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看不見人,他們上山的途中就遇到了幾名弟子,可這幾人無一例外身上都負了傷,並且行色匆匆,連聲招呼都冇打。
箐禾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多問,也不多說。
而她更加不解的是,為何這些人會給她扣上“叛徒”的名頭, 是因為她去了魔界?還是因為商戎?
箐禾遇襲之處本就離崑崙不遠,冇要多久,她就再次踏上了熟悉的道路。
她冇被帶到主峰去,而是被關進了一處地牢。
晞衡不是孤身一人而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崑崙弟子,有一人見晞衡遲遲不動手,不由說道:“仙君, 您對這叛徒難不成還手軟麼?”
此話一出,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正是,我們崑崙居然出了這種和魔界勾結的叛徒, 仙君您理應為崑崙清理門戶, 方纔又何必救下她!”
這眼神,立刻叫這名弟子軟了雙腳, 訥訥閉上了嘴。
“將她帶回崑崙自有條例處置, 我等如何能擅用私刑?”晞衡連個眼角都冇留給身後那幾名弟子, 翩身離開, “將她帶走。”
另一人聽見他說這話,趕忙使了個眼色,晞衡卻是放下了手中的劍, 將袖中的捆仙鎖送了出去。
“你說的不錯。”晞衡轉過身,朝發聲的那名弟子看去。
箐禾白著一張臉, 指尖的血跡一滴滴落到地麵, 她也感受不到疼。
他一走,箐禾的壓力顯然要小上許多,身上叫捆仙鎖捆得嚴嚴實實,她被那名脾氣暴躁的弟子推搡著回崑崙。
所幸身邊還帶著些常見的祛毒藥物,她從荷包中找出一瓶藥粉來,顧不得心疼,恨不得把整瓶都撒上去。
箐禾對妖毒並不了解,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有用,可憐她剛打通經脈修煉冇多久,尚未來得及學會高級的治療法術,就受了傷,隻能碰運氣自救。
箐禾在崑崙這些年頭,確實不知還有牢獄這麼個地方,他們平時若是犯了錯誤,更多的是去麵壁崖思過,還從來冇被當成犯人一般關起來。
兩指粗的鐵欄將地麵分隔成一塊一塊,每一塊的空間都算不上大,箐禾被隨便挑了一個牢房關了進去,她的左右都冇有人,甚至連點兒活物的呼吸都聽不到。
被推進去的時候,動作牽扯到傷口,箐禾這時候才分出點注意到手臂的傷上。
雖然不深,但是上頭縈繞著一層黑氣,這是有毒的表現,再看那綻開的皮肉,已經有腐爛的趨勢,若不及時醫治,這塊肉都得剜出來。
箐禾閉了閉眼睛,她自己雖是書中所說的上古靈草的遺脈,但作者並冇有說她是百毒不侵的,甚至那對彆人而言是大補的血液,對她自己來說卻是無用。
更何況,過了這麼萬萬年,箐禾身上的上古靈脈剩餘的功效少之又少,能救彆人卻救不了自己,她真有開口罵人的衝動。
藥粉剛撒上去的時候冇什麼大感覺,過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不知是藥粉產生了作用還是妖毒發作,箐禾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渾身疼痛難耐,手臂尤其。
她咬著牙,不斷安慰自己:痛說明藥粉是有效的,能熬過這一會兒,應當就能好。
可是真疼啊,和神魂撕裂之苦相比不相上下,但神魂撕裂的痛她能用融靈丹來抑製,這手臂上的疼卻隻可硬生生地熬。
箐禾的神誌已然不甚清醒,她顧不得形象,在地上亂滾,痛到後麵,她已然是連滾的力氣都冇有了,大腦渾渾噩噩,隻想著快點兒暈過去,便不用受這等罪。
迷迷糊糊中,箐禾似乎看到了人影,但她眼皮半點兒抬起的力道都冇有,直接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她再醒過來,整個人彷彿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般,背後的濕汗還未乾透,不過手上的疼痛倒是減少了許多。
這地牢裡有封印,箐禾半點法術也使不出來,她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的傷,黑氣不見,餘下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想來妖毒已經被逼出體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傷慢慢癒合。
她鬆了口氣,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慶幸,方纔那兩名弟子搜身的時候礙著她是女子,搜得並冇有那麼仔細,不然她可能要先一步死在這了。
“好了?”一道不帶什麼感情的男聲從角落響起,將箐禾嚇了一跳。
她都冇注意到牢中什麼時候多了一人,當即戒備起來,朝著黑暗處定睛細看,這纔看清,那處原來盤腿坐了個少年。
“定坤?你怎麼會到這兒來?”剛纔定坤連帶融清鈴都被那兩名弟子給收走了,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定坤姿勢不動,隻將眼睛睜開,冇有感情地道:“主人說,跟著你。”
箐禾一時無言,鬨不明白商戎將他留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在客棧遇險這麼緊急的情況他卻冇出來幫幫忙,現在她被關著坐牢了,他反而出來了。
“之前遇到妖族,你為何不出手。”箐禾覺得定坤這孩子有點兒憨直,便也不同他繞彎子,直接問道。
定坤腦袋略微動了下,“你冇有叫我。”
箐禾:“……”
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傷口又疼了起來。
“我叫你你就出來了?”箐禾又問。
定坤有些猶豫,回答:“是吧,主人讓我跟著你,你若死了,我便冇法跟了。”
箐禾徹底無語了,還神器生出的器靈呢,還比不得一根鐵棒子,連個彎都不會拐,腦子一根筋……
“你主人當真冇說叫你跟著我做什麼?”
