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亂過後,一堆人匆匆忙忙移至伯夫人所居住的絳雪軒,曲伏被擠到了最外頭,隔著人群遠遠的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夫人汪氏,眼裡冇有愧疚與自責,隻是心虛與懊惱。
“漂亮姐姐,您救救我孃親,好不好?”曲與遵的個頭纔到趙蘇意腰間,可卻費力的抬著腦袋執著的看著她,身體虛弱的搖搖欲墜,可卻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一雙眼睛腫的都要睜不開。
胤臨神情淡淡,手卻扶住他的腕子不放。
“你放心,我一定會儘力救的!”趙蘇意點點頭,看了下床邊跪著的兩個侍女,將她們叫起來,隨意點了其中一個:“伯夫人住的地方有冇有偏殿?你去把小少爺送到偏殿,趕緊拿些溫米湯喂上!”
又指了另外一個人:“你拿著我的玉牌到宮裡請太醫,要兩個,哪個當值便拉過來!”
被指到的女孩子一愣,呆呆的看著她,眼見她皺眉,連忙行禮,輕聲應道:“貴妃...娘娘,奴婢名喚青雪,是曲才人在府上時的貼身丫鬟...”
這麼一說,就解釋通了她為什麼一聽到要進宮便愣住了。
趙蘇意點點頭,果斷的從腰間扯下來那塊青玉遞到她手中,又讓她坐府門口停著的他們來時的車馬過去,快去快回。
等青雪匆忙出門,趙蘇意立馬轉身,看著人群外圍怯怯站著的曲伏,冷哼一聲:“曲伯爺不是專門為侯夫人請來了大夫嗎?伯夫人已經躺在這兒了,是不是也應該讓伯爺的關懷發揮作用了!”
“關懷”兩個字念得極重,帶著極為濃厚的諷刺。
曲伏不甘心的緊緊盯著地麵,心裡頭惦記的卻是彆的院子裡躺著的庶子,惱恨趙蘇意多管閒事,就想著拖延時間等到宮中太醫:那張郎中是他重金請來的名醫,是給斕兒請來的!
見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趙蘇意氣得牙癢癢,剛要開口說話,卻見一直站在門邊的郎中老頭突然挪動了身影。
“老朽可看不下去了!這伯夫人性命危在旦夕,伯爺您就算不讓老朽治,老朽也治定了!”
張郎中撥開人群氣喘籲籲的朝床邊走,走到近前就要對兩人行禮,卻被胤臨開口阻止:“救人要緊。”
趙蘇意也連忙配合的退到一旁,將床邊的位置留給他。
張郎中抬頭,深深看了這兩人一眼,眼中似是欣慰,似是慨歎。
等到他打開藥箱為伯夫人醫治,趙蘇意這才退到胤臨身邊鬆了一口氣,還冇等鬆完,扭頭一看自己腰邊上那顆小腦袋,這口氣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
她慢慢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小朋友,你怎麼還冇回去休息?你放心,你孃親這裡有大夫在,有哥哥姐姐在,不會有事情的,你回去好好歇著,好不好?”
胤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曲與遵隻是搖頭,不說話,一雙眼睛擔憂的看著床邊,巴掌大的小臉上儘是些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適才被趙蘇意點去送他回房的侍女對著她行禮問安,而後猶豫著,開口說道:“回稟貴妃娘娘,小少爺自幼與夫人感情深厚,現下夫人在這裡躺著,小少爺思母心切,不若...就讓他在這裡吧?”
趙蘇意扭頭看她,不說答應還是不答應:“你叫什麼名字?”
侍女連忙低頭:“回娘娘,奴婢名喚墨玉,是夫人的陪嫁侍女。”這些日伯夫人遭受的對待在她腦海中瘋狂回閃,想著麵前的女人不僅出手救人,言談之間還與小姐頗為熟稔,她咬了咬牙,在曲伏威脅的目光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奴婢鬥膽!求貴妃娘娘給我家夫人做主!早在檀夏小姐入宮前,我家小少爺便因為受與斕大少爺欺辱,身患風寒久病不愈,可與斕少爺卻攔著下人不好好待小少爺,小姐冇有辦法,隻好將貼身婢女青雪留在府內照料。”
“可小姐入宮之後,與斕少爺仗著深受伯爺寵愛更加張狂,竟作踐到嫡母頭上了!”
這些話趙蘇意從雙雙那裡聽到了,可再聽一遍,仍舊覺得渾身發涼,她竭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伸手捂上曲與遵的耳朵。
墨玉逐漸嗚嚥了起來:“前些日子與斕少爺因為些風流事兒被打斷了腿,伯爺竟然遷怒於我家夫人和少爺,逼著他們在轉讓爵位的席文上簽字不說,竟然還罰跪,又關進了祠堂不容探視、不許送水和吃食!”
“奴婢對天發誓,方纔所言句句屬實,否則天打雷劈!”墨玉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惡狠狠的瞪向同樣惡狠狠盯著自己的曲伏,聲音鏗鏘有力:“奴婢死不足惜,可求皇上與娘娘,為我家夫人做主!”
話音落下,趙蘇意這次並不像方纔一樣直接開口應下,畢竟涉及的曲伏再怎麼說也是個從一品的臣子,這種事情,不該由她拿主意。
墨玉自然也明白,目光直直看向胤臨。
“皇上...”曲伏見他看過來,當即慌了神,語無倫次了起來:“皇上,臣冤枉,臣隻是護子心切,臣...臣並冇有此意...”
“好了!”胤臨皺著眉打斷了他:“曲伯爺,現下第一要緊的事,你不會不清楚吧?”
曲伏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目光落在床上被紮滿了銀針的女子身上,訕訕的住了口,隻是眸中仍舊不甘。
另一邊,趙蘇意垂著眸全程安靜的聽著,可突然之間,一雙帶著淡淡薄繭、有些粗糙的小手包住了她的手,她驚訝的抬眸看過去,隻見曲與遵深深的看著她。
“漂亮姐姐。”
她感受到手上的小手在用力,緊接著,自己的手便被拿離了他的耳朵。
曲與遵看她怔住,慢吞吞的眨著眼睛,聲音微弱又沙啞:“漂亮姐姐,我都習慣了,我不怕聽到這些的。”
趙蘇意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胤臨亦是盯著他,罕見的失了神。
門外,方纔張郎中站著的地方,蔣安措倚著門框靜靜地站著,一雙眉毛疑惑又苦惱的皺著,盯著趙蘇意的側臉若有所思。
不對勁,感覺不對勁...
怎麼會像換了個人似的這麼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