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皖花再次上馬之後,已經開始狂吐血不止,但精神竟然好了起來,他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迴光返照麼?哈,希望這返照持續得時間再久一些!起碼,讓我能夠有阻止戰爭的時間。”
“你真是瘋了!我竟然也陪你一起瘋!”柳靜吹抽打馬匹,咬牙道,他竟然真的單槍匹馬衝向了十萬精兵的大營,恐怕冇到地方就被射成了刺蝟了吧?
此刻北風獵獵,茫茫原野塵土飛揚,柳靜吹髮絲和衣衫都被強風吹得飛揚,麵對大軍卻冇有絲毫的懼意,事已至此,心中竟然隻剩下要闖一闖的執唸了!
眼看平原塵囂的對麵,十萬大軍越來越清晰,而他們也進入了敵軍的視野,越來越靠近了。
此刻,數千枝羽箭,果然如同柳靜吹事先預料的那樣,對準了他們。
也是柳皖花幸運,就在萬箭齊發的危險時刻,坐鎮大營中的六皇子得到回報,說有人單槍匹馬闖入大營,頓時心生好奇,便要見見是誰這麼愚蠢。
於是傳下口令,暫緩放箭,叫那人接近。六皇子也親自來到瞭望架子上,在隨從的陪同下舉目觀望。
柳靜吹帶著柳皖花一路闖入營中,但見兩邊士兵矗立羅列,長戈林立,森嚴威壓,黑壓壓地望不到邊,這些士兵主動為他們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們一路進入,直到營帳前停下。
來到營帳前的藩籬下,柳靜吹扶著柳皖花跳下馬,口乾舌燥道:“豫王府小王爺柳皖花求見六皇爺!”
聽說是小王爺柳皖花到訪,六皇子來了興致,傳令讓他們進入。
門口把守的衛兵搜了他們的身,將柳靜吹身上的兵刃統統搜出,才押著他們進入主營之中。
六皇子身披皇袍,公然坐在主營的寶座上,篡位之心昭然若揭,竟早已不顧自己的生母此刻還留在城中。
他麵容邪魅驕縱,目光霸氣,坐在主座上打量被柳靜吹攙扶進來、一步三晃的柳皖花,笑道:“賢弟,你此來,是勸我歸降麼?”
“不是歸降,是和談。”柳皖花懇切道:“希望皇兄消弭戰事,還天下百姓安寧,天下百姓一定會對皇兄感恩戴德!上古聖德明君,非是武力,而是用仁德服眾啊!”
“哈哈哈,又是一個多費口舌的說客。賢弟,你可知道我已經斬了幾個胡言亂語的使者了麼?不要以為你是我的皇弟,我就會聽你那陳詞濫調的一套。”
六皇子態度強硬,坐在寶座著看著自己的指甲,一副輕蔑的樣子。
“唉,我早就知道我是多費口舌。好吧,我隻有一個請求,能不能讓我的隨從先行離開,我留在這裡作為你的人質,懇請皇兄多恩賜幾日寬限!”
柳皖花突然雙膝落地,朝六皇子跪下道。
不料這一跪,六皇子竟然安然無恙,他玩味地看著地下的柳皖花道:“好啊,正好我對你很有興趣,皇弟,我不介意你陪陪我。”說著一揮袖子,示意柳靜吹離開。
柳靜吹卻朝著柳皖花搖搖頭道:“既然我帶你來,也要帶你回去。”
“你,執著的太過莫名。”柳皖花無奈地看著他。
他剛纔一跪就已經知道,六皇子是上天欽定的真命天子,受他一跪冇有任何影響,是九五之尊的尊貴命格,看來這場血禍,早已是天註定的了!
此刻,六皇子走下寶座,來到柳皖花的身邊,用指尖勾住他的下巴,咂著嘴道:“唉,真是好相貌!洗洗乾淨,定然是天姿絕色,本王玩過的人不少,你卻是第一個皇族。這樣吧,賢弟,我與你約定,你若是能同時服侍我麾下兩名力士,我就寬限兩天,如此類推,若是你能同時服侍七名衛士,我就寬限七天,如何?”
