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太後始終對於當今的銘翼耿耿於懷,雖然表麵上在人前表現的慈愛,內心卻是極度不甘。
而天子對於這位皇太後,不滿更甚:一則他早就知道太後和自己生母的死脫不了乾係,然而太後的外戚在朝中黨羽甚多。
在後宮中太後專斷獨行,凡是忤逆她的妃嬪無不冇有好下場的,皇上身邊的妃子也非要經過她的親自審查之後方能迎娶,而為了娶到自己心滿意足的皇後,天子更是和太後幾乎決裂,鬨得不可開交,從此兩人矛盾更甚。
為毛柳皖花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因為柳皖花獨特的魅力使得他變成了雙方傾訴的對象,太後一見柳皖花,就開始幾裡哇啦說自己的煩心事,說皇上的不孝順,說兒媳的忤逆等等。
有時候還說的聲淚俱下,而銘翼見到柳皖花,也在他麵前說自己抱負得不到施展,受到太後外戚和六王爺等人的阻撓等等的苦惱。
而這場皇家的明爭暗鬥,即將帶來新一輪的皇權爭奪、風起雲湧。
太後的寢宮,富麗堂皇,眾多前來逢迎的妃嬪衣香鬢影,輕聲低談,不時和高高在上的老太後發出幾聲婦人間的笑聲,她們說著宮廷裡最流行的女人話題,彷佛另一個冇有男人打擾的世界。
這裡是人間的宮廷,冇有天界宮廷的厚重莊嚴,冇有狐國宮廷的隨心所欲,有的卻是人間特有的華麗和糾結。
而柳皖花被宮女推進來後,立刻成為眾星拱月般的存在,柳皖花容貌秀美,溫雅端正,知書達理,正是後宮心目中理想的好男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柳皖花如此秀雅的人物偏偏雙足殘疾,不過這也無妨。
因為後宮規定一般男子是不得進入妃嬪居住的重地,但柳皖花坐著輪椅,便不能算是健全人,因而可以持著太後禦賜的令牌在彆人的帶領下出入。
此刻還是早春料峭的天氣,故而內殿裡還點著火爐和焚香,太後的臥榻上有幾個妃子陪伴左右。
正在軟榻上說著婦人家的悄悄話,不時用錦緞帕子捂著嘴笑,露出手腕上琳琅的鐲子。
柳皖花見過太後後,被幾個宮女架起來,更換了朝服,被抬到那寬大的軟榻上。
和太後坐在一起,太後又有兩名宮女給他脫去靴子,將他的雙腳放在專門的軟墩上按摩,同時有人奉上香茗,擺在一邊觸手可及的小桌子上。
太後不過四十多歲,風韻猶存,一看麵相就知道年輕時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潑辣美人,此刻貴為後宮之首,更是氣勢淩人。
一個小宮女初來乍到,內心惶恐,不小心把捧著的茶杯弄灑了些水出來,就被太後不悅地翻了一個白眼,兩邊的內侍便立刻將她拖下去,估計是一頓好打。
柳皖花默默地看著,太後這才轉向他,笑道:“皖花,哀家這些日子不見你,倒覺得想得緊,聽說你最近便到了雙九的誕辰,哀家心中歡喜,故而也你備了份賀禮。”
於是差人捧上一個金盤子,上麵蒙了塊紅布。
柳皖花連忙謝禮,接過金盤子,掀開一看,裡麵是一串鑲滿珠玉的精緻同心鎖,太後用帕子掩嘴笑道:“皖花,這是哀家送給你的,望你日後尋到了心上人,這就做你們的定情信物。對了,哀家最近看了,那個上官公卿家的上官小姐真是賢惠美貌,秀外慧中,正是相配皖花的不二人選,這樣吧,就由哀家做媒,給你牽這門親事如何?”
柳皖花聽了,對太後的心思頓時明瞭,那上官公卿就是太後的堂兄,是太後的本家,太後明顯是要拉攏豫王府,強加給他這門親事,天子婚事尚且都有太後一手操辦,何況自己這小小的世子?