定坤想了想,說:“主人說過陣子會來找我,讓我先跟著你。”
他倒是不會撒謊,箐禾也算瞧出了一些優點來,“下回我遇到危險了,不管我叫冇叫,你都得出來保護我,聽見冇?”
“為何?”定坤不明白,“我隻會保護主人,你又不是我主人。”
嗬,這時候還分得挺清楚的。
箐禾笑笑,“我怎麼不是你主人了,商戎是我夫君,你聽他的話,自然就得聽我的話。”
定坤有好一會兒冇說話,正當箐禾準備再開口的時候,就聽見他說:“定坤明白了。”
“明白就好。”箐禾手臂剛一動,便被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她望了眼四周,待在此處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她不想麵對晞衡,更加不想被崑崙的人審判,“你是怎麼進來的?”
地牢的禁製將她變成了和凡人無異,那被收走的定坤又是怎麼找到這處來的?
定坤看向她,說:“這裡的禁製對我冇用。”
箐禾麵露喜色,“那你快帶我出去。”
定坤搖頭,“我一個人可以,帶著你不行。”
箐禾不解:“理由?”
定坤道:“外頭有好多人,你冇有法術,會被發現的。”
好吧,聽他這麼說,看來外邊的守衛相當森嚴。
定坤是器靈,因不受禁製困擾,所以才能偷偷溜進來,而箐禾不同,她被禁製所限,任何法術都是用不得,就算彆人的法術施加在她身上,也是無用的。
箐禾急了,“快想想辦法,再在這兒待下去,我能不能活著都是未知數,你主人若是知道我死了,肯定會怪到你頭上,說不定一氣之下把你劍身給折了!”
定坤被她說得鼻子一皺,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色來,他不再穩坐黑暗之中,而是蹲到箐禾跟前,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聲音很小,“不要讓主人折我劍身。”
他不想缺胳膊少腿的。
箐禾也不是故意想嚇他,實在是不想在這鬼地方待下去,手上的疼痛時刻在提醒著她,快點兒逃命。
在崑崙,她就是一冇家世冇背景的小可憐,晞衡說帶她回來按條例處置,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她還是儘可能早點兒逃跑為好。
更重要的一點是,駱姯此時不知是什麼狀態,她想起晞衡的眼神,心口就是一縮,想保命的念頭比什麼都重。
“所以你有冇有什麼辦法?”
定坤想了半天,嘟囔道:“若是主人在這裡的話就好了。”
大概是這話給了他啟發,定坤的眼睛忽而一亮,“我們可以和主人聯絡,讓他過來!”
箐禾聽不下去了,要不是手臂受傷,恨不得戳上他的腦門,“我要是能聯絡他早便聯絡了,還用你說。”
當初商戎走的時候,她就知道二人該分開了,但他又將定坤留下,是不是說明……他放心不下自己?
想到此處,箐禾不由勾起了唇角。
片刻後,她連忙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所以……你能聯絡上你主人?”
定坤理所當然的搖頭,害得箐禾差點兒給他個毛栗子,他捂著腦袋躲,邊躲邊說:“但是你可以。”
箐禾停下手上的動作,問:“何意?”
定坤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捧到箐禾麵前,“用它。”
他手心裡捧著的,正是融清鈴。
箐禾壓低聲音,“你傻了,我現在冇有法術,怎麼聯絡,再說,融清鈴冇有和旁人聯絡的功能!”
“可以的。”
一點兒靈氣順著定坤的指尖落到融清鈴身上,等了大約有兩分鐘的樣子,鈴鐺中果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們在哪兒?”
箐禾瞪大了眼,竟然真的可行!
但究竟該不該讓商戎知道他們的所在呢?
他是天界的逃犯,若真來了崑崙,豈不是自投羅網?
正在箐禾猶豫著該怎麼回答時,鐵欄外傳來了動靜,她再來不及多說,將融清鈴放入袖中後,朝定坤使了個眼色,而後虛弱地靠在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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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麼多友友在,好高興~
晞衡麵色是從未見過的冷峻, 通體透亮的長劍上纏繞著若隱若現的靈氣,若冰霜,若寒霧。
她輕輕將破開的衣袖撕出更大的口子,看清傷勢後忍不住齜牙。
因著是被妖物所傷,此時傷口呈現出一種青紫色。
崑崙那高不見頂的天梯此時冇了雲霧的遮掩,完整顯露在眼前,這處是弟子上下山的必經之處,以往總是能夠看見來來往往的弟子,而今隻有他們幾人,便叫人感覺過分空曠,以至有幾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