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冰冷趕人的聲音,陶藝然臉上露出柔弱的表情:
“我和知深是好朋友,我們之前也有過合作。知道你手受傷,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鐘晚,我自作主張跑過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病床上的少女冷笑一聲:“我當然會,所以,拿著你的東西,消失在我麵前。”
陶藝然腳底就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
她聲音急切,自動曲解鐘晚的意思,開始解釋:
“鐘晚,我知道,你因為我跟你哥哥的事情,還在生我的氣。我和你哥哥,真的就隻是好朋友的關係。你不要誤會,也不要因為我生你哥哥的氣。”
“都怪我,要不是我前幾天給了林叔叔和鐘阿姨兩張免費去國外旅遊一個月的票,叔叔阿姨現在也不會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讓你孤單一個人在醫院裡待著了。”
“既然叔叔阿姨和知深都冇有時間陪你,那我來陪著你吧。”
病床上的少女聽得頭疼。
她腳踝有傷,下床把陶藝然退出病房隻會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狼狽。
病床上的女孩皺著眉頭,給自己的助理打電話:
“小茶,你去太空接水了嗎?這麼慢!這是什麼破醫院,怎麼還有老鼠啊?偷偷溜進來的,在我旁邊吱吱叫,看著煩,回來給我打出去!”
鐘晚站在病床旁邊,看著床上的女孩語氣極度惡劣地說完話,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
空氣這纔開始逐漸安靜下來。
陶藝然抱著花束,站在鐘晚病床前,眼睛裡漸漸蓄上淚水。
她一言不發,把果籃和花束放在病床床頭。
右手無名指上閃亮的鑽戒近距離晃在女孩的眼睛裡。
鐘晚跟女孩一起,盯著陶藝然手指上的白金鑽戒看。
女孩喃喃開口:“你的戒指。”
陶藝然把花束和果籃放好,聽到她問起自己手上的戒指,並且一直盯著看。
眼中的淚水消失。
她舉起手,看著不小鑽戒,滿臉幸福地開口:“是辭舟哥給我買的。”
鐘晚眼睛看向病床上的女孩。
果然,在陶藝然說完這句話以後,她眼睛裡那點微弱的光,徹底熄滅了,開始暗淡無神。
陶藝然眼睛不經意間看了病床上的女孩一眼,收回視線,繼續說道:
“萬花獎頒獎典禮結束之後,顧辭舟就像我求婚了,他說他會愛我一輩子,會給我建造一個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我答應他了。”
“鐘晚,你會祝福我們的,對吧?”
鐘晚靠在病房窗前,原本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陶藝然故意在女孩麵前炫耀自己的幸福。
可突然間,她的心臟猛的一疼,像是破碎一般。
鐘晚捂著心臟,看向病床。
病床上的少女將床頭上的花束和果籃狠狠地砸在陶藝然身上。
她喊的撕心裂肺:“滾!陶藝然!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滾!你滾!”
小茶姍姍來遲,看到床上的女孩隱隱又有發狂的征兆,急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讓陶藝然離開。
一天後,女孩站上了醫院的天台。
這個女孩,在醫院誕生,在醫院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鐘晚一直看到這裡。
原書中,關於原身最後身死和陶藝然在原身跳樓前來看望過原身的劇情,隻有聊聊幾句話的描寫。
鐘晚終於知道,原身是因為什麼而跳樓自鯊了。
不是因為自己腳踝受傷,也不是因為自己臉部毀容。
是因為顧辭舟,是因為家人。
家人是原身出生和活下去的源泉。
顧辭舟是鐘晚生命中的光。
在原身最脆弱,最不安的時候,源泉乾涸了,光熄滅了。
原身最珍貴的兩樣,全都冇有了。
她的人生也冇有任何意義了。
鐘晚看著倒在自己麵前毫無聲息的女孩,蹲下身,長歎一口氣。
人,是要為了自己而活啊。
怎麼可以把生的希望和目標放在彆人身上呢,傻姑娘。
可惜,麵前的女孩再也不能睜開眼睛了。
鐘晚心中驀地一痛。
眼睛一滴淚落下來,滴在麵前的少女身上。
刹那間。
鐘晚眼前的一切開始顛倒。
她站起身,看著麵前再次開始模糊的場景,一動不動。
幾分鐘後,鐘晚突然聽到一道喜悅的聲音:
“恭喜,母女平安。”
隨即,耳畔較遠的地方傳來虛弱的女音:“想看女兒。”
鐘晚內心驚悸。
這是!
這是她前不久纔看到的,原身出生的場景!
鐘晚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奈何眼睛跟被粘合劑黏住一樣,睜不開。
她感覺自己在被人緩慢移動,最後放到一個柔軟又溫暖的地方。
很久之後,鐘晚才得以睜開眼睛。
眼前是放大的一張臉。
林業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著鐘晚笑,接著抬起頭,看向病床上的女人:“老婆!寶貝女兒剛剛睜開眼睛看到我了!”
鐘晚這才知道,這一次,她不再是旁觀者。
她成了參與者。
原有的記憶在鐘晚睜開眼睛後,開始逐漸消失。
一個上午的光景結束,病床上這個剛出生冇多久的小生命,忘記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她不再記得“鐘晚”,更不記得“原身”。
她丟失了一切記憶,現在,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生命。
二十幾年轉瞬即逝。
她再一次站在醫院天台上。
寒冷的秋風吹亂她的髮尾。
她白皙的腳往外探,深呼一口氣,毫不猶豫,縱身而躍。
時間在女孩落地後凍結。
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過一樣,又回到了鐘晚蹲在原身身體前流淚的那一幕。
鐘晚眼前的光景又開始模糊。
她再一次變成一個冇有任何記憶的小嬰兒。
再一次按照原書作者已經寫好的人物小傳,按部就班地走完這短暫的一生。
直到……
在重複經曆了無數次的生命旅程中。
鐘晚帶著滿心的傷痛,和對生的絕望,縱身一躍。
這是她幾十次曆程中,最痛徹心扉的一次。
眼淚撒在身後,半空中的她,記起了一切。
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分彆從她左耳和右耳中,一前一後傳進來:
“你終於記起來了,我是鐘晚。”
“你終於記起來了,我是鐘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