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意去想,可是雲想衣的話,與那房中的妖嬈隻音,不斷地迴盪在她的耳邊。
想容……想容……
為什麼連你都可以背叛我?
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要如此的待我?
電閃雷鳴,冥冥中的鬼神在憤怒地吼叫著,震動天與地。
初霓薇抱著頭,像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般亂竄,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著。風如傾、雨如注,淹冇九重夜色,天都濕了。眼睛全是水,什麼也看不見。
跌倒了又爬起來,身上的水和著泥濘淌下來,很臟很臟。
不知不覺地跑到了多久,可她卻知道,她所在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可她卻知道,此刻所處的地方……
那個讓她感到溫暖的家,那個她與花想容的家!
那個有著太多太多回憶的家!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高宅朱門前青石獅子猙獰地咧開大嘴,隻可惜她看不到那硃砂大門上的封條,兩個月前,國師府就被塵封了,她不知,而花想容亦是不知。
這裡早就空無一人!
雷聲大了,初霓薇被嚇得不敢回頭,她掙紮著起身,衝上前,拚命的拍打著國師府的大門,嘶啞地叫喊:“想容……想容,你在哪裡?想容啊……”門被敲得直搖晃,手掌上的血模糊地染在褪色的門上,一點都不覺得疼。一直喊著,卻冇有人回答她。
“想容……”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變成了悲哀的啜泣,“連你都不要我了……連你都不要我了?”
淒涼的風的聲音,蕭索的雨的聲音,隆隆的天雷滾過,什麼也聽不見的聲音。
初霓薇顫抖著爬到青石獅子下麵躲了起來,抱著自己的腦袋,將臉埋到膝蓋裡,把嘴唇都咬破了,牙齒還是咯咯地抖著:“我什麼……什麼也不想做了,我想回家……想回家。”終於哭泣了,被自己堵住的哭聲,“霓薇很乖……霓薇一直都很乖……想容,想衣都喜歡霓薇……爹爹說,霓薇長大了就嫁給他們……霓薇喜歡他們……所以……霓薇真的很乖,乖乖地聽從爹爹的安排,聽從……”為什麼冇有人理她呢?她真的很乖,明明什麼都聽從的乖霓薇,為什麼就是冇有人肯理她呢?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傷心地嗚嚥著,“你們都騙我,你們都騙我……你們都不愛霓薇……我想回家,回家找孃親,找爹爹……”
風雨裡飄搖的夜、飄搖的人。寂寞的天咿咿呀呀地哭著。
遙遠另一頭,有人踏著風、踏著雨,緩緩地走了過來。
英挺的身形、倨傲的氣質,即使臉上都是雨水,他那樣筆直地站著,依舊是最高貴的人。和夜色一樣深沉的眼睛看了過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情,拽緊了手心,卻有些顫抖。
雷電劈下,驚破夜色。
初霓薇嚇得直哆嗦,捂著臉,尖尖地叫著:“我要回家!要回家!”
心在那一刹那碎了,再也無法偽裝的冷漠,雲想衣撲了過去,將初霓薇摟到懷中:“彆怕,彆怕,霓薇,我在這裡,你彆害怕。”
忽然被人抱住了,初霓薇嚇得更厲害,瘋狂地踢打著,“放開我,不要不要啊!”
“霓薇,霓薇……”溫柔地喚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雲想衣緊緊地抱住雲想衣,怎麼也不放手,任憑他打著,臉上、手上被抓出了一道一道血痕,雨水滲了進去,刺人的痛,刺到心裡。“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彆哭,霓薇,我們一起回家去……”
不停地哭,不停地掙紮,嗓子都啞了,手也累了,初霓薇終於無力地停了下來,用茫然的目光望著眼前的人。
“霓薇,彆怕,是我呀……”小心地哄著他,輕輕地擁抱著她,雲想衣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他,“霓薇,是我呀。”
“想……想衣?”好象認出他來了,初霓薇睜大了眼睛。
“是我啊。”雲想衣微笑了,“我們一起回家吧。”
“我恨你!我恨你!”初霓薇猛地用沙啞的聲音淒厲地叫了起來。
肩膀上傳來一陣尖利的痛楚,那是初霓薇的牙齒在嘶咬著他的肌肉,象野獸一樣、惡狠狠地啃著,似乎要把骨頭都吃掉。
雲想衣的臉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的手抓了初霓薇的頭髮,冇有扯開,而是撫摸著,把她的長髮纏在自己的手指上:“霓薇……乖,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落在肩膀上的冰冷的雨水有了溫度,一滴一滴,好象有苦澀的味道。
“回家吧……”
模糊的啜泣著,初霓薇咬著雲想衣,牙齒都在發顫:“我已經冇有家了,他們都不要我……把我一個人扔掉了。”
將初霓薇摟在自己的胸口,雲想衣低低地道:“還有我呢,霓薇……你還有我呀,我喜歡你,絕對不會把你扔掉的。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細細地吻著她冰冷的額頭,“回家吧,霓薇。”
初霓薇的口慢慢地鬆開了,抽搐般地哽嚥著,她的手環住了雲想衣的脖子,用力地抓著,指甲掐進了肌肉裡,抓得血肉模糊。像是溺水的人攀住那段浮木,死也不肯放手。
“回家吧。”有人絮絮地呢喃著,在耳朵旁邊哄著她。可是恍惚地想起,她已經冇有家了。
她的家在何方?
不,她冇有了,什麼都冇有了,在這一場大雨下,消失了。
雲想衣擁著她,一步步地踏入雨中。
他不在乎她的恨!
他隻想擁著她一輩子,縱然會讓跌入萬劫不複之境界,他也再所不辭!
夜色沉淪,有千重雨,有千行淚,濕儘了紅塵繁華……
天快亮了,雨也小了,點點滴滴敲在青瓦上,細細慢慢。
從暖色煙羅罩後麵透出柔和的燈光,映在初霓薇的臉上,卻是蒼白的。她還在睡著,秀氣的眉頭微微地蹙著,在夢裡也不得安穩,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宛若受了驚的羽蝶在無聲地翩躚。
年老的大獸醫放下初霓薇的手腕,起身出去。雲想衣替初霓薇掖好了被角,緊跟著大獸醫到了外間,急急開口問道:“何如?”
大獸醫沉思半晌,捋著花白鬍子,慢吞吞地道:“老夫直言了,此女得的乃失心之症,大抵是受驚過度,癲狂不能自已。尊主昨夜可是有何事讓她受了刺激,以至於她現在這樣。眼下老夫也不好定奪,隻等她醒來之後,觀其言行、察其神色,纔好對症下藥。”
雲想衣的臉上露出了懷疑的神色,用淩厲的目光望著太醫:“她一向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病成這樣了?”
旁邊的伺姬欠身回道:“尊主近日裡未曾過來,其實初姑娘這段日子精神一直都很恍惚。”
大獸醫聽著,接道:“那就對了,這種病一般都是長時間的積累,一旦遇上某件事刺激,就會爆發出來。尊主,這道是心病難醫,藥石也是罔效。這樣的病人平日裡也無異常,隻發作之時神智顛倒,殺人放火也不一定的,尊主乃是千金之軀不可犯險,見得她神色不對了,最好拿細軟的繩子將她捆綁起來,莫要與她親近,過上幾個時辰自己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