若是不答應,就太後那強硬的個性,不知道又生出什麼事情來。
於是柳皖花便道:“多謝太後隆恩,但柳皖花是個足不能行的殘廢,隻怕是耽誤了上官小姐。”
太後有些不悅,放下帕子道:“這又有什麼?嫁雞隨嫁狗隨狗,上官小姐嫁到王侯之家,是她的福分,況且此事我已經問過了他家,上官小姐一聽是你,早就芳心暗許了。說來也巧,今天婉玲正好進宮為哀家送上補品,可巧你也在,我看你們兩個年輕人不如就此見見麵,也好彼此瞭解一下。”
於是拍拍手,果真從帷帳後走出一位小鳥依人的少女,手裡捏著絲帕,朝太後和小王爺行禮。
這少女態度恭順,禮數週到,明顯就是一位大家閨秀。
太後招手道:“婉玲,你來。”
上官小姐走過來,太後於是在上官小姐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上官小姐羞紅了臉,便款款來到柳皖花身邊,驅散了正在按摩捶腿的女婢,自己親自為柳皖花捶腿起來。
太後笑道:“皖花,這般賢惠的王妃上哪裡找?快快叫你父王去人家府上提親纔是正路。”
柳皖花抱拳道:“太後孃娘說得是。小姐千金之軀,實在是折殺我了,快請起吧。”
於是在太後的強擰之下,兩人就這樣拘束地坐在了一起。
而在另一邊的禦花園中,銘翼卻秘密通知老王爺,如今朝中暗潮洶湧,早就在先王駕崩前,就已經通過太後的勢力謀得北方大片封地的六王爺。
此刻正準備秘密回京兵諫勤王,實則是暗中謀反,取而代之,命令老王爺抓緊調集人手,務必要背水一戰。
老王爺感慨自己晚年又要重曆一場腥風血雨,於是跪地叩首發誓,力保皇家正統。
於是從皇宮回來了一趟,王爺父子都是各懷心思,一臉凝重。
京城皇家風雲變色,百姓人家也不安寧。
話說,京城如今第一大賈乃是從江南而來的柳家,作為柳家的大當家的柳破風......
也就是明德星君的轉世,可謂八麵玲瓏,來到京城後不久就攀附權貴,攀上了太後外戚上官家的關係,同時積極打通豫王府的關係,妄圖兩頭得利。
而自從炫夜山莊被滅之後,柳靜吹也回到了柳家大宅子裡暫住。
不過他那兄長可是怎麼看都看不順眼他,對他從來冇有什麼好臉色。
不過柳靜吹冷心冷情,倒也不在乎什麼。
隻是自那日見到柳皖花之後,他就心緒不寧,總覺得心裡似乎遺失了什麼似的。
最近幾天,小王爺壽辰將至,柳破風積極準備為小王爺賀壽,希望能從此拉上關係,整個柳家山莊上下都因此而忙了起來。
柳靜吹看不慣那勢利的一套,心情不悅,便出去走走透透氣。
走到大街上,就聽見不少人議論紛紛,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說祥瑞小王爺即將迎娶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婉玲過門雲雲,原來最近豫王府已經向上官家提親,上官家的人也允諾了下來,不日即將完婚。
此時頓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柳靜吹一聽,原來是那柳皖花即將成親,他冇來由覺得胸口一口悶氣出不來,越發不爽了。
正賭氣在路上冇有目的地亂走,突然淩空飛來一枚暗器,柳靜吹眼疾手快接住飛鏢,原來飛鏢上綁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今夜子時,城隍廟,殺榜令”幾個字。
那殺榜令,乃是之前炫夜山莊發放武林的暗殺令牌,隻要能出的起價錢,拿著殺榜令就能要求炫夜為之殺人買命。
但如今殺榜令再現,究竟是何人所為?
又是抱著怎樣的目的?......
半夜時分,柳靜吹來到城隍廟的僻靜處,隻見月光之下,在城隍廟的屋頂坐著一個黑衣蒙麵的女子,冷聲道:“你終於來了,靜吹,我等的就是你。雖然炫夜門不存在了,但是我仍然需要你的協助,一旦事情完成,我就會給你你最想要的明月草,讓你去醫治柳星兒。”
柳靜吹臉色一沉:“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殺一個人。”女子驟然將一枚令牌扔到柳靜吹的手中,“要殺的人的名字,就在這個令牌之上。”
柳靜吹拿起令牌,在皎潔的月光之下,令牌上赫然寫著:“柳皖花。”
而他再次抬頭的時候,那女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柳靜吹眯了眯眼睛,冇料到事情竟然到了這種境地要救星兒,就要殺了柳皖花!
柳星兒何許人也?
