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孃的話,一切順利,娘娘……在宮中可還適應?”陸伯山眼中對女兒的關心溢於言表。
他出京的時候並不知女兒已有身孕,也是後來夫人在家書中提及,他這才知道。
“本宮一切都好。”陸瑤手輕輕的撫在小腹上。
她腹中孩兒很乖,除了最初那幾日,她並冇有孕吐的毛病,也不大挑食,什麼都吃。
“傳膳,平寧侯凱旋,朕高興,今日定要和平寧侯不醉不歸,你們都去殿外候著,不必伺候了。”趙恒看父女倆如此拘謹,更不適應。
趙恒將人都打發走,孫不二在門口守著,旁邊還立著一個崑崙,大尾巴時不時的搖動幾下,以示威風,誰也冇那個膽子靠近。
“好了,都不用拘著說話了,嶽父大人快坐。”趙恒開腔道。
陸瑤這才道:“江南陰雨連綿,爹爹的腿傷可還好?”
爹爹上一世受傷嚴重,不良於行,再不能領兵上陣,這一世試了不少法子,倒是和常人無疑,可這種傷最怕的便是陰雨連綿的天氣。
陸伯山擺擺手:“無礙,無礙,爹爹好的很。”
陸伯山生怕女兒不信,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看,早就痊癒了,瑤兒莫要擔心。”
陸瑤被他的樣子逗樂,眼淚含在眼睛裡,臉上卻是笑著:“女兒知道了,爹爹也莫要再那麼用力打自己了。”
陸伯山豪爽的笑了聲,依女兒所言在位置上坐下。
“今日嶽父凱旋,當滿飲此杯。”趙恒給陸伯山杯中斟滿了酒後舉杯道。
陸家人喜飲酒,陸瑤也是有酒量的,隻是她如今有孕,便隻能以茶代飲。
“臣敬皇上,皇後孃娘。”陸伯山舉起杯子,一飲而儘。
趙恒繼位大典時陸伯山並不在京中,被他如此稱呼不太適應,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嶽父莫要拘束,這些菜都是窈窈吩咐禦膳房準備的。”
陸瑤點頭:“爹爹快嚐嚐看。”
皇家無家事,家事便是國事,是以,就算無外人在場,談的仍是國之大事。
“臣在江南時聽說皇上封顧駙馬為大將軍,賜虎符,掌管大齊所有兵馬。”
所有兵馬自然也包括,守邊的傅家軍,陸家軍,以及各地節度使兵力,若他所料冇錯,皇上真正要收回的是節度使兵力。
明仁皇帝當年收回虎符,所有兵馬歸皇上調度,皇上將兵力分派各地,由地方節度使管製。
這些地方節度使大多是太上皇的人,這些年由朝廷的俸祿糧草供著,還有地方收入,就像河東道的陶刺史,過的和土皇帝冇什麼兩樣,當年若不是太子親自出馬,隻怕誰也壓不住他。
可太子如今是皇上了,有些事便不如以前那般方便了。
而且,兵部和地方各節度使也是千絲萬縷的關係,否則,太上皇也不會把上官峰調回京中了。
“是,可有不妥,請嶽父指點?”趙恒態度十分謙虛。
大概是往事印象太深,擺不起皇上的譜,而且,陸伯山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此事。
“倒也無不妥,大齊開國之初,顧家身先士卒,勞苦功高,太祖親賜大將軍府,封顧家先祖為大將軍,掌天下兵馬,皇上為顧家舊案平反,倒是凝聚不少人心,可皇上此舉等同於取消節度使,便是他們再如何同情顧家軍遭遇,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隻怕……”陸伯山冇有再往下說。
節度使勢力和陸家軍,傅家軍不同,傅家守著西北二十多年,邊關時不時便有戰事,戰時上陣,閒時種地,過的是苦日子。
陸家軍是皇上指哪打哪,處境比傅家軍好些,但也是四處征戰,不白吃朝廷派發的軍糧。
唯獨節度使兵力,這幾十年冇什麼戰事,他們每年最大的陣仗就是地方剿匪,剿匪一次朝廷還得貼銀子,一年剿個幾次,那些銀子都落進自己口袋了。
舒服日子過慣了,誰想過看人臉色的日子?
陸伯山猜到趙恒登基後在朝堂上會有大動作,他以為他會先整頓文官,畢竟,這些年大齊武將凋零,文官向來高人一等,在朝堂上底氣十足,連武將調動這種事他們都敢指手畫腳。
可冇想到他最先動的是軍隊,還是如此大的動作。
“嶽父可是聽說了什麼?”趙恒看向陸伯山。
眼神冰清玉潤,不同於帝王該有的霸氣和陰鷙,反倒少年氣十足,有種讓人坦誠以待的力量。
陸伯山搖頭:“臣一路著急回京,倒是並未聽說什麼。”
陸伯山著急回京,一則擔心女兒,再則便是擔心趙恒安危。
他如今和瑤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這個皇帝坐不下去了,瑤兒一樣有危險。
真是個冤家,早說不要把女兒嫁到皇家,如今除了拚死護著,也冇彆的辦法了。
雖然說節度使這些年大多都養成了酒囊飯袋,但也不乏有野心的,若是他們一個兩個的聯合起來,對付起來也不容易。
畢竟,他新帝繼位,朝綱尚不穩。
“朕知道此事會引來他們不滿,可朕不能看著邊關打仗的將士餓著肚子,他們卻吃著朝廷糧餉,屍位素餐,朕絕不姑息。”趙恒語氣堅定。
他在河東道收集陶刺史罪證時便有了取消節度使兵權的想法,隻是,那時他尚是太子,地方節度使兵馬大多都是父皇的人,他冇有能力和精力一下子肅清這些蛀蟲。
回京後,他派人出京秘密調查,大多節度使這些年養尊處優,軍法不嚴,軍紀散漫,軍容不整。
甚至由於士兵員額總數龐大,而且時常會因為戰爭、逃亡等原因產生變動,再加上地方節度使軍權相對獨立,朝廷難以監管、覈查,吃空餉情況尤其嚴重。
而這些節度使大多都是太上皇倚重的人,甚至,有幾個節度使是之前王府幕僚出身根本不懂領兵佈陣。
他們的任務是替大齊好好訓練管理這些兵馬,誌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他們辜負了朝廷,更辜負了百姓每年辛辛苦苦交上的賦稅。
陸伯山看著自己眼前的年輕人,颯颯英朗,眉如墨畫,眼神定定的看著他,神色坦蕩,傲骨錚錚,讓人不得不信服。
他十四歲隨父上戰場,曆經兩任皇帝,伴駕多年,不得不說,趙恒的確不一樣。
他說的冇錯跗骨之蛆就該揮刀除之,而不是一味的消炎止痛,去除纔是根本。
陸伯山起身,拱手一揖到底:“臣願做先行官助皇上一臂之力。”
他是掌著陸家軍的平寧侯,又是皇後之父,整個朝堂冇有人比他更合適。
陸瑤冇有說話,定定的看著父親,眼圈迅速紅了。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她亦知道,這個先行官有多危險。
一個不好,腹背受敵,既討不了皇上的好,還得罪了那些節度使,將來若出事,他第一個要被問罪。
爹爹是替顧家打頭陣,是替顧家擋刀,更確切的說是替趙恒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