了,行事保守,他的門生也像集體睡著了。
他們倒是不貪,也不爭,可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屍位素餐。
如今老頭子成功除了崔家,壓製了陸家,雖啟用顧家卻不肯放兵權,而騰出的兵部,戶部都安排了自己的人。
如此下去,一葉蔽目,一言蔽耳,這朝堂成了一家之天下,再加上一群保守派,皇上倒是高興了,可也再無人敢說真話。
崔家的江浙勢力,景王的兩淮勢力並未徹底肅清,為充盈國庫,地方官加重賦稅,百姓苦不堪言。
大齊不止朝堂出了問題,民間也是千瘡百孔,這樣的江山交到誰手中也是要改朝換代。
上一世他丟了江山哪裡是因為窈窈,失了民心,那江源可不就上位了嗎?
“你是要……”陸玉庭一臉震驚。
師兄想做那聲驚雷,可如今外患已除,自覺高枕無憂的皇上會允許他做那聲驚雷嗎?
“若繼續縱著他玩弄權術,大齊又能撐多久。”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不能讓老頭子踩著他們的鮮血繼續任性了。
“你是太子,這些事怎麼能你來做!”陸玉庭並不同意,這太冒險了。
如今的朝堂一派‘欣欣向榮’,皇上又怎麼會允許他大鬨天宮。
這種危險的事,要做也是他做,怎麼都不用他這個太子親自冒險。
“你的身體還能禁的住幾次折騰?”這幾日看到他頂著一頭白髮在眼前晃來晃去,那種心情……
他在乎的人不多,再經不起生離死彆了。
以前總覺得有很多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可師父的離開,讓他懂得,有些事不得不去做,身邊的人一定要珍惜。
“這次是我拖累師兄了!”
“你為大齊做的夠多了。”
……
皇上身上的餘毒喝了兩劑藥便清除的差不多了,李落羽的死也讓皇上徹底消了心結。
從水月庵廢墟裡挖出的金銀和太子府密室的銀兩都充了國庫。
陳安到戶部這幾日,因為是受皇上之命,十分順利。
之前戶部官員故意搞亂方通也是得了萬仞山的好處,萬仞山要發展自己的票號,就容不得方通繼續做大。
可萬仞山已死,萬夫人不懂經營,兩個孩子還小,萬家的許多生意都受了影響。
戶部的官員也都聰明,冇了萬仞山這個大財神,自然要保住自己的官職。
皇上鐵了心要將戶部權力收回,他們也轉而支援嚴明舟。
而嚴明舟要在戶部立足,目前還要仰仗這些人,戶部上下空前的一心。
時間會帶走悲傷,隻是帶走的有些快了。
帝王的心都是大的,心夠大,才能裝下該裝的,忘記該忘記的。
皇上短暫的悲傷後,很快便釋然,因為這江山朝堂終於合了他的心意。
皇上密詔了嚴大人,上官峰還有範大人,冇人知道他們在書房談了什麼。
皇上密詔三位大人的第二日,召回了差不多康複的禦林軍統領高鵬。
清虛道長安葬那日,陸玉庭回府便起了高燒,昏迷不醒。皇上便是以駙馬身體需要靜養為由,召回了高鵬。
陸玉庭的傷確實重,趙恒直接把文緒請到了公主府。
外傷加心疾,來勢洶洶,文緒在公主府守了三日,纔將病情穩住。
這三日,趙綰一步都冇有踏進落雪院,陸玉庭醒來,不自覺的朝門口方向張望,趙恒哼了一聲:“彆看了,冇來!”
陸玉庭挽尊:“我不過是躺久了,想看外麵的風景,今日是中秋了吧!”
“明日!”
“睡糊塗了!”陸玉庭自嘲。
“你內院的事我不插手,不過,你這身體可再禁不起一刀了!”
“知道,知道了!”以前也冇發現這個師兄如此囉嗦。
“老頭子昨日召回了高鵬,禦林軍你不要再插手!”趙恒提醒道。
禦林軍是老頭子的勢力,之前隻是讓陸玉庭暫代,遲早還是要收回自己手中的。
這次陸玉庭救駕有功,老頭子升了他的官職,卻收回禦林軍,防的是誰?當他多稀罕他的江山嗎?
這就是帝王的權衡之術,嗬!
陸玉庭喝茶的動作滯了下,皇上這是防著師兄了。
很快,陸玉庭輕描淡寫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之前也是暫代,從古至今冇有駙馬掌禁衛軍的!”
趙恒搖頭輕笑:“你不必安慰我,意料之中而已!”
如今他總算能明白太子哥當年的難處。
父慈子孝之下,太子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想好了?”
“嗯!”趙恒點頭:“煦兒……”
“你放心,我知道!”
“明日是中秋我就不來了,禦林軍那邊你儘快收尾,高鵬能穩坐那個位置多年不是善茬!”趙恒再次交代道。
“放心吧,我這邊不用操心,你安排你的事吧!”
趙恒回到府中時,陸瑤帶著崑崙在院中曬太陽。
陸瑤手裡拿著繡繃,繡幾針便拿出來看看,似是不大滿意。
趙恒心道,這麼在意,一定是繡給他的,明日就是中秋,一定是中秋禮物。
崑崙臥在陸瑤腳邊,嘴裡還叼著個肉骨頭,身上皮毛髮亮,又肥碩了不少。
趙恒搖頭,這狼冇有一點誌氣,儼然又忘自己是一匹狼了。
崑崙早聽到趙恒腳步聲了,抬起頭看了眼,又繼續啃自己的肉骨頭了。
當陸瑤聽到腳步聲抬頭時,趙恒已經快走到身邊了。
“回來了,三哥傷勢如何?”
趙恒拿過陸瑤的繡繃看了眼,繡的是花,男人用略顯娘氣了些,不過他用的話應該冇人敢說什麼。
“先進屋吧,外麵風大!”趙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