柳星兒乃是數年前,柳靜吹收養的一名孤兒,這柳星兒乖巧單純,懂事無比,十分招人疼愛,卻天生有嚴重的心疾,非要珍貴的明月草才能醫治,這麼多年來,柳靜吹一直將柳星兒作為自己的親人一般對待,更是想方設法找到那明月草。
如今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叫他在柳皖花和柳星兒之間做個了斷,一向果斷的柳靜吹竟然開始猶豫了。
按理說,柳皖花騙他在先,這樣的人,柳靜吹向來是殺之而後快,但是如今,一想到要親手解決掉柳皖花,柳靜吹竟然有一絲遲疑和矛盾來,半天都冇能回過神。
對於一個油腔滑調的騙子,還有什麼好值得猶豫的呢?......
自己是殺手,以殺牟利理所當然,不必再遲疑了!
柳靜吹的理智如此告訴自己。當下下定決心,回家去取暗器和利劍來,準備明日再去王府行刺!
柳皖花回到王府,老王爺便神秘兮兮地把柳皖花帶到王府書房後麵的暗室之中,這暗室修建的十分巧妙,隻要按動書架上的擺設,就能扭動機關,使得書架旋轉,現出一道暗門。
柳皖花隨同老王爺進入內裡,隻見裡麵乃是一道暗室走廊,最裡麵的竟然是一處密室居室。
老王爺對柳皖花道:“這間密室是幾十年前就開始修建的,我一直冇有告訴你這個秘密,皖花,今天我帶你進去看看。”
密室裡有個衣架,上麵掛著貂皮大衣,老王爺穿上大衣,柳皖花也依樣照做。
此時老王爺打開密室的第二道暗門,裡麵原來是一個大冰窖,十分寒冷,怪不得要穿上厚衣服。
兩人穿過冰窖,終於到達最裡麵,竟然是一處深深建在地下的莊園,有花園、迴廊和各種居室。柳皖花奇道:“父王,這座莊園是做什麼用的?”
老王爺臉色凝重道:“這幢地下莊園是用來避難用的。裡麵儲藏了足夠三年的食糧和水源。我把你叫來,是想給你留一條後路。”
“父王是怕京城不日即將大亂,所以才告訴我這個秘密?”
老王爺臉色凝重道:“不錯,這裡是你和你娘避難的場所。咱們爺倆如今也冇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我實話告訴你吧!如今這個皇城內外的形勢,非常之差!”
“差到什麼地步?”柳皖花不禁問。
老王爺歎氣道:“當初先王正值壯年,便突然暴斃,此時蹊蹺無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太後從中插手。先王駕崩後,六皇子就被封大片疆域,而當地許多官員和勢力也早已歸順六皇子,六皇子可謂羽翼豐滿。
如今皇上和六皇子的矛盾終於激化,兩幫人馬就要正麵交鋒。而我深受皇恩浩蕩,必當效命聖上,可惜事實上,聖上這邊的人手,總共也不過是皇城三千的禦林軍和我麾下曾經征戰邊疆的五千守土精兵。
而這次六皇進京勤王的人馬,據探子回報,光是先頭部隊就有三萬人馬,更何況他北方三十萬如狼似虎的北疆兵!
而聖上唯一能夠仰賴的,也隻有西南封輝大將軍麾下的十萬人馬,然後封大將軍至今舉棋不定,雖然事先派出謀士遊說,卻仍舊難以取信於多疑的封輝,因此我們這一次,可以說是徹底的寡不敵眾!
若我猜的不錯,除非有奇蹟發生,否則這京城即將成為血腥沙場!到時候,豫王府必定是六皇子第一個針對的目標,我上了年紀,死不足惜,隻是兒啊,你還年輕,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怎能捨得你去送死?
京城如今已經戒嚴,皇上也盯著我們王府,害怕我也背叛他,此時也難以出城了。因此,我纔想出了一個這樣的主意,一旦發生禍端,你和你娘就暫時安頓在這裡,這裡十分隱蔽,就算是王府被燒光了,也難以找到這裡。
你們安心在這裡避上兩年,兩三年後,外麵平定了,到時候你們再伺機出逃。
我在這地府之內,囤積了萬兩黃金和珠寶,足夠你們娘倆後半生豐衣足食,到時候你們帶著錢財,遠赴江南,去彰州,那裡雖然不是大城,卻是一處風平浪靜的小山鎮,鎮上我已經為你購置了千畝良田,讓我的一個不為人知的遠親打理,屆時你付給他多些銀錢,將房產贖回。
兒啊,爹不求你建功立業,但求找到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從此捨棄王侯身份,安穩度過下半生,殷實安康,爹便瞑目了。每年清明,記得給爹的衣冠塚上香燒紙,帶著兒孫祭拜,爹在九泉下也心滿意足了......”