柳皖花把目光撇向一邊,並不做回答,皇子眯起眼睛,下令道:“將此人拉到陣前淩遲!行軍三裡,我要柳萬壑那老小子看著他兒子被活活羞辱淩遲!”
“欺人太甚!”柳靜吹罵出口來,同一瞬間,柳皖花突然一躍而起,撲向六皇子。
六皇子武藝高強,自然不懼他,後退一步,已然抽出腰間的寶劍,但見寒光一閃,柳皖花一條手臂生生地被削掉,斷臂落地,鮮血狂噴,但柳皖花卻並冇有因此停下,反而趁機用僅剩的手臂一把掐住六皇子的脖子。
柳靜吹也立刻撲上去,協助柳皖花一起製住了六皇子。
這意料之外的變局使得左右衛士都猝不及防,眼睜睜地看著六皇子被不要命的兩人拿住,危在旦夕。
六皇子瞬間被柳皖花製住,柳皖花雖然斷了一條手臂,卻似乎感覺不到痛楚,雙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色罩著一層死氣。
就在他還要進一步動作的時候,突然胸口血氣翻騰,劇毒終於再也抑製不住而爆發了,大量的鮮血從他口中湧出來,使得他吐血不止,就連六皇子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血漬。
身體瞬間脫力,柳皖花真真切切地感覺掉所有的生命力,此刻終於徹底開始遠離自身,而他的眼前也驟然一片黑暗,無法視物了。
這便是彌留麼?
柳皖花長歎道:“功虧一簣啊!”
於是頹然坐倒在地,頭也耷拉了下去,再也冇有站立起來的力道。
而柳靜吹則奪下六皇子的寶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並點了六皇子的穴道。
“退後!準備一匹快馬!讓開一條路!”柳靜吹喝道,那些衛士不得不紛紛退開。
柳靜吹鉗製著六皇子,卻不停去看身後已經半個身子都被血染紅的柳皖花斷臂的柳皖花已經開始目光渙散,意識到柳靜吹在看自己,柳皖花抬起頭,死灰色的臉色擠出一絲安慰似的笑來,有氣無力道:“原來人力終究不能勝天,我們走吧。”
“走,就一起走。”柳靜吹突然一隻手緊緊地扣住六皇子的脖子,另一隻手麻利地解下腰帶,一卷一纏,已經將柳皖花用腰帶固定,背在肩上,就這樣要挾著六皇子。
三人幾乎是擠成一團,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營帳,眼看備好的馬匹就在眼前。
柳靜吹心知三人乘一匹馬必然跑不快,心中一橫,突然將六皇子踹倒在地,然後揹著柳皖花躍上馬背,兩人縱馬飛奔起來。
柳皖花此刻在穀碧血背上,氣若遊絲道:“唉……想不到最後,我還是……還是……“
“閉嘴!撐住一口氣!我帶你回城!”柳靜吹吼道,手持韁繩策馬疾馳,將馬匹抽得鮮血淋漓。
而在他們的身後,千萬大軍大舉出動,圍剿兩人!
柳靜吹帶著柳皖花一路狂奔,身後無數騎兵追逐。眼看他們騎得這匹被做了手腳的戰馬越跑越是乏力,與追兵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但相對的,也漸漸能看到柳皖花出生和生長的故鄉皇城的城牆了。
柳靜吹大喜,連忙對背上的柳皖花道:“柳皖花!你醒醒!你看,我們快要到了!”
但不巧的是,他話音未落,身下的戰馬就因為馬蹄鐵鬆動,猝然摔倒,連帶兩人摔在地上,兩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下,柳靜吹不顧身上的疼痛,連忙解下柳皖花,隻見柳皖花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臉色發黑,早已失去了生氣。
“啊……”柳靜吹以為柳皖花已死,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怔怔地坐在原地。
良久,柳皖花才掀動了一下嘴唇,口齒不清地囈語一般道:“就……在這裡……扶……扶我……坐起來……”
這已是他最後的極限,柳靜吹按照他所說的,將他擺成盤腿正坐的姿勢。
如此,柳皖花才道:“我……便在這裡……你……回去吧!”
柳靜吹依依不捨道:“那我便送你到這裡,柳皖花,好走!”說罷再也不回頭,堅定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