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崖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死定了,而那時她想的不是再也見不到哥哥,再也見不到師父,而是再也見不到顧昭華。
那樣熱情坦率,像一道光一般的追著她,說要娶她的小屁孩,再也見不到了,竟然覺得十分遺憾。
她心想,若是她能活著,她就答應顧昭華,嫁給他,好好過自己的後半生。
大概是夏季樹木茂盛,有了阻擋,又或者是老天憐憫成全,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她竟然冇死。
她再醒來時,是在護城軍的帳篷裡,顧昭華找到她的。
顧昭華說她每個月都會去那裡采藥,他那日便上山打獵,想和她偶遇,冇想到真讓他遇到了,還給了他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人也是很奇怪,有時困在自己的執念裡,無法自拔,卻在生死一瞬間豁然開朗。
她不曾後悔過去十年的執著,這段長達十年的暗戀讓她更勇敢,更懂得去愛一個人。
坦然麵對,無憾放下,未來的日子,勇敢去愛,愛自己,愛他,愛未來能陪伴在他身邊的每一天。
聖元五年春四月初九淮王大婚,同年七月,顧昭華大婚,大婚儀製同親王規格。
陸家已經出了一位皇後,一位王妃了,如今顧郡王娶的王妃許女醫聽說也是在陸家長大,是陸侯的義女,如今義女也嫁了郡王。
一時間關於陸家的傳言又風靡了整個京城。
聽說連陸家出了五服的旁支女兒都跟著沾光,許了好人家。
聖元五年十月皇上在朝堂上宣佈皇後孃娘有孕,次年六月皇後孃娘又誕下一位小皇子,太上皇取名承仁,希望兄友弟恭,仁義友愛。
次年九月陸家終於迎來下一代,六公主生下陸家第一個孫子輩,名字是陸玉庭取的,陸九思,取自論語君子有九思。
因為恰巧生在九月初九,趙綰給兒子取了個小名九九。
陸玉庭說九九歸一,在道家是周而複始,循環往複的意思,是個好名字。
而這一年,瑾兒十六歲了,四年的軍營生活讓她更勇敢,更堅韌,更懂得自己想要什麼,未來要守護什麼。
打馬而來,紅衣獵獵,馬上的少女,既有氣吞山河之勢,又不乏少女嬌俏,英姿颯爽,風華絕代。
陸瑾拉住馬韁繩,籲的一聲,馬兒聽話的停下,陸瑾看著國子監三個字,翻身利落下馬。
國子監自然不許人隨意出入,但陸瑾有隨意出入宮中的腰牌,更彆說國子監了。
是以,陸瑾突然出現時,魏銘一點都不知道。
魏銘看到陸瑾時微微愣神,一時間竟是忘了說話。
“一彆四載,祭酒不認得我了嗎?”陸瑾笑著上前道。
自從隨爹爹進了軍營,倒是回京過兩次,隻是遺憾的很,竟一次都未碰到過。
如今,她回來了。
她所率的女軍已經正式編為皇後孃孃的護衛隊,負責皇後孃娘出行的儀仗和護衛。
這次回來便不走了。
魏銘這纔回過神來:“不敢,見過郡主。”
“祭酒還是這般客氣。”陸瑾並不惱。
名字不過是個稱呼,不管是陸小姐,陸瑾,亦或他口中的郡主都是她。
她人都來了,他叫什麼都冇用。
“郡主可是有事?”魏銘問道。
“有,我來接你赴宴。”
“赴宴?”
“鴻門宴,祭酒敢不敢去?”陸瑾眉眼中帶著幾分挑釁,讓整個人越發明豔熱烈。
魏銘被她的話逗笑:“郡主說笑了。”
“那就是敢去嘍,祭酒好膽識。”
陸瑾笑容還有少時的稚氣,讓魏銘一時間覺得她還是當年那個在他房間裡睡著的孩子。
二人並肩而行走在國子監校園裡,立刻引來無數人的目光。
這些學生大多是京城子弟,但陸瑾這幾年不在京中,對他們來說是生麵孔,都在好奇她的身份。
畢竟這些年想打他們祭酒主意的人太多了,但都铩羽而歸,連他們祭酒的半片衣角都沾不到。
當然,在他們眼中,誰都配不上他們祭酒,他們的師孃絕對不可以是那種矯揉造作,裝腔作勢的庸脂俗粉。
這麼多年,也未見哪個姑娘能配得上他們祭酒。
這位姑孃的打扮倒不像尋常閨閣女子,時下女子的衣服多是寬衣廣袖,仙氣飄逸。
可這位姑娘窄袖紅裙,襯得身量更加修長,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金冠束髮,紅色絲帶纏繞,行走間裙角獵獵,絲帶飄動,風姿卓然,靈動俏美。
這到底是哪家的小仙女,不過,單看外貌倒是配得上他們祭酒。
“你們看我們祭酒笑了?”其中一個學子道。
他們祭酒性子溫潤,待人有禮,從未見過他發火,可大家也從未看到他如此笑,這還是第一次。
“真的笑了,真的是我們祭酒嗎?”
“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
一群男孩子八卦起來不比女孩子差,很快便有人認出陸瑾的身份。
“平寧侯陸家的幺女丹陽郡主。”說話的是清平郡王趙廣的小兒子趙思遠。
淮王大婚時他曾見過一麵,當時隻是驚鴻一瞥,便覺驚為天人。
淮王因為成親太晚,同輩直係的都已經成親了,儐相就隻能從宗親同輩裡找,因為趙思遠相貌堂堂,又文采斐然便被太上皇挑中了。
“平寧侯?皇後孃孃的嫡親妹妹?”
聽說平寧侯極其疼愛這個女兒,將其帶在軍中親自教導,好幾年未回過京了。
趙思遠放下手中書卷,點了點頭:“正是。”
“都說陸家出美人,果然如此,這怕不是天女下凡吧!”
“聽說皇後孃娘未出閣時便是京中第一美人,我等年紀小未能一睹皇後孃娘風姿,不知丹陽郡主和皇後孃娘孰更美?”
“敢妄議皇後,你瘋了!”另一個提醒道。
前兩年一個小國的使臣在宴會上見到皇後孃娘,頓覺驚為天人,藉著酒勁做了一首詩,因言辭太過露骨,惹的皇上大怒,若不是皇後孃娘勸說不能斬殺來使,隻怕小命不保。
後來將那人趕出京城,有生之年不許入大齊境內一步。
“失言,失言。”那人連忙道。
趙思遠看了那人一眼,私下議論歸私下議論,但妄言就不好了,口舌惹禍,這個人不能深交。
……
魏銘並未讓三九跟著,這孩子自當年險些惹下禍事,這幾年沉穩許多,但魏銘還是怕他亂說話,便冇讓他跟來。
可出了國子監,看到隻有一匹馬時魏銘愣在那裡,他冇想到陸瑾是騎馬過來的。
陸瑾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不點,共乘一騎顯然不合適。
“我讓三九備馬車。”
“不用,反正不遠,走著過去吧。”陸瑾爽利道。
“也好!”今日天氣不錯,十分適合散步。
“祭酒還是老樣子,一點冇變。”陸瑾偏頭盯著魏銘看了會兒道。
通身書卷氣,一身青色薄衫,如茂林修竹,像是能洗滌世間濁氣,讓人心生好感。
魏銘被陸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躲閃,隻得略略慌亂的回道:“郡主也未變。”性子還是如小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