老王爺情真意切,零零碎碎說了一通,儘是為子嗣打算,已是交代後事的意思,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父子倆抱頭痛哭,一時令人唏噓不已。
眼看上官小姐就要過門,老王爺明知這是太後拉攏他們的詭計,恐怕等不到上官小姐過門,這豫王府就要被六皇子的大軍夷為平地,所以也不急著準備,柳皖花也冇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一心向佛的母妃,看起來,一切都安靜的過了頭。
而柳靜吹,也早已暗中潛入了王府之中,一點點悄悄接近到柳皖花所住的臥室。
柳靜吹假扮成小廝的模樣,騙過了王府裡的眼線,竟然運氣連連,被憊懶的送飯仆人叫去跑腿,幫忙給小王爺送飯。
柳靜吹提著食盒,真是覺得自己有神助,這還需要他費事麼,直接往飯菜裡倒些毒藥就成了。
於是柳靜吹就把自己帶來的無色無味的劇毒摻和在食物裡,這種毒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就連銀針也是試不出來。
柳靜吹心裡盤算著,到時候見到柳皖花,就把這碗毒藥呈上去,趁著他吃飯的時候再補上一刀,一了百了,省的自己煩心。
主意打定,就把頭低下,帶著食盒來到了柳皖花的房間門口。
恰巧,柳皖花那個武功高強的丫鬟也冇有在,隻有柳皖花一個人在屋裡收拾東西柳皖花準備搬家到地下山莊去住,為了保守秘密,自然遣散了身邊的人。
柳靜吹故意敲敲門,捏著嗓子道:“小王爺,吃飯了!“
柳皖花應了一聲,把包袱放下,來到外廳飯桌前候著,柳靜吹多日不見他,這猛一乍見,心裡竟然有幾分激動,他穩住自己的心情,把食盒裡麵的飯菜一一端上來,柳皖花瞥了他一眼,道:“以前冇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柳靜吹低頭道:‘是,小王爺。“
柳皖花點點頭,拿起勺子,開始喝下了劇毒的燕窩粥。
在他舀起第一勺湯的時候,柳靜吹突然有叫住他的衝動,但是話到嘴前還是生生地嚥了下去,眼睜睜地看著柳皖花把毒藥喝了下去,柳皖花食慾很好,很快就把整整的一碗湯都喝掉了,之後把飯菜也吃掉了大半。
吃飽喝足後,柳皖花滿足地爬上床,開始每日吃飽就睡的功課。
柳靜吹暗罵他是頭豬,從懷中掏出匕首,悄悄朝柳皖花逼近。
“騙子!去死吧!”柳靜吹站到床頭,高高舉起匕首,毫不留情地對著閉目養神的柳皖花捅了下去。
“啊啊啊啊!......”柳皖花也驚醒了,和柳靜吹纏打起來。
柳靜吹招式精純,雖然冇有柳皖花力氣大些,但是混亂之中,也著實解氣地捅了柳皖花兩下,金蜘蛛肉厚,也不顧自己被捅了,從床上跳起來就往外跑,眼看長跑要再次上演了。
不料剛跑出房門冇幾步,就見自己院子裡的大門不知道何時被人從外麵鎖住了,牆頭上坐著一個黑衣蒙麵的女子,朝著柳皖花嘿嘿冷笑:“小王爺,不是我狠心,隻是今天你在劫難逃。”
柳皖花聽得那人的聲音,驚道:“你是藍沁!你怎麼變成殺手了?”
蒙麵女子這才扯下麵巾,露出熟悉的麵孔,原來她就是一直跟隨在小王爺身後的忠心侍婢藍沁!
藍沁歎口氣道:“小王爺,你待我確實不錯,可惜,在你身邊呆了一段時間,我找不到我想要的那種感覺我要痛快淋漓的殺戮,我要建功立業,而這些都是溫吞的你給不了我的。相反,我的新主子卻能給我這一切!小王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就原諒奴婢我,如今主子下了格殺令,你非死不可!”
“人類,真是矛盾的生物,唉,怪不了人,神仙妖魔,皆是如此,超凡入聖又有幾個?”事到臨頭,柳皖花仍忘不了神棍風範。
此時柳靜吹手持匕首追了出來,藍沁亦亮出自己的銀針暗器,前後逼殺,眼看柳皖花就命在旦夕